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

  鍾繇到雒陽當天,城中權貴之家多已得知朝廷欲封鄧季為秦王之事。

  第二日大早,鄧季還在榻上把玩著伍艾鴿乳,想再多纏綿一會,院中便有高聲喧鬧不斷,聽聲音是老丈人伍恭帶著鄧漳、鄧玭兩個孩兒戲耍。

  自鄧季南下雒陽,文官體系日漸完備,以前伍恭、常德這樣沒有職位卻常參與定奪大事的老人,已慢慢退出決策圈去,政事不再參與。

  不過雖不參與日常政事,伍恭、田氏族長田豐之弟田沛、楊氏族長楊昀、鄧氏族長鄧承、三崤山中常老這幾位,都是雒陽公認身無要職,卻有足夠影響力的要人。

  以伍恭的身份,進入衛將軍府自不需要通傳鄧季這位主人的,聽老頭在外哄著孩子們高聲笑語,鄧季不好意思再胡混,只得由伍艾伺候起身。

  跨出房門,伍恭滿臉紅光爬在地上正給鄧玭當馬騎,鄧玭騎在他背上歡呼不已,鄧漳在旁拍手。

  

  鄧季不由笑罵:「孩兒被溺壞,皆丈人之故!」

  看見鄧季出門,鄧漳嚇得吐舌,忙去扶妹妹下背,鄧玭借著兄長臂膀,一邊下地,一邊不滿地撅嘴:「闔府皆起,獨父親尚高臥,起便責人!」

  鄧玭下地,伍恭便丟開兩個孩兒跑過來,面上歡喜難忍:「賢婿威德昭世,天子亦重,今日之喜,伍氏得共榮焉!」

  當初鄧季強娶伍窕、納焦沁,再後借伍氏密道奪并州賦糧,將伍氏一族死死綁上自家戰車,為安撫伍氏,亦曾許諾,日後當要受招安脫賊名。

  從山賊到封王才多少年?世間奇事,不過於此。

  當初無奈隨此賊人,誰能料還有今日?

  伍氏本只是地方小土豪,現在女婿要受封為王不說,愛子伍寧還身居偏將軍高職,多少輩人下來何曾有過如此榮耀?

  得聞鄧季將被封王,別說伍恭歡喜無措,按捺一夜後立即趕至衛將軍府道賀,便是昨日鄧季嘴緊未說,今早方知的伍窕,亦領焦沁、唐珞、蔡琰與幾個孩兒、一干僕役,隨在伍恭身後,齊跪拜:「為將軍賀!」

  鄧季無語:「一家子,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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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晌食畢,人報監察院長求見,鄧季請入。

  韓齊自出任監察院長以來,平日已不苟言笑,今日見鄧季,卻也忍不住老淚縱橫:「自隨將軍之日起,韓子義所見皆奇,然所行多利於民,只於世不容,反累將軍聲名受損,今得天子封王,終得彰將軍之功也!」

  這位原本大漢北軍中的小軍官,被鄧季哄騙上戰車甚早,可以算麾下最早追隨的,此時感觸亦深。

  他不是來賀喜,反倒是來一起憶苦的,扯著鄧季嘮叨一起經歷過的一幕幕往事,什麼野菜充飢、伍寨劫糧、獲罪黑山、遼東換糧、精選卒兵、眭固暗襲、截殺匈奴、遷民南下、洛水斷臂、創立監察,一樁樁說下來,一把眼淚一句笑,直到三更天,方才在將軍府客房中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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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正午,二兄鄧仲入府,執鄧季之手嚎啕大哭:「我等之家世代務農,不想得有今日顯貴!」

  鄧季陪他磋嘆一陣,鄧仲再紅著眼道:「四弟,人言富貴不可忘本,我欲為父母、大兄立衣冠冢,以便四時祭拜,四弟當助我!」

  見小弟能得天子封王,鄧仲更念起死在亂中的家人們了,在家中苦思兩日,還是得周昭提醒,才想起可以立衣冠冢一事。

  二兄要求,立亡父母衣冠冢也算一種寄託,鄧季只有應允。

  知道將軍府各種事多,得他點頭,鄧仲便告辭要走,臨走前,又道:「我聞有人道,季字陋淺,為民夫粗鄙輩所用,四弟已顯貴如此,或可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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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磐石將軍韓浩,武衛將軍臧霸自河內、河東遣使至,上賀書恭賀鄧季。

  這兩位的賀書就要正規許多,且請求親自到雒陽來道賀,鄧季以袁紹未敗、龐真生隙為由回書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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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日,弘農太守楊立借政務之機歸雒陽,拜見田豐、鄧季,稟完政事後,楊立道:「漢室微弱,然猶為正朔!主公得天子裂土封王,功彰海內,自此英傑歸心也!立為主公賀!」

  鄧季答道:「若受天子封王,關東諸侯更以為仇,禍福尚未可知,何足為賀?」

  楊立道:「主公世間英才,故招關東忌憚,此本不足奇!今歲之戰,曹操、袁紹盡膽寒,料數載不敢再犯境,主公自此基業穩固,再得卒兵充實強軍,得三四年修養之機,大軍再出關,天下更無敵手,何懼之有?」

  鄧季搖頭:「信友過譽,曹孟德、袁本初、劉景升之輩,亦非庸碌,豈任我獨強?便數年內無兵犯司州,彼等亦當擴勢強軍、合縱聯盟也!」

  楊立道:「立本見識不明,然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以立陋見,今歲大勝之後,司州之害在內而不在外!觀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討董逆之盟主,本得天下歸心,可圖霸業,然諸子爭嗣,本初不能決,延綿至今,文武各私附成黨,軍政事徒陷於內耗,有識者盡棄離,雖苦戰得勝公孫、黑山,取并州後卻未再得進寸土,今并州亦失,威漸失、勢漸衰也!主公若受封秦王,前車之鑑,不可不察,立請早立世子,使司涼二州基業穩固,絕小人異心!」

  這番話卻不僅僅是為楊氏支持的長子鄧涉而說,頗有一番道理,鄧季怔怔看著他,一時不知是斥責還是讚揚。

  但凡涉及立嗣事,田豐又是在側不會言語的,鄧季好一會才嘆氣道:「知曉了,此事待我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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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日,鄧氏族長鄧承入將軍府,語道:「將軍得元侯庇佑,功蓋於世,天子封王,鄧氏萬千之喜也!此事不可不告於先祖,吾族自南陽遷至,已於雒陽重立宗祠,望將軍不日前往,領合族祭祖。」


  鄧季耐著性子道:「族長勿急,雖有天使至,小侄並未下定奪,尚不知是否受封。若終受封,定擇日往宗祠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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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日,賈詡等領軍自西涼歸來,往見鄧季,開口便是:「聞天子欲裂土封王,詡為主公賀!」

  反倒是車黍這老蛾賊,對這封王事不甚感興趣,並不上前道賀,只安安穩穩站在人群中。

  非止車黍,常老、懶顧、田麻子等雒陽中太平道老蛾賊,對這天子所封王爵似乎都不大有興趣。

  就算太平道中老人少來湊熱鬧,雒陽上下恭賀聲鄧季此時也早已聽膩,見賈詡又如此,不由苦笑道:「此事正待左軍師歸再共決,已月余未敢再見鍾元常,賈公何亦如此?」

  賈詡奇道:「諸公之憂吾亦知大概,然便不受王爵,主公今日亦為袁紹、曹操、劉表心腹之患,皆恨不能取而代之、除之而後快,尚何慮之有?反不如受封,威名凌於袁曹等之上,藉機招攬英雄為用!」

  雖有賈詡相勸,田豐、徐庶、田疇亦未出言阻止,鄧季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遲遲不能決定是否受封王爵,只將鍾繇繼續晾在雒陽城內。

  賈詡歸來數日後,鄧季召見閻行、牽招、馬騰、龐德、楊秋、韓遂、成公英、管承等,安撫降眾,並著手準備組建新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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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冬來,從今年北方第一場雪落下開始,鄴城中的袁紹終於忍受不了帳下文武的冷漠嘴臉,用計於兗州。

  一封封不計前嫌、袁紹親自署名或親筆書寫的招攬信,發送到朝廷、曹營中楊彪、董承、郭嘉、荀彧、劉曄、陳群、董昭、崔琰、司馬朗等近百人手中,數量之巨,幾乎整個冬天,袁紹都窩在家中寫信了。

  幼子袁買病尚未痊癒,北方的冬季也不適合用兵,要安撫群臣不滿情緒,趁機拉攏曹操麾下就是個不錯的選擇,就算拉攏不成,說不定還能離間兗州君臣。

  來而不往非禮也。

  鄴城某處房舍內,曹營使者也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努力說服眼前的將領:「曹公有語,將軍若肯投兗州,職授鎮東將軍,族當由天子給賜為三品世家,兗、豫、徐三州之地可任擇族居之地,給賜宗田三百頃,族中賢者量才施用皆不拒。」

  將領面色僵硬,並不言語,使者向他走進一步,再道:「當今之世,良鳥擇木。袁本初行事如此,惹賢良自棄,敗亡已不遠,將軍久隨,禍恐延及妻子族親也!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徒賠死何益?且曹公遣入鄴城之使,非某一人,某聞已說得數人起意南投,將軍尚遲疑乎?」

  將領終於動容,身軀稍微向前傾斜,出聲問:「何人願南下?」

  使者「呵呵」一笑:「此機密事也,泄之他人有滅族之禍,某便知曉,亦不敢輕告之,只將軍若願南投,起事前自有使再告知詳細。」

  將領又復猶豫,身軀後退:「某之親眷皆留河北,若陣前起事,營救不急。」

  使者道:「待某歸告於上,曹公當有計助將軍宗族家小脫逃!」

  將領默然不答。(未 完待續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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