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走狗
鄧季確實出谷了,而且是帶著車黍、韓齊與六十強卒一起出去的。
這麼勞師動眾,自然是為了糧食,谷中吃食所剩不多,若到夏末時還沒能有收穫,就要開始挨餓。
冀州四野荒涼,沒什麼機會,鄧季只能帶著人馬沿山道翻越太行,到并州去看看。
當然,憑這點人手鄧季也沒指望就能攻城拔寨,他打的主意是綁票。
比起攻打城池村寨劫掠四方來,綁票可謂本xiao利大,風險不高。
要綁票自然得找不在城內貓著的望族子弟,最好機會就是人家狩獵時。
這個時代娛樂活動並不多,望族公子們喜愛的無非就那麼幾種,而飛鷹走狗,野外圍獵,既得戲耍,又鍛鍊騎射功夫,是不會被長輩斥罵不務正業的,喜愛此類活動的向來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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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季農閒時,野獸大多膘fei體壯,才是狩獵最佳時,這時節還有些早,不過凡事都有個例外,也有些酷愛的會不顧其它。
鄧季苦思良久,在能靠種地自給自足之前,要憑這點精壯養活這許多老弱、以xiao搏大,適宜走的路子就是綁票,只要能抓到幾個出門圍獵的大家公子,藉此要挾其家中換糧便可,安全穩當。
一個田豐當日開口便出八百石換自己,要是能抓到一幫大家族子弟,糧食還不滾滾來?
當然,這還需要一點運氣。
沿山路出太行來,并州這邊是上黨郡,現任郡守張楊聽說本事不xiao,鄧季等不敢離得城池太近,可要想尋覓到出門圍獵行樂的大家公子,又不能離村寨城池過遠,其中尺度可得把握好。
雖然時有匈奴sao擾,并州比冀州卻要好得太多,一路過來,野外人煙、村寨俱能不時遇到,這邊看起來才正常。
六十騎蛾賊在四野里游dang了一天,並不見有駕馬遛鷹的貴公子xiao郎君,庶民倒遇到不少,可惜他們不是打劫的好對象。
鄧季見不是章法,索xing不再四處尋覓,分出幾匹偵騎監視四面的大村寨,自家帶人呆在潞縣城外林中,守株待兔。
這潞縣縣城位於濁漳水西岸,若有舟楫,從這裡放舟直下,可在東南端漳水處轉入清漳水,逆水回到涉侯國,是個萬戶以上的大縣,城裡不缺望族大戶。
在野外守了三日,遭遇暴雨一次,等雨過天晴,一大早潞縣中出來十餘騎,駕著飛鷹,遛著獵犬,遠遠就能看出大家公子的范兒。
幾日辛苦終於有了回報,遠遠能夠看出,這群人中有兩位是大家公子,其餘都是伴眾部曲,眾星捧月般將他們倆圍在中間,作為綁匪,這點眼力是必須的,否則綁錯票才是笑話了。
鄧季、車黍、韓齊精神俱都一震,之前已有過商議,這不是惜馬的時候,開始行動時由弓卒射殺他們坐騎,其餘人等殺散其部曲,才好捉正主兒。
當然,現在還不是動手時機,若被fei羊察覺逃回城可就功虧一簣了,少說也得跟著他們走遠,中途布下埋伏,務必要保證一網成擒。
兩位fei羊許是在城中壓抑得久了,一路縱馬疾奔,鄧季派一騎遠遠吊著,其餘人等在後跟上,保證既不被甩掉,也不會被他們輕易察覺。
兩位大家子出城東向,駕馬過了濁漳水上渡橋,再馳出十餘里地,已到一個大村寨前,卻不再前行,只叫開寨門,一溜兒都進去了。
鄧季得報,只道自家等已被他們察覺,忍不住近前觀看,雖名為村寨,這裡是依兩山峽谷絕壁而建,迎面只有一堵高牆,裡面看不見有多深,估mo著駐紮上萬人馬都沒什麼問題,卻是個難得的要塞,只需千餘人防守住,數萬大軍也難攻破。
疑huo了一會,好在片刻後這村寨寨門又開,fei羊們再度出來,這次隊伍規模已變大,貴公子多了一位,伴眾部曲也變成了二十騎。
原來是相約同伴,鄧季這才放心,又跟著他們轉折向南,行了七八里地,卻是好大一片山林,伴眾們四散開來,驅犬去驚動獵物。
看樣子是到了地頭,讓韓齊帶包括大半弓卒在內的二十餘騎在他們歸途上埋伏,鄧季帶人圍了上去。
伴眾們正四散開將獵物從密林中趕出,任三位公子射殺,鄧季等打馬衝上去,馬蹄聲早早驚動這些圍獵者,山巒上放鷹的部曲站得高,看見後吃了一嚇,扯開嗓子喊道:「有賊人!」
回身一看,鄧季等四十騎與他們相距已不過半里路,三位公子驚慌了一陣,忙打馬往來路逃去,部曲慌1uan著圍聚過來跟上,有些人離得過遠,卻是追不上了,好在鄧季心不在他們身上,也不去理會。
論馬卻是這幾位獵物要快些,鄧季之下雖多為好馬,不過札甲馬甲的重量限制了馬,眼見逐漸拉開距離,幾位公子都鬆了口氣,不料前面林中突然弓弦聲響動,隊伍中數匹坐騎中箭,又以公子們的坐騎中箭最多。
幾聲嘶鳴之後,幾匹馬俱都蹦跳起來,公子們全被甩下馬背,潞縣出來的兩位直接摔入野草從中,中途加入的那個卻在半空一扭,穩穩落在地上,忙彎弓yu還射,只是箭壺還在馬背上,手中只得一支箭在,有忠心的部曲又忙將地上兩位扶起,牽自己的馬來予他們騎。
這邊1uan作一團,伏兵卻已到了,韓齊一馬當先,領著卒兵們撞入部曲中,很快便砍殺翻幾個,卻見有熟悉的東西飛向自己射過來,忙一低頭,一支箭「嗖!」地射在頭盔上,箭鏃與頭盔相撞,出清脆的金屬響聲來。
射箭的正是三位fei羊之一,後來中途加入的,眼見自己的箭沒能建功,對方卻迎面打馬過來,他尚沒有乘上坐騎,既無箭,弓便無用,只得棄之從部曲手裡接過柄長矛,出聲喊道:「兩位哥哥先走!」
另兩位公子也有些憷,世道不寧,他們帶出門的部曲可都是家中好手,平日裡與人jiao手怎麼也能抵擋一二的,眼前這股賊眾卻不一般,他們圍聚在一起,竟如同砍瓜般將自家那些部曲一一砍翻,聽到這人呼喊,他倆便不敢停留,忙打馬急衝出去。
韓齊分出人手yu追,卻被那留下的領部曲死死纏住。
鄧季趕到的時候,那兩頭fei羊已去得遠了,留下阻敵的這個剛被韓齊一盾牌拍翻在地,等他們加入,其餘部曲或死或降或逃,很快就結束爭鬥。
「你叫什麼名字?」
抓到的這頭fei羊被捆得死死的,他年紀不大,估mo著也就十五六歲模樣,xing子卻很倔,鄧季問了幾次也不回答。
冷笑幾聲,鄧季也就由得他,只衝擒獲的幾個伴眾問道:「誰是他家部曲,回去個報信?」
「我是!」
「好,去告訴你家主人,帶兩千石糧來此地換他,我等到明日早上!」
那部曲看了眼被擒獲的xiao主人,沒說什麼,飛奔著去了。
有札甲護身,又占著人多,對付這些部曲卒兵們根本就沒什麼傷亡。
只可惜放跑了兩個,不過這不是吃飯睡覺般xiao事,出現意外是正常的。
這次只要成功收到糧食,證明綁票策略是正確的,四千老弱就不愁沒有生路。
三四天下來可有些辛苦,讓卒兵們四出警戒,鄧季、車黍、韓齊靠在樹上開始打盹,世道這麼1uan,卻不用擔心苦主去告官,就縣城裡的那些官兵,平時都不敢出城的,仰仗他們還不如豪門大族自家部曲有用。
半個多時辰後,去報信的部曲又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個富態老者,看到老者的時候,捆著的fei羊跳起來,不能置信驚叫道:「父親!」
鄧季車黍等吃了一驚,老者身後並無部曲跟隨,竟是孤身一人前來,若真是身後少年的父親,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不過,倒也值得欽佩。
「老朽伍恭,字義明,見過幾位!」
或許是趕路急了些,這富態老者一邊擦著臉上汗水,一面沖鄧季等點頭招呼,看他模樣,卻怎麼也不像個膽兒fei的。
鄧季不由疑huo問道:「我等只要糧,你將兩千石糧食送來,孩兒領回去就是,自家來做什麼?」
見出頭答話的居然是如此少年,這伍恭老頭不免意外,又忙擦著汗答道:「不瞞幾位,這糧……真真是沒有了!」
豪族可是免稅賦的,土地又多,怎麼可能沒糧?鄧季面上一寒,沉聲問道:「怎麼說?」
伍恭哭喪著臉,答道:「邊地匈奴缺糧,眼見又要鬧事,張刺史為安撫住他們,上奏天子,同意以糧換馬,出高價從各族手中收糧,上黨各家大都開倉賣了,如今正是青黃不接時,我也只留下夠家中人口嚼用的,秋糧還未能收上來,那裡還有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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