第24章 桃花佛會(求追讀)
山間濕潮,一縷縷的陽光落在桃樹林中,有氤氳霧氣升騰。
大尾尊者盤坐青石之上,狼頭雖有兇相,卻又有幾分慈眉善目,著實奇詭。
一眾小精怪坐在大尾尊者身前,撓癢的撓癢,抓虱子的抓虱子,沒幾個認真聽的。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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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尾尊者念出早課偈言,語聲沙啞刺耳,又有幾分高昂。
這聲音中似帶有某種佛家神通,一時之間整個桃林內外皆聞,好似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果然,一眾小精怪放下憊懶,都仰著頭認真聽講。
孟淵三人躲在一大石後,也豎起耳朵來聽。
「上師有言,世上之人,無人不冤;世間之情,有情皆孽。」
大尾尊者手拈佛珠,和藹慈祥,言道:「今日所講,乃是貪嗔痴三毒。何為貪?既為欲也,顯色貪、形色貪、妙觸貪、供奉貪。我等所煩惱之事,大半由此而來。」
一眾精怪聽的搖頭晃腦。聶延年緊皺眉頭,孟淵倒是聽的津津有味。
「大尾哥,是不是沒了貪念,就能學佛家神通?入佛門途徑了?」有個機靈些的錦毛鼠問。
「正是。」大尾尊者一副慈祥的傳道人模樣。
「大尾哥快教我!」錦毛鼠開心道。
「你有此心,已然動了貪念。」
大尾尊者微微搖頭,頌道:「需謹記:欲望如流心易亂,貪念似火焚福田。逐物難滿無盡苦,輪迴輾轉不得閒。禪定能平千層浪,觀想可破萬重關。持戒守正歸本淨,少欲無為自在還。」
錦毛鼠愣在當場,倒不是悟了,而是沒聽懂。
孟淵在遠處細細聽著,覺得這老狼的偈語頗有幾分意思,確實是佛家斬去貪念的法門。
只不過老狼讓黑咩白咩行盜藥偷狗之舉,手下的狼大又殺人破屍,顯然不是得道高僧所為。
「大尾哥,我該怎麼做?」錦毛鼠靈智不低,知道這是入佛門修行的機會,是以誠心發問。
「斬去所貪所念。」大尾尊者分外和藹,微笑道:「你每日為糧米瓜果操勞,無非是為子孫飽食。只要將子孫盡數屠戮,貪慾自消。」
這大尾尊者所言的法子,與它方才所念偈語南轅北轍。
佛家雖有入空門斬親情之說,可不是斬殺親人!
一眾精怪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錦毛鼠瑟瑟發抖,道:「大尾哥,我就那幾個孩子,可捨不得殺呀。」
「既如此,那就下山去,搶回豐茂田地,自此糧食無憂。」大尾尊者道。
「可是山下人多,他們有刀槍,會射箭,還有鎮妖司的人在。我力氣小,打不過。」錦毛鼠道。
「不經風霜坎坷,怎能證無上大道?只要發宏願,就算事不成,輪迴之後再來,總有成的一天。」大尾尊者微笑道。
這不是勸錦毛鼠去死麼?孟淵聽了這話,愈發覺得這大尾尊者邪乎。
「老狼走的不是正經佛門路子。」聶延年低聲笑道:「這是種念。在這些聽講佛法的精怪心中種下念頭,無論什麼念頭都可以。日積月累之下,這念頭就生長為參天大樹。」
孟淵立時警覺,道:「聶師,我不會被種下了吧?」
「你都沒領雞蛋,種下個屁啊!」聶延年笑罵一聲,「道行高的不知不覺就能給你種下;境界低微,佛法修持不深的得天天講,天天種才能成。這老狼道行不夠,精怪們心思又野,老狼糊弄人的手法忒糙了些!」
孟淵這才放心,正待要繼續聽,卻見那大尾尊者看向了這邊。
顯然是聶延年聲音大了些,讓人家察覺了。
「施主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大尾尊者拈著佛珠微笑,著實是有德高僧模樣。
聶延年從藏身處走出,孟淵和任德彪也趕緊出來,站在聶延年兩側。
雙方隔著山間溪澗相望。
那些精怪見是三個提刀的人,膽小的已經逃竄,膽大好事的則躲到桃樹上看熱鬧。
「癩頭狼,你這佛法可不甚高明啊!」聶延年手按腰間刀柄,大笑出聲。
「阿彌陀佛,方外之人不持戒律、不識佛法,貧僧不怪你。」大尾尊者竟十分有涵養。
「癩頭狼,你是從西邊來的,還是蘭若寺來的?」聶延年又問。
慶國往西有佛國,廣袤無邊,無論人還是妖,大都修持佛法。
而那蘭若寺出自雲州平安府,也是慶國國境內唯一的佛寺。同時這平安府也是慶國境內唯一可傳播佛法、可立佛寺之地。
「施主著相了。」
大尾尊者兩個毛茸茸的大手持著佛珠,合十道:「我等修持佛法之輩,自是從來處來,往去處去。」
聶延年聽了這話,側過頭教育孟淵和任德彪,道:「這些禿驢就這個德行,看了幾本佛經,自以為有了能耐,就整天想找人打機鋒,說些沒頭沒腦的廢話。其實狗屁不是!」
那大尾尊者並不生氣,反而問道:「施主這話熟悉的緊,可是鎮妖司的道友?」
「老子早不在鎮妖司幹了!」聶延年把刀抱在懷裡,蔑視道:「不過剝皮拆骨的手藝可沒落下。」
本留下看熱鬧的精怪又逃了一批,狼大狼二連連呵斥,卻也無效。
「阿彌陀佛,道友殺業太重,不如歸我佛門,澄淨自身,來世猶能入我極樂世界。」大尾尊者誦念佛號,十分真誠。
「你這佛不太對!」聶延年笑著邁步上前,道:「盜藥偷狗也是佛門的規矩?」
「不偷盜,強弱與我何異?」大尾尊者道。
「教唆臭老鼠下山害人也是佛理?」聶延年又道。
「眾生平等。可人族占我山林,搶我土地,殺我同族,我等難道只能引頸就戮?」大尾尊者兩手合十,雙目中竟有幾分悲憫之色,「不殺生,仇恨永無止息。」
孟淵聽的分明,這大尾尊者其實對佛法的見解不深,但卻能憑藉這些佛家理念形成一套自己的說法,且能自圓其說。
是故,跟這一類人辯經是萬萬辯不過的。說好聽點是死心眼,說難聽點就是傳銷入腦。
「你他娘是頓悟派的!」果然,聶延年問話並非為了辯經,而是試探對方來歷。
「阿彌陀佛。」大尾尊者反而露出誠心求教模樣,「頓悟派在哪裡?怎麼沒聽過這個佛寺?」
「半吊子!」聶延年愈發不屑,拔出刀向前走。
「道友殺氣太重,孽障深厚,恐不得好死。」大尾尊者用最慈和的語氣說著最狠毒的話,且還面上帶笑,又道:「兩位小施主可願入我佛門?受我教化?」
這老狼著實詭異,都該光膀子打了,竟還要扯這些沒用的!
「在下五毒俱全,大師渡人不如渡己!」孟淵高聲道。
任德彪見狀,本想高聲說點什麼,卻到底沒憋出話來。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大尾尊者盤膝,兩手合十,悲憫道:「三位深陷苦海,偏又冥頑不靈!」
說著話,大尾尊者一把扯掉身上的大紅袈裟,拋到天上,露出破舊緇衣。
只見它兩手合十,面上露出猙獰,身上竟隱隱散出佛光,「哎呀呀!既如此,貧僧還略懂些手腳!三位一起上吧!」
「對付你還無需三人,我一人足矣!」聶延年上前一步。
「哈哈哈!自大狂妄!」大尾尊者大吼一聲,兩個毛茸茸的手合在一起,掐訣結印,沉聲喝道:「屏情去妄,心照於空!神足通!開!天眼通!開!天耳通!開!」
念叨完,大尾尊者抄起身旁禪杖,一躍而起,踩到那還在空中飄著的大紅袈裟上,身上散出佛光,徑向聶延年而去。
山間風涼,澗邊生幽草,黃鸝深樹鳴。此刻天已由晴轉陰,春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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