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劇毒
子時已過,子淫盤生效,陰家棧中緩緩散出一股草木灰燼氣息,但是這份本就清淡的味道,盡數被宋陽燃起的祭靈香燭遮掩了。
榮友全站在門前的空地上,呼吸著陰家棧中傳出的一陣陣香菸灰氣,靜靜想著自己的事情,過了一陣,他招手喚過兩個屬下:「丑時,我跟兩個官差去追那件機括,你們兩個留下來。不管我能不能回來,明日道路暢通後,你們都到燕子坪上去找尤…郭德綱和他外甥,這件差事不難,但關係重大,不可失手。」待兩人點頭,他繼續囑託道:「萬一我沒能回來,你倆回去之後,記得把機括兇器的事情仔細呈上……」
另一邊,不遠處,宋陽忽然問身旁的小捕快:「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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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捕快橫了他一眼:「現在才想起來問!」聲調恨恨,語氣不滿,不過還是如實道:「在這裡我化名任福。」
「真名呢?」
「任筱拂,不是大小的小,也不是破曉的曉,是『綠筱媚清漣』的筱,拂是拂曉的拂。」任筱拂說完,又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羅嗦了,和他說得這麼細緻,犯得著麼?
「任筱拂?好聽是好聽,可叫起來覺得怪彆扭,任小捕就順口多了,反正你也是捕快。」說完,不等小捕快向他瞪眼睛,宋陽笑了笑,莫名其妙地說道:「任小捕,對不住。」
『任小捕』滿眼迷茫:「啥意思?」
話音剛落,她臉色驟變,猛地慘叫了一聲!同時宋陽也發出一串撕痛肺腑的哀嚎……一轉眼間,宋陽和小捕快雙目通紅,淚流不止。流出的眼淚斑斑殷紅,彷如泣血,而血淚滴落在地,留下的卻是一點一點焦灼灰燼的痕跡。
榮友全正在向手下交代要緊事,聽到慘叫愕然抬頭,隨即心中大吃一驚,脫口道:「紅淚飛灰!」
『紅淚飛灰』是一味早已失傳的劇毒,中者便是現在宋陽和小捕快的症狀:血淚落地,草木成灰……兩個官差中了奇毒。
鄉野之間怎麼會有這種厲害的劇毒?姓榮的幾乎瞬間就做出了一個判斷:附近藏有用毒高手。而此時,榮友全忽然覺得體內莫名燥熱涌動,伸手鬆了松衣領,同時呼出一口濁氣。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胸肺間那一道濁氣,在經過喉嚨時,竟情不自禁地盪出了一聲呻吟。
呻吟雖輕卻銷魂蝕骨,也並非男聲,完完全全是女子春囈。
一個肥胖商人呼出女人的輕吟,那份駭人勁比著陰家棧的兇案現場還要兇猛得多,但姓榮的兩個手下神情里並沒有太多意外,只是關心追問:「掌柜的沒事?不少字」
掌柜的事大了。
隨著一聲低吟出口,淤積在胸中的燥熱轟然崩散,融入全身血脈,榮友全心旌動搖,身體酸軟無力,咬著牙低聲道:「是暗算,你倆如何?」
兩個屬下全無不適,暗中提起真氣勁力也運轉無妨,面面相覷、茫然搖頭。此時,另一邊的宋陽、小捕快『病情』加重,開始大聲嘔吐了起來,胃液也如眼淚一般,殷紅觸目。
宋陽面色痛苦,身體不停顫抖,小捕快性情倔強,死死咬住牙關,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手指向榮友全,嘶啞怒斥:「奸賊,你下毒!」任小捕知道自己中毒了,到現在為止,她就只吃過榮友全的開花饅頭,宋陽也掰了一塊去嘗,結果也和她一樣的下場,下毒的不是姓榮的是誰?
一邊喃喃咒罵,任小捕蹣跚沖向三個燕國武士。宋陽也手腳抽搐著爬起來,跟在她身後。
若在平時,姓榮的只要一句『饅頭是你們向我討的,難道我未卜先知,事先在準備好毒饅頭來等你要?』就能抹掉嫌疑,可現在他五內大亂,哪還有心思去應付別人,竭盡全力守住腦中一線清明,提醒兩個手下:「有擅毒強敵司伏,小心護法!」說完,坐倒在地想要用內息壓製藥力。
兩個公差和三個殺手相距不遠,在榮友全坐倒之際,小捕快已經搖晃著衝到跟前,咬牙切齒地想要和他們拼命。姓榮的一個手下口中叱喝『找死』,探手崩碎背後長形包裹,寒光如水,一劍刺出。…。
不過這一劍比起他以往練功、禦敵時大失水準……凝神提防著潛伏在側的用毒強敵、又小心給『掌柜的』護法,同時還在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中毒,心思被分成了幾份,如何能夠專心出劍,何況小捕快身中劇毒,能衝過來都勉強,也實在不用太仔細去對付,隨便一劍,足以讓她身首異處了。
小捕快自忖中毒已深、死定了,見對方出劍根本沒想躲,只求拼命殺敵,這時一雙手倏然從一旁伸出,死死扣住了對方的劍鋒......黑色的手。不知何時,宋陽又戴上了拼屍時的鱗皮手套,而鋒銳長劍竟無法割破鱗皮。小捕快想也不想,右手捏指成鑿,探出猛擊。
就連她自己都不曾料到,全力一擊之中,體內勁力居然流轉順暢,全不受『劇毒』影響,快、穩、且重,正中對方膻中大穴。劍手大吼一聲,雖受重擊但仍悍勇異常,在倒下前猛一甩頭,一記頭槌砸下。任小捕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著,所幸敵人是要穴受創在前、頭槌在後,力道不算太狠,任小捕頭昏眼花、涕淚橫流,不過總算沒有大礙。
一記頭槌後,第一個劍手再也堅持不住,直挺挺地昏厥過去。第二個劍手正小心給榮友全護法,不成想兩個已經毒發、一腳邁進閻羅殿的官差忽然變得生龍活虎,偷襲重創了同伴,吃驚同時,一言不發揮劍相向。
小捕快武功不錯,和第二個劍手在伯仲之間,可她平時鬧得凶,動手經驗卻少得可憐,身體現在恢復了正常,拼命之心也隨之消散,換而滿腔的疑惑,這一架對她而言完全變成了糊塗仗;那個劍手則因為同伴前車之鑑,再出手時傾注了全力。
這一來此消彼長,再加上頭槌餘威,小捕快徹底被霍霍劍光壓制,手忙腳亂,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眼看就要傷在敵人劍下,一雙黑手又突兀伸出……因為不久前第一個劍手背向同伴,另一人只知道他遇襲、倒下,並未看到雙方動手時的情形,是以全未防備,手中長劍被宋陽故技重施,抓了個正著。
兩個劍手都是猝不及防被人捉住兵刃,但第一個『猝不及防』是心神混亂時,而現在的劍手專心應敵,雖也驚駭但應變奇快,腕子加力一抖,長劍應聲而斷,劍手握著斷劍順勢而上,急刺宋陽胸口。
本來是逆勢,卻因勢而變,化作了殺勢。斷劍如電,宋陽大駭,拼出全力把身子一扭,勉強避開要害,被斷劍深深刺入右肩。劇痛之中宋陽左手猛揮!
在宋陽的左手裡是另外半截殘劍……
殺手早在自斷長劍時就料到宋陽會有此一擊,心裡始終加著防備,見宋陽右肩一動,立刻撤走身躲閃,只是......他想到敵人的招式,卻沒料到敵人的速度。
即便早有準備,還是沒能避開。
寒光乍現,血漿飛濺,宋陽手中半截殘劍,正中第二個殺手的心窩。
兩個人抱成一團,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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