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賣身

  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

  孟淵穿越到這裡已經一個月了,一直在逃難,愣是沒吃過一頓飽飯。

  對這世界的了解也不多,也就前些天在一破宅里燒書取暖時,發覺文字與前世的一樣,但朝代歷史卻有不同。

  此間名為慶國,立國近五百年,如今風雨飄搖。

  這世上有儒釋道大能,有吞食一城的妖怪,還有舉世無雙的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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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淵穿越而來,沒什麼依仗,只是體內有一股奇異精火存在,也不知具體在何處,可只要一存想,便能感受到。

  因著這些日子都在逃難,體虛力弱,精火竟反哺了自己,可其勢也越來越小,已然退縮成了星點火苗。

  現今吃了頓熱豆腐,渾身騰熱,火苗也稍稍壯大了些許。

  這精火與自身休戚相關。只要自身無恙,精火便能從飲食中汲取養分,緩緩壯大。

  只是不知這精火能養到多大,也不知到時能有什麼效用。

  但孟淵知道,如今萬般皆難,需先求一口飽飯,然後才能考慮養精火的事。

  「開局一個碗,還不如織席販履呢!」孟淵嘆了口氣,見姜老伯爺孫倆還在悶頭吃,就乾脆拿起空空的海碗,央攤主續了一碗煮豆腐的熱水。

  端著碗,嘬著熱水,孟淵跟攤販攀談起來。

  現今無技藝,無遠親,無銀錢,三無少年還不願意賣溝子,那就只能賣力氣了。

  此間名為松河府,毗鄰滄浪江,水運昌盛,指不定能去碼頭謀一份短工。

  可稍一打聽才知,今年雨水少,滄浪江水位下降,冬日裡本就走船不多,活計也就更少了。

  碼頭力工的活兒還不夠本地人分,漕幫也不招人,生人要是接私活,打一頓算輕的。

  至於吃兵糧,還得先交錢才行。

  謝過店家,孟淵跟姜老伯爺孫出了巷子,一起往城門口去。

  城門外有空地,許多人都頭插枯草,另還有不少人牙子往來詢問。

  最先被挑走的自然是手藝人和青壯勞力,其次就是婦人幼童,老弱病殘是萬萬沒人要的。

  賣兒鬻女,為奴典妻,隨處可見。

  而且這會兒的年景不同,富人、牙行和官府勾連,賣身大都賣不上價不說,還是終生賣身契。

  災年艱難,百姓如草芥,大抵如是。

  「兄台,要婆娘麼?給錢就走!」一個人牙子拉住了孟淵。


  「老兄,我也是出來賣的,你瞧清楚了。」孟淵道。

  「那你兩錢銀子賣麼?」

  「我比豬肉還賤?」

  「你以為呢?」

  孟淵無語。

  姜老伯見狀,拉住孟淵,安慰道:「咱也別急,老頭子我有家傳的手藝,保管能找到活路。」

  一問才知,原來姜老伯所謂的手藝,其實是騸匠活兒,就是騸豬羊雞鴨。而且還懂挑選馬匹,醫治牲畜。

  這確實稱得上手藝人。

  「我尋思咱們爺仨最好還是在一塊兒,也有個照應不是!」姜老伯十分真誠。

  孟淵想了想,覺得這世道抄詩抄書太過遙遠,乾脆先跟姜老伯學個手藝。今日為牛羊去勢,焉知來日不能為天下去勢。

  倆人商量好,抓了把雪洗洗臉,一起尋到個牙婆子。

  「現今這世道,你這騸匠手藝可不吃香,還拖家帶口的,怕是賣不上價!」這牙婆子顯然是做慣了的,一上來就唬人壓價,隨即又拉住孟淵往角落處走,道:「小郎君俊俏,讓我丈丈你的活兒,要是本錢足,貴人們搶著要呢!」

  說著話,牙婆子竟往下摸。

  大慶以武立國,民風彪悍,女子地位也高,拋頭露面是常有的事,乃至養面首也是有的。

  孟淵嚇壞了,沒想到剛保住溝子,另一樣物事又被惦記上了,他趕緊護住襠,這才勉強守得清白。

  「得,沒福氣!」牙婆子也不勉強,帶著孟淵三人來到一平房院,還沒進屋裡,那牙婆子就喊,「劉總管!這兒有個老騸匠、小騸匠,還會照料牛馬,外面都搶著要,我讓他們全等著,先給您驗看來了!」

  掀開厚厚門帘,便見一長衫中年人坐在一火爐旁,另有六七個人站著。

  爐上有厚底兒鐵鍋,鍋里豆腐鹹菜滋滋冒香氣。

  那中年人夾了塊燙豆腐,抿了口熱酒,這才看過來,問道:「伺候過牛馬?鹿羊照料過麼?」

  「都照看過,還會割鹿血呢!養牛養羊,照料馬匹,接生配種,病了也能看!咱是打小就跟牲畜住一塊兒的!還會劁豬騸羊,都做慣了的!」姜老伯見此人很有排場,就彎著腰一個勁兒的自誇。

  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扒拉著鍋里熱豆腐,另有一個驢臉漢子開口問了幾個母牛產後的養護問題。

  姜老伯一一作答。

  見那驢臉漢子點頭,中年人這才又問道:「這兩人跟你一起的?」

  「回老爺的話,正是。」姜老伯彎著腰,擠出笑,恭敬道:「這是我孫女,這是我定了親的孫女婿!這孩子也能幹,從小就挑大糞,能吃苦的很!」


  這是孟淵和姜老伯商量好的,把三人說成一家人,到時老的有手藝,年輕的正壯年,女孩兒看似累贅,卻能把大人拴住,也吃不了多少米糧,還能讓主家放心。

  而且這年頭貧家女嫁人早,是故提前定親是常有的,男女間差個幾歲,乃至十幾歲都是尋常。

  「那就簽了和賣契吧,以後你們就去王妃的牧莊裡做事,不短你們吃喝。」中年人果然應了下來。

  那牙婆子趕緊取出三份賣身文書,「老騸匠五錢,小騸匠三錢,女娃子兩錢!咱可都是良心做人,外面沒這個價!」

  三個人才賣一兩銀子?孟淵都驚了,趕緊接過文書看,還是終生賣身契,只差填名畫押了。

  形勢比人強,外面都是這般做的,人家吃定了流民。若再耽擱兩天,到時災民更多,謀生就更難了。

  可孟淵還是覺得離譜。這世道,你說壞吧,人家王妃確實找了牙行,是按規矩辦事的;你說不壞吧,三個人才賣一兩銀,全數剁了按豬肉價賣,都不止這點錢。

  「別看賣身銀少,咱去的可是王妃的牧莊,到時吃住不愁,月月還有月銀拿!王妃待下人最厚道,你去打聽打聽,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那牙婆子見孟淵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就趕緊安撫道:「小騸匠,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貴人們,還請讓我們爺仨商議商議。」姜老伯嘆了口氣,拉住他孫女和孟淵往外走。

  出了門,姜老伯和孟淵都說不上話來。

  「爺爺,先把我典賣了吧,以後再想法子贖我。」那小孫女抓住姜老伯的衣擺,仰著她髒兮兮的小臉。

  「爺爺這個年紀,可沒多少以後了,只盼能在你身邊,多看你兩年。」姜老伯慈祥的笑笑,又看向孟淵,道:「一路上多謝你幫襯,沒什麼報答的,你要是想找別的門路,我把賣身得的錢給你,指不定能闖出個名堂。到時候,只盼你能多來看看這孩子,幫護幫護。」

  「老伯未免太相信我了。」孟淵無奈笑。

  「你是好人,我看得出。」姜老伯道。

  「還是一起的好,大家互相幫襯著,總有出頭的日子。」孟淵捏了捏這孩子的臉蛋兒。

  回了屋裡,取出三份賣身文書,錄下名姓、籍貫。

  姜老伯大名姜拴有,年五十三。

  那小丫頭叫姜棠,只十一歲。

  孟淵便是本名,年十六。

  三人各自畫押,牙行的牙婆子和那中年人也落了款。

  孟淵自此賣身王府,成了王妃私奴。日後除非王妃放人,否則就要給人家當一輩子騸匠,割一輩子卵蛋。

  事情了了,那中年人摸出碎銀,牙婆子從挎包里取出個小戥子稱量,讓那中年人看秤星,「咱規矩是十抽一,兩邊各出一錢!」

  孟淵拿著得來的九錢銀子,不由得想到,這世道其實就算去賣溝子,也是無可指責的。

  「你們仨呀,可真是太有福氣了!」牙婆子促成了交易,得了佣金,樂的喜笑顏開。

  孟淵三人都是流離失家之人,今又賣身為奴,聽了這話,只覺分外諷刺。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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