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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搬運軍糧,袁紹遣五千民夫乘幾乎所有船筏趕回黃河北岸,然超過預定時間三日,河面上尚不見有任何動靜,未有一船返回。

  袁紹令人再渡河去催,也是一去不復返。

  之前,袁紹、審配都以為只要占據住白馬,中軍就能得到鄴城、黎陽源源不斷的補給,最早帶過河的糧秣大部分都讓袁熙帶往燕縣去,如今河北突然沒了反應,中軍這麼多軍士、民夫,每日消耗身巨,剩下的軍糧已只能再支撐十餘日。

  莫非鄧季曹操暗盟,河內之軍暗奪黎陽?又或龐真作死發兵逼鄴城?後路不穩,袁紹、審配等都有些驚慌,急又令人自他處渡河,只欲弄明白身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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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初三個成年的兒子,如今袁譚用兵濟北,袁熙與于禁對峙燕縣,只袁尚隨他身邊。自晉陽遭俘又被換回後,袁尚恐再遭大挫失寵,軍國事上已經很少再敢隨意置言,平時只由審配代言,此時後路情況不明,硬著頭皮自請道:「求父親再分給數千軍,使兒歸河北問罪郭圖、沮授!」

  作為首席謀臣,沮授已數次代本初鎮守後方,從無差錯,歷來受信任,鄴城出問題的可能不大,郭圖麼?

  郭圖以前從未執掌過軍權,無糧送至,當為黎陽生變故的可能最大。

  遣兒子領一支軍回去,或確實能穩定後方,但袁紹已很不放心袁尚再統兵,並不應允他的請求,只按捺著性子先等待第二次渡河的斥候回報。

  而這個時候,曹操全軍突然大出,直擊文丑。

  文丑自持勇冠三軍,為方便羞辱挑動曹操出戰,一直留在大軍前部,不妨虎豹騎當先殺出,自其軍中前部突入,將其與後部割裂開來,又死死糾纏住,被夏侯惇等步軍團團圍住。

  文丑領近千大戟士左右衝突不出,被呂虔領弓手在後,終以亂箭射殺。

  四月上旬,文丑戰亡。

  ————

  牛車在街上緩緩行進,雖不顛簸,搖晃卻是免不了的,蔡琰緊環抱住鄧珍,不讓她在車中亂走。

  小鄧珍剛學會走路還沒多久,正是一刻都不肯安靜下來的時候,母女兩個角力良久,鄧珍左右掙脫不了,叫嚷也是無用,才終於認命地靠在母親胸前不動。

  治服女兒,蔡琰輕喘口氣,又趁暇撩起車簾,向外瞄一眼,在幾名黑鐵衛中間,迅速找到馬背上自己那越來越看不懂的男人的背影。

  車簾撩起,引得鄧珍很想到車外去,又開始掙紮起來,蔡琰忙放下帘子,背靠車廂逗弄女兒,引開她注意力。

  隊伍最終在甄府門前停下,鄧季下馬,到牛車中接手抱下鄧珍,蔡琰也就下車,抬頭打量這雒陽巨商家的府門。


  不一會,得報信的甄儼、甄堯兩兄弟急奔出,行禮:「不知使君至,迎迓來遲,恕罪!」

  連蔡琰都不知道今日鄧季為何突然拉著她母女一齊到甄府來做客,這兄弟二人當然就更摸不著頭腦。

  鄧季哈哈笑道:「有事欲與貴府相商,冒昧來訪,勿以為怪。」

  甄堯今年才十六歲,甄府中萬事都還由甄儼做主的,甄儼雖驚訝,還是急將鄧季與蔡姬迎入門中。

  待入府,甄堯欲使人領蔡姬母女往後院去,鄧季阻止道:「今日事與蔡姬有關,無須往後院去。」

  一個女子隨男人們議事?如此也不是待客之道,甄儼略有些為難,猶豫著問:「若不然,某請出阿母、小妹相陪?」

  鄧季道:「強遷貴府入雒陽已七載有餘,我尚未得與阿母見禮,實是不敬,今正適宜,只恐阿母怪罪來遲。」

  仗著年紀小,甄堯陪笑:「使君雖未親至府中,年節皆有送禮,阿母亦常感恩,只恨未有所還。」

  說著話,已將鄧季和懷抱女兒的蔡琰引到客廳中,甄堯便去後院請母親、五姊出來待客。

  甄氏姐妹五人,大姐、二姐之外,隨遷往雒陽的還有三個,其中老三甄道嫁給征北都督徐晃徐公明,老四甄榮嫁給征南都督張遼張文遠,家中現只剩最小的老五,也已年十九,家中正在準備擇婿。

  甄堯請出母親、五姊之後,鄧季以晚輩禮拜見甄母,又忍不住多看了立在甄母旁邊的甄宓幾眼,他沒見過已出嫁的甄氏那幾個女兒,不知道眼前這亮麗奪目的女子是不是歷史上有名的那位。

  與甄母閒話幾句家常,鄧季才請甄堯喚侍女領女兒到門外去玩耍。

  甄宓不放心,更怵鄧季的目光,也就隨出門外,盯著侍女逗弄鄧珍。

  鄧季今日來是有正事,蔡琰陪甄母小聲聊著,他對甄儼道:「我觀世間士子為通學識,盡求書文,常有一書千金難得之事,書籍如此大利,商賈何少販者?」

  這裡面的道理很簡單,但鄧季開口發問,甄儼還是認真解釋道:「抄寫耗時,且易有錯漏處,便有商者售,士子亦多以為劣,寧可另求書自抄。」

  抄寫書籍費時費力,難成規模,又容易出錯漏,所以讀書人多不願意高價買商家出售之書,商家也不願意再經營這種特殊商品。鄧季點頭:「正如此!然士人皆抄他人之書,便無錯處?我聞昔熹平年中,中郎蔡公於太學門前立石,碑文拓七經為正文,以勘眾書之誤,雒陽往觀士人數千,至車馬擁堵於道。」

  聽鄧季提到亡父往事,蔡琰止住與甄母的家常話,轉首看過來。

  甄儼兄弟疑惑中,鄧季繼續道:「士人一書難求,只因抄書易錯且耗時,又無商賈經營。以某之見,何不仿造印章之事,以小制大,取木板雕文之陽字,再以墨印於紙,以之制書,若一書版成,三五日或可得千冊,以行商售天下,豈不獲大利?」


  廳內甄儼、甄堯、甄母、蔡琰皆怔住,門外豎著耳朵的甄宓也面上一呆。

  其實印刷術漢末已經有了雛形,至少出現了摹印和拓印兩種,甚至早在先秦時就有印在陶器上的圖案。

  之所以雕版印刷這麼簡單的事情直到唐朝才正式出現,關鍵就是之前紙張的稀少和昂貴,使用未普及開來。

  鄧季在歷史書上學過,知道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的簡單原理,但之前只藏在心中不宣,第一個原因是他的工坊中製造出的紙張數量也還有限,滿足治下所用,再外銷一小部分後,剩下的數量也不多,能一批印製的書數量不大。雕版印刷的字與抄寫的大不相同,別人只要看到,稍琢磨推敲下就能從印章上明白其中原理,輕輕學了去。

  第二個原因就更不能對人說了。鄧季前世小學時就已知道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並引以為傲;但上了初中,歷史老師卻一通批判澆滅了他與有榮焉的感覺,什麼中國古代發明數不勝數,只有這四項發明備受西方國家推崇啊,什麼火藥打碎了騎士階層、造紙術和印刷術方便了新思想傳播、指南針幫助開闢新航路之類的,反正最後學到的結論就是,四大發明的好處並沒有給中國,而是使中國遠遠落後西方國家。受那位老師影響,鄧季都有些不知道讓印刷術面世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當然,該出現的始終會出現,不會因他個人而發生根本轉變,只要紙張足夠豐富普及,印刷術早晚也一定會被發明出來。所以在需要用到的今天,鄧季立刻就將它告知給別人。

  想一想這項技術給士人們帶來的便利,想一想其中的商機,廳中與聞的甄儼、蔡琰等都露出興奮神色。鄧季又說:「雕版之外,尚可制活字,以同等方塊各雕一字,按需取字共組版頁,用後可拆,需時再取,製版當能更易。」

  今日既然道出雕版印刷,活字印刷也就沒有藏著的必要,不過活字該用木、泥、銅、鐵何種製作,優劣如何,就是工匠們日後去操心的事情,反正鄧季還搞不明白。

  鄧季停口不言,甄儼才贊道:「使君之才,既能安民濟世,又通細微巧變,世人難及也!」

  聽他這麼讚譽,以鄧季臉皮之厚也忍不住紅了下,就如前世考試時靠作弊獲得滿分,被不明真相的新老師表揚時的感覺。

  甄儼夸完,又問:「按使君所言造書售之,定可獲大利,我甄氏當如何行事?」

  鄧季道:「今我已使雒陽令多雇民擴紙坊,多造紙備用;為征商稅,治下各地正請雕工改制腰牌,他郡不論,河南郡雕工,我當令盡集於雒陽,待先造出雕版,以供印書,再改制腰牌不遲。書版製成,若得一二萬冊書,由甄氏遣行商售賣天下!」

  對於已經成為富豪的人來說,錢財再多也已經只是數字而已,在這亂世,反有可能成為禍事的源頭。鄧季所說的雕版印書若成,獲利定然豐厚得難以想像,不過甄氏不缺錢,反要擔心太過遭人惦記。

  商人在這時代可沒有安全感,甄儼想想後道:「甄氏蒙使君厚愛,尚無以為報,聞前者征商稅,是為補庫用之不足,可知官府錢糧尚缺。雕版制書本為使君之策,甄氏得聞已有榮焉,不敢再與分利,此項全補官寺庫用,以謝使君之恩!」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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