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熬人

  待第二日,天還沒亮,諸人便起床。

  孟淵休養一夜,身上雖還有青腫,卻已好了許多,而精火則稍稍小了些許。

  「先前凍餓欲絕之時,精火不斷反哺。現在看來,精火還能緩緩修復傷勢。」

  「就是不知道若是生死大傷,會如何呢?」

  

  孟淵復盤昨晚之事。

  昨晚的混戰完全是瞎打,沒有半點章法可言。

  孟淵和鐵牛占了個力氣大的光,一挑多也不虛,可燈一黑就不知道誰打誰了。

  尤其是鐵牛,勁頭一上來瞎揮拳,不僅傷了敵人,孟淵背上也挨了兩下狠的。

  孟淵身上最主要的傷就是鐵牛打的!

  而且剛來學藝就大鬧宿舍,孟淵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天未亮便晨起洗漱,孟淵趁機向鐵牛叮囑。

  「鐵牛,你記住,如果聶師來問,你如實說就行。昨晚的事我是主犯,聶師分得清。到時候要是趕我走,你別亂說話,一定要留下來。」孟淵道。

  「那你走了,我咋辦?」鐵牛茫然的很,「俺爹讓我好好跟著你,你幹啥我幹啥。」

  「聽我的話。」孟淵道。

  「你要走了,我一個人也沒啥意思。咱乾脆一起走算了,還回莊裡鏟糞。」鐵牛沒看多長遠。

  孟淵拍拍鐵牛肩,情知勸不動,便不再多說。

  洗漱後便是晨練。

  今日氣氛稍有不同,男女學員都不時去看孟淵和鐵牛,只是表情各不相同。

  待晨練過,諸人往食堂去。早飯是熱粥、鹹菜和饅頭。

  剛一坐下,吳長生就跟著坐了過來。

  也不用刻意詢問,吳長生就一股腦的抖摟了出來。

  昨晚挨最狠的打的人叫劉賀,是劉總管的兒子。

  那個高個子少女叫胡倩,是王妃乳母的幼女。

  這兩人算是一眾學員中身份最高的了,也是男女學員的頭子。尤其是那胡倩,一向是說話管用的。

  「昨晚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劉賀那狗東西肯定要告狀的,到時候我和倩姐給你求情!」吳長生十分講義氣。

  孟淵微微點頭,看向不遠處的劉賀。

  那劉賀也在看孟淵,他沒了哭哭啼啼的樣子,反而發狠道:「小子你等著!等我告了聶師,今天就把你趕出去!」

  孟淵站起身,那劉賀被嚇的哆嗦一下,差點沒坐穩。


  待上午訓練了個把時辰,聶延年才姍姍來遲。

  他見諸少年鼻青臉腫,個個掛傷,就笑道:「昨晚爭花魁了?誰贏了誰輸了?」

  「聶師!」劉賀上前一步,他嘴唇上有個大口子,倆眼睛腫的只剩下一條縫,委屈道:「聶師,昨晚新來的孟淵和趙鐵牛打我,原因是……」

  「少他媽給我扯什麼原因!」聶延年沒好氣的打斷劉賀的話,走上前,大手拍著劉賀的頭,「你來這兒是學武的!打輸了就再打回去,還給我告狀來了?我管你有理沒理!多大的人了,這都不明白?要不要老子掀開衣裳,讓你嘬兩口奶?也就是你娘太老,要不然我鐵定把你這窩囊廢塞回你娘肚子裡去!沒用的東西!」

  劉賀沒想到聶延年根本不理會告狀的事,反而還來嘲諷,當即就繃不住了,竟又哭了出來。

  「哭的還怪好聽!」聶延年哈哈笑,「小傢伙要是去當兔兒爺,一準兒是頭牌!」

  一眾少年少女全都愣住。

  孟淵也目瞪口呆,先不說這聶延年的武功怎麼樣,單單這損人的能耐,孟淵就知道自己一輩子也難望其項背。

  那聶延年背著手,度步到孟淵跟前,問道:「聽說你很能打?」

  他昨天與孟淵和鐵牛問過話,知道鐵牛是個愣的,打架的事必然是孟淵起的頭。

  「都是我一人的錯,請聶師責罰!」孟淵也不回人家的問題,直接表示願意受罰。

  反正不管什麼罰,都認。

  「聶師……」吳長生剛想開口求情,就被聶延年瞪住。

  「你倆去梅花樁上扎一天馬步,摔下來就爬上去再站!」聶延年給了處罰。

  梅花樁是練身體協調和平衡的,分為高樁和低樁。而且為防練功之人摔傷,樁下鋪有細沙。

  這簡直不算責罰。扎一天馬步對新手來說固然難了些,可孟淵和鐵牛都是精壯的少年人,大不了摔幾個跟頭而已。

  孟淵趕緊拉著鐵牛認罰,倆人往梅花樁上站樁。

  一天下來,倆人從梅花樁上摔下來幾十次,兩腿更是沒了知覺一般。不過待入夜散場,二人擦洗了身子,回到男舍時,卻已沒人敢來挑釁了。

  兩個包袱放在一塊兒,沒人動過,甚至沒人願意靠的太近。

  那劉賀神情陰沉,不知從哪兒弄了藥塗到了臉上。

  按著規矩,男女學員是嚴禁出校場的,更不准與校場外的人聯絡。

  那劉賀見了孟淵和鐵牛,裝腔作勢的哼哼兩聲,可終究怕疼,沒敢說一句話。

  孟淵也不去理會他,自管安眠。


  此後孟淵每日只按著聶師的安排訓練,打熬氣力,大口吃飯。

  可那聶延年本是一天來兩次,打架之事後就一天來一次了,也不教什麼招式,只讓諸少年打熬氣力,著實是放羊一般。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諸學員眼見是要校場內過年了,而聶延年不僅不教真能耐,還乾脆不來了。

  這些學員們眼見沒了管束,不免起了心思。

  剛開始還只是懈怠訓練,後來竟乾脆睡起懶覺,晨練都不做了。

  尤其是劉賀,不知是過慣了好日子,還是對聶延年心有怨憤,竟帶頭拉起好幾個人,天天日上三竿才起。訓練時也不用心,時時勾女學員說話。但凡北風大一些,就回男舍睡大覺。

  而且人家也不傻,還安排了眼線,防止聶延年突然來查,可聶延年根本沒再露過面。

  二十七個學員,將近一半人都在糊弄。

  孟淵冷眼旁觀,卻從未生出偷懶的念頭。每日天不亮就起來操練,一絲不苟,絕不打折。

  鐵牛是個憨的,他心思單純,又得過趙大頭叮囑,只每天跟著孟淵操練。

  轉眼小半個月過去,已來到了除夕日,天上又下起了雪花。

  王妃仁善,譴人送來年節賞賜,每個學員得了一隻燒雞、兩斤豬肉。

  可聶延年還是沒出現,諸人也不得外出。

  校場外面爆竹聲動,猶然能聞聽絲竹曲音。

  本是家人團聚之日,可諸人只能冒著雪操練,有些家生子竟還哭了出來。

  孟淵根本沒當回事,該吃吃,該喝喝。

  待到新年第一天,天沒亮孟淵就起了床,喊上鐵牛一起出門。

  北風呼嘯,大雪滿地,更增幾分寂寥。

  孟淵和鐵牛打了井水,洗臉刷牙後開始掃雪,然後才晨練。

  先打一套拳熱身,又抄起石鎖鍛鍊臂力,而後打馬步沖拳。

  平常就算有人偷懶,還是會有十來個人來晨練的,可孟淵和鐵牛練了一刻鐘,竟沒見別人來。

  「阿兄,今天是新年,家家都得好好歇一天。他們都不來,咱為啥要練?他們都背地裡說咱是傻子。」鐵牛頭上冒著熱氣,憨憨的來問。

  「聶師說過,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意思是練武需要持之以恆,每天堅持練習才能不斷進步。如果有一天中斷了練習,那麼就會失去之前積累的成果,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恢復到原來的水準。」

  孟淵一邊打著沖拳,一邊說道:「鐵牛,我是流民出身,你爹本是佃農,說難聽些都是泥腿子。學武是唯一能改變咱們命運的機會,是故需得牢牢抓住。」


  「可是也沒人看,聶師好幾天不來,他們都說聶師不管咱們了。」鐵牛不解。

  「咱們是為自己練的,不是為聶師練的。你不要管別人怎麼看,咱們只做咱們的。」孟淵道。

  其實孟淵有自己的見解。看王妃之前行事,顯然是會做事、能做事的。

  既如此,以王妃處置李莊頭那股子厲雷風行的勁頭,怎能容許聶師放羊一般?

  王妃練這一批少年,又是嚴令諸人不得出校場,又是過年不准回家,顯然不是忘了這批人,畢竟昨日除夕還送了肉食。

  在孟淵看來,王妃大概是要挑一批吃苦耐勞,老實聽話,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因為練武最是辛苦,無法一蹴而就,容不得偷奸耍滑,需得有耐心、有恆心,有毅力。

  諸人都是十五歲上下的少年,武學開蒙已稍晚了些,又不是天資卓絕的,得自律、聽話才能有些成就。

  是故,孟淵覺得王妃,或是聶師在熬人,藉此選出可堪培養之人。

  當然,孟淵也不敢斷定自己的想法就對。

  但不管怎麼樣,每日有吃有喝,還能打熬氣力,都是對自己有利無害的。

  若出了正月,聶師還不教真本領,孟淵就打算跳船,到時不論是去舔尋梅,還是再想別的法子,總得謀一條出路。

  畢竟姜棠那小丫頭還在牧莊等著呢。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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