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一軍

  田忌賽馬之策,賈詡這是要以下駟對西涼,中駟對袁紹,上駟對曹操?

  鄧季、田豐、徐庶盡都驚訝。

  目前司州形勢已是嚴峻非常,自保猶嫌不足,賈詡的提議卻還要主動進軍,先破一路外敵。

  主力主動出擊,只要與曹操戰況稍微有膠著,袁紹於上黨定然再不會留力,馬超等叛軍在西涼定然也會有大動作。

  只是賈詡並非妄語之人,驚訝過後,三人又都開始思考這種可能。

  風險很大,可是現在的局勢下,無論如何選擇都不可能不冒任何風險,若能先解決曹操的威脅,袁紹或可不戰自退,司州脫此困局,再騰出手來解決西涼叛軍。

  只要這一步活,全盤皆活!

  片刻後,徐庶展眉開口:「此計雖險,卻是上策!」

  在最高決策的這四人中,鄧季很多時候反而最畏手畏腳的一個,從一貧如洗到小康之家,自然小家子氣些,最先求的自家根基穩固,見徐庶贊同,疑問道:「上黨或可暫無事,然涼州新遷入四十萬南陽民,若舉軍敵曹,不顧涼州,叛軍必坐地勢大,到時如何能治?」

  「有三輔太守之計在,局面當不至盡崩壞,」比起賈詡、徐庶來,平日田豐也是個求穩妥的,此時倒也贊同賈詡冒險一搏,他補充道:「馬超敢叛,自料其族當滅,不復為掣肘矣!然不知慕安向來仁政,所罪並不株連於眾,今可再破特例,赦馬騰無罪,遣一偏將拘其往涼州,則叛軍必無士氣,上下猜疑,雖不能即平,危害不至於過也!」

  

  身為後世穿越者,鄧季比起這時代許多動輒誅人三族的來說,完全算不上嗜殺,只是胸懷卻沒多寬廣,要知道焦觸、郝萌反叛所造成的危害遠不能比這次馬超等,又思及田磊之亡,心頭便如堵著塊大石頭般。

  想不到要豁免馬騰的話居然會由方聞喪子之耗的田豐說出,鄧季恨恨道:「便依焦觸舊例,不誅其全族,馬超父、弟卻不可赦之,否之何以慰涼州難民?何以慰伯玉吾弟?」

  涉及到田豐亡子之恨,賈詡、徐庶不好多言,只田豐皺眉勸解:「馬騰生此逆子,本亦不幸,吾失子,馬壽成亦失子也!何苦再降罪於他?赦其無罪,非……」

  不似平日裡對老師的言聽計從,鄧季對馬超恨得咬牙,只顧反駁:「便不誅殺,貶馬騰父子為罪民,已是我司州寬仁!」

  田豐搖頭,斷不同意:「大局為重,赦馬騰一人,可抵上萬卒兵之用,因此少折損許多百姓、卒兵,豈不大善?」

  鄧季意難平,只是總擰不過田豐去。田豐說得在理,如今司州上下政局穩定,已過了需要殺雞儆猴的時期,赦免馬騰,再以其名去平叛,確實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自家減少許多無謂損失。


  降罪馬騰只是為一時泄憤,賈詡、徐庶亦勸,鄧季終於勉強點頭。

  肯聽意見總算是鄧季的一項長處。

  要冒險先一舉破曹孟德,便需集中起優勢兵力,有馬騰在,當可免一軍卒兵回救涼州。

  此時已近三更,見勸住鄧季後田豐面已有疲色,賈詡不想他太過勞心,斟酌道:「既如此,任遣一校,拘馬騰往西涼作援軍便可!三軍當趁曹操未得信,趁其不備襲之,或可一戰而勝!」

  威烈軍在上黨協助龐真,徐晃領蕩寇軍之前亦往上黨接應,逼得袁紹不敢盡全力攻打長子、壺關,見龐真能守得安穩便退回雒陽聽令。襲曹操,此次虎牙、蕩寇、驍騎三軍都得用上,田豐道:「可遣果毅將軍車黍領本部往涼州,然其雖驍勇,卻甚無謀……」

  驍騎軍在梁縣,雒陽城內虎牙、蕩寇兩軍八校人馬,太史慈、徐晃不動的話,要到西涼主持軍務,統領閻行、牽招、郭援、尹奉等,也只有一個車黍資歷足夠,但這莽漢絕非獨擋一面之才,所以田豐有擔憂,賈詡略思考後,開口道:「關東之事,尚請主公、元皓、元直費心,某願隨車將軍討西涼!」

  田豐頷首:「吾意亦如此!」

  在座的四人,賈詡本就涼州人,熟悉西涼地理人物,機變破局又是強項,軍師的身份更讓人敬畏,有他提點車黍,當再無大差錯。

  對此鄧季無異議,徐庶便道:「辛苦左軍師!」

  「本為臣之責,豈敢稱辛苦?」賈詡肅容道:「只三軍出關襲曹,更需小翼!以某之見,戰時當盡全力,然萬不可使卒兵損耗過巨,否之,便得勝亦無力再威懾袁紹、劉表輩虎狼!主公切記,若征曹失利,吾河南、河內尚有數十萬民可用,以三輔太守之舉,豈真懼袁曹入境乎?故當戰則戰,當退則退,無需猶豫!」

  鄧季、田豐點頭,徐庶亦贊:「正如此,便戰局不利,尚可破釜沉舟,再驅司州上下與袁曹決死!」

  當然,這只是預先作的最壞打算,無論耗去無數心血的鄧季田豐師徒倆,加入未久的徐庶,還是作此提議的賈詡,都實不願司州這方亂世中的樂土被戰火破壞。

  ——

  遠行辛苦,隊伍中,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薄薄一層灰土。

  只要再過新安縣,很快就能看到函谷關,過了函谷關就進入河南郡地界。

  本趟遠行,已走完七成道路,就快抵達了。

  這是支押運囚徒的隊伍,隊伍中有兩輛囚車,地上行走人中,還有上百人身被捆縛著。

  一輛囚車裡面困著馬騰,那衣衫上儘是泥土和草屑,離得近些還能聞到尿餿屎臭味。隨著車輛前行,他的身軀在不斷晃動,又似乎完全未動過。


  只是兩日功夫,灰白髮須就占據了馬騰整個頭部,雙眼中完全沒有神采,眼珠很長時間都不會轉動一下。

  好在馬騰也完全不給別人添麻煩,一路安安靜靜的,給食物就吃,給水就喝,連要大小便也不喚人,自己就拉在褲襠里了。

  相對於精神崩潰的馬騰來,另一輛囚車中年輕的馬鐵、馬休兄弟倆就要鬧騰得多,到現在還不能相信長兄會反叛給全族招來大禍,隨時在開口企圖澄清,又不時含著淚央求差役們幫忙料理下旁邊的老父,只是長安遣出的差役們看向兩輛囚車的目光中儘是厭惡,無人肯理睬年輕的兄弟二人。

  「阿兄,大兄為何反?定為誤傳也!」

  馬休還在肯定地嘮叨著,囚車前捆縛著上肢的馬岱只輕輕嘆口氣,繼續隨著隊伍默默趕路。

  馬岱的年歲本已夠在河南選卒兵,只是當初追殺徐庶時,樹下自盡的女醫匠給他帶來的衝擊太過深刻,想要再近距離多觀察下司州,並未去參選,一直都留在伯父身邊。

  押送隊伍剛上路時,馬岱已請求與伯父同囚,以便照顧,未能得到允許。

  不過對馬岱與其他自己行走的「囚犯」們,押送者的態度倒要好許多,一位老差役便將水囊遞給馬岱,開口道:「足下等非逆賊血親,無需太過擔憂,某家主公寬仁,治下向來不行誅族之法,此本為定例!只馬超大逆,三輔太守皆不敢輕斷,方押諸位至雒陽,由主公定奪,料來無大事,彼時足下等亦當知感恩才是!」

  馬鐵要年輕些,聽老差役出言寬解堂兄,終於放下大兄馬超不可能反的執念,在囚車中插嘴問:「家父、仲兄與某呢?」

  那老差役不理,旁邊另一人冷哼兩聲,回道:「你等麼,多半直接賜死!再好運亦當貶為罪民!」

  出於將門,馬鐵並不怕死,只是從沒想過要背著「逆賊」之名去死,聽到這話,又忍不住怒氣勃發:「胡言!吾大兄未行逆事,此誤傳!不日當可見分明!」

  那人再冷哼幾聲,並不與他爭辯,只是此時,前列突然有牛角號「嗚嗚」地吹響起來,將大家注意力吸引到前面去。

  鄧季治下各郡縣差役都是退伍的老卒兵,出門公幹的隊伍帶著牛角號並不稀奇,只是此地在自家境內,何事能引得前列吹號示警?

  除囚車內馬騰充耳不聞外,眾差役各執起器械,其餘囚徒則伸長脖子看向前路。

  前面來路上,已有煙塵高高揚起,老行伍們都知曉,這是有大隊騎兵過來。

  負責押運的郡吏已經傳令,差役們全行動起來,將囚徒都趕到道左旁空地上。

  雖在自家境內,差役們也不敢完全大意,盡舉器械站在最前,身後是馬岱等捆縛上肢的「次要」囚犯,最後才是兩輛囚車。


  揚起的煙塵越來越近,一面黑色大麾上繡著兩支交叉的大戟最先進入視線,看到它,差役們這才放鬆下來:「蕩寇軍!」

  大麾後跟著面較小的旗幟,上面繡著「車」字,這個大多數差役也都識得:「是車果毅!」

  眼前車黍領著的袍澤們顯然是趕往涼州去平叛的,差役們認為只是一次道左相逢,雙方擦肩而過,互相注目也就罷了,誰知行到旁邊,打前的軍侯居然出聲:「停!」

  騎兵隊伍很快全停下,領頭的軍侯上前來喝問:「可是馬氏合族在此?」

  搞清楚確實是押送馬氏的隊伍後,車黍陪著一輛牛車很快從後面趕上來,左軍師賈詡下車。

  囚車前,賈詡問話:「主公傳話,汝有逆子反叛,若願戴罪立功,平叛之後,可將功贖罪,全族免罪,如何?」

  馬騰並未聽清他說什麼,昏昏沉沉地抬起頭:「唔?」

  賈詡把手往後一招,車黍馬上舉起一面新的麾旗,上面書著龍飛鳳舞五個大字:「漢征西將軍」!(未 完待續 ~^~)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