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心

  三月初,袁紹又一次留沮授守鄴城,他自己親領袁熙、審配、郭圖、文丑、張郃、高覽等,領七萬大軍、五萬民夫浩浩蕩蕩出鄴城,至黎陽屯兵。

  大軍至黎陽,本初令次子袁熙領軍兩萬先渡白馬津。駐守白馬縣的于禁未做任何反應,任袁熙渡河。

  袁熙渡河後,郭圖求守黎陽。袁紹留軍一萬給郭圖,令他駐守退路、分送糧草,自己帥四萬大軍、民夫再渡白馬津。

  此時蕩寇軍駐於河內,韓浩則聚集磐石軍屯兵朝歌,防袁紹寇境。

  袁紹渡河後,袁熙又領軍與兩萬民夫向南,先攻克燕縣,在此廣築溝壕,既防鄧季騎兵襲後,又威脅陳留郡,護衛本初側翼。

  于禁軍八千亦受曹操之令,到燕縣與袁熙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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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踏!踏踏踏!」

  雍門城門外的馳道上,小群馬匹向著雒陽城急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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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群馬兒共有二十多匹,多用繩索相互連接著,馬背上的騎士只有六七人。

  雖然這裡是司州的腹心雒陽,一般不可能出現敵情、賊寇,但看清馬背上這些騎士的裝束,明顯全都是外族,並無一個漢人在內,雍門下面偏將軍顧升部的職守卒兵們還是立即緊張起來。

  「封門!」

  在百將喝令下,卒兵們頓時攆開百姓,堵住城門,前面豎起長戟,後面張開硬弓,都指向奔來的騎士。

  進出城門的百姓們急退到路邊,多數並不害怕,只好奇地張眼打量奔來的這支騎隊。

  騎隊越奔越近,並開始減緩馬速,不過百將還是厲聲高喝:「來者下馬!」

  「吁!」

  一路到此,這幾個異族騎士已經知曉司州的規矩,在五十步外減速之後,放馬再跑近些,都勒住坐騎。

  異族騎士們跳下坐騎,其中一人提著幾塊白牌,飛跑到城門下,恭恭敬敬交到百將手中,再用熟練的漢語道:「鮮卑大人軻比能求見鄧將軍,望准行!」

  百將仔細察看過幾塊腰牌,都是在河東之地辦理的,並無錯處,才道:「某使人領汝等先至官舍,再報衛將軍府,主公若欲見,自有人相招!只於城內且勿惹事,亦不許跑馬!」

  那鮮卑人諂笑道:「萬不敢!」

  百將這才點頭,遣一什卒兵護衛這些鮮卑人入城,再另遣人告知衛將軍府。

  軻比能就在入城的幾個鮮卑人中央,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雒陽這樣的大漢雄城,遠遠的就開始震撼它的雄大,入城後又開始羨慕它的繁華,不過另懷著心事,尚沒心情去參觀各處。


  鄧季並未讓他久等,當晚就遣人到官舍中召他入府。

  待進入衛將軍府,見到鄧季、田豐等,被留下做人質的閻柔也被請來,軻比能跪地痛哭:「將軍恕罪!將軍憐憫!將軍作主!」

  見他如此表現,鄧季以下自然全都疑惑不解。

  軻比能才解釋道:「某於邊地,久聞將軍與龐真、黑山交好,并州已屬龐真,便於此運馬南下,意與將軍換歸兒郎。不料龐真遣部將暗襲於半途,使某數百部眾遇難,馬盡遭劫奪,萬求將軍作主!」

  去歲鮮卑烏桓騎軍被鄧季擊破,餘部因糧盡全受俘,雙方約定以馬匹換俘虜。開春之後,軻比能最先準備好換人的馬,他去歲南下時知曉龐真是依附鄧季的,如今雖執掌并州,卻還是司州同盟,從并州過應當安全。

  他想要搶在步度根之前先將受俘兒郎換歸,開春湊夠馬後,就準備啟程上路。

  要運來換人的馬匹三千餘,還要預留些做兒郎歸去時的坐騎,最終軻比能親領千騎趕著五千餘匹馬南下,還正兒八經遣使告知龐真。

  只是龐真雖占并州,麾下要得戰馬也並不容易,他崛起的時間又短,如今才得二三千騎用,得知這個消息,如何能不眼饞?

  并州如今也實在破敗,要是沒有橫財,怎麼縮小和其他諸侯的差距?

  軻比能怕入死地,在并州也不敢進入城池中去,但雖小心,最終還是在野地里遭遇大股盜賊埋伏,軻比能只領八百騎得逃脫,運送的馬匹全部被奪。

  不用問,這股盜賊定然是龐真部屬裝扮的!

  軻比能還算比較有心機,更害怕此事為鄧季不願意守諾放歸自家兒郎,與龐真兩家暗中合謀白奪自己的馬,為弄明白,他自己帶人調頭尾隨那股盜賊,又遣人南下到上黨、司州探聽鄧季與龐真的關係。他部落中很多「鮮卑」其實是天下大亂後逃亡邊地避禍的漢人,要探聽消息很方便。

  那股盜賊最終回到晉陽,兩天後就在城外開始操練騎兵,並無馬群再南下。而南邊的消息也傳回,鄧季與龐真如今面和心離,已有許多黑山老賊棄龐真南下投奔鄧季。

  軻比能才確定劫馬事與鄧季無關,大膽到雒陽來哭告。

  雖說上黨一戰繳獲極多,西涼平定、韓遂降後軍中已經不再缺馬,可聽到這個消息,鄧季還是異常憤怒。

  軻比能說謊的可能性不大,此事真假一查便知。

  龐真所劫的五千匹馬中有三千餘是屬於司州的,這是龐真的又一次挑釁!

  聽完消息,鄧季雙眼直冒凶光,問左右:「田師、賈公、元直,龐雙戟屢壞我之事,今袁曹惡戰在即,無暇它顧,可否先用兵并州?」


  田豐沉吟道:「吾等當前之急,在於立國;次則觀袁曹之戰。此二者皆為要害,不宜再另生事。」

  有閻柔、軻比能在,田豐就沒明說各軍要留防袁吞曹,又或曹吞袁,不過賈詡、徐庶都明白,點頭同意田豐的觀點。

  要立國大元,百事待建,卒兵連年惡戰下來也亟需休養,此時實在不適合再輕啟戰端,想想後,鄧季勉強點頭,同意暫忍下這口惡氣。

  鄧季不準備出兵,軻比能的事情卻還沒有解決,他再伏地哭道:「再受此劫,部中已疲,實無力再籌馬來換兒郎。某在邊地,久聞將軍寬仁之名,萬求憐憫一二,許部中兒郎得歸。若得恩允,某感佩五內也!此後但有將軍令至,無敢有不從!」

  閻柔與鮮卑、烏桓各部關係都好,看他慘狀,亦忍不住在旁邊幫腔:「某於雒陽,得聞公立國之制,實世之明君也!感思良久,不才亦欲乞求得為新元所用,望公勿以粗鄙而棄!邊地愚陋之輩,或亦得一二淺見:公立大元新朝,威德當傳於宇內,使邊夷悅服來朝。比能為鮮卑大人,向來處事甚公為邊民敬重,今失其馬,非本意也,若得公寬而許去,德懷感之,後或可得為用!」

  閻柔話後,軻比能又痛哭求請,鄧季對閻柔道:「足下久居邊地,甚得異族之心,今願仕元,我正求之不得!只步度根、蹋頓皆未至,釋俘事尚不可輕允!」

  若軻比能空手來尚能得鄧季釋放俘虜,等後面的步度根、蹋頓、樓班送馬來到後會如何想?又或得聞後亦稱被劫?

  聽鄧季這麼說,閻柔也就止住不再勸,軻比能雖無奈,也再無計可施。

  不得鄧季點頭放人,軻比能便暫留居雒陽城中。

  閻柔願意出仕,鄧季也就忘記他原本人質的身份,兩天後請到郡守府內與閻圃一起輔助田疇做事,熟悉司州政事。

  軻比能先湊足換人的馬匹南下,於并州被劫時,步度根也已經上路,半途得知此事,立即改道,趕馬繞經匈奴舊地而下。有蕩寇軍征伐河套、劉豹兵敗河東兩件事之後,匈奴勢力大受打擊,到如今還未緩過氣來,只能控制住匈奴王庭周圍幾百里的範圍,無力攔截步度根。

  蹋頓、樓班兩部則趁袁紹大軍出征,治下空虛,才自幽州趕馬來換俘。

  蹋頓、樓班待袁曹大戰才啟行,步度根繞經河套,本都遠在軻比能之後,不過軻比能遭劫,留在并州觀望打探了好久,幾撥人前後間隔就大為縮短。

  軻比能到雒陽九日後,張義急快馬送信雒陽,告知步度根趕馬入河東;再過三日,賈逵信使亦至,報蹋頓、樓班入河內。

  鄧季令軍馬場分派吏員到河東、河內,選了三家七千匹好馬,心滿意足,才下令雒陽將三家俘虜送至河內河陽縣,由步度根、蹋頓、樓班來領人。


  不過,司州放人之後,步度根又領數人渡河趕到雒陽城中,求見鄧季,一為面謝他守諾放人,二求勿放軻比能部眾。

  一個等著求情讓放,一個讓不放,鄧季、田豐有些難以決定。

  賈詡招閻柔仔細詢問軻比能、步度根往日行事,又分別與二人宴飲數次後,對鄧季道:「觀鮮卑二酋首,軻比能有雄才野望,步度根則魯直。主公若欲籠絡鮮卑部為用,二者不可兼得,不如助步度根而絕軻比能。」

  鄧季再問田豐、徐庶,田豐道:「文和觀人極准,吾視軻比能,亦非肯居人下者。」

  徐庶道:「聞其二部,今軻比能強而步度根弱,主公若欲攏其等心,正當助弱取強,方易得!」

  於是鄧季令將俘虜的軻比能部眾轉賜給步度根,鮮卑人民族觀念基本沒有,只以弱者從屬強者,能得軻比能部眾補充,步度根自然感激涕零,臨別時,跪地泣謝道:「吾部之民,至此為鄧公之臣,永不相叛!鄧公若有事,遣人喚之,必供驅使!」

  有了這話,鄧季讓他回去後得機就襲擾并州。

  軻比能得聞自家被俘兒郎被賜給步度根,直嚇得當日就逃出雒陽去,離城三四里後,迴轉馬頭,以馬鞭指雒陽,恨聲道:「某他日必為此城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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