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鄢都(上)
亢奮有亢奮的好處,蘇雷當天便表示,要教殷如行聚氣斂氣之法。~
殷如行大喜過望,扯了扯自己蓋過腳背的裙裾,問要不要換身利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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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雷答曰:不用。帶著她來到房,翻出幾本給她:「我從未教過徒弟,只能學著師門長輩們依葫蘆畫瓢。我師門規矩嚴,內功心法和招式絕學是不能教你的,好在這最初步的斂氣聚氣都是大同小異,練法雖有不同,要達成的目的卻是一致的。教了你也不妨事。」
殷如行聽後心下一涼。怪不得他說只要學會掩飾就行了。內功心法和招式都不教,她便是練一輩,也只得個身體健康,哪有自保的能力。
興奮的心情涼了一大半,腦袋也漸漸清醒下來。是了,平白無故的,人家憑什麼掏心掏肺的對你。能親自教掩飾之法就不錯了,至少沒想著讓她練歪功,日後傳功便宜蘇靖。已是很厚道了。
心中念頭百轉,時間卻只得一瞬,面上不顯半分。平靜的將視線投向手中的:「咦?怎麼都是醫?」貨真價實的吃驚。
蘇雷解釋道:「凡我師門中人,未學習武,先學醫術。這是門規,幾百年傳下來了。這裡面有一個好處,醫術學熟了,後面教授武學時會很省力。我師門中人從不在外指點人,也是因著這個原因。我們習慣了這樣教人,沒有醫術底者,不大能領會我們的意思。我沒徒弟,也不知道該怎麼給對醫術一無所知者教授。你橫豎時間多,就先學個醫術大概也好。兩相方便。也不要你真學了去治病救人,只要你弄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行。」
殷如行聽的震驚無比:「未學武、先學醫。這是你師門幾百年傳下來的門規?」太厲害了。這項舉措看著不算什麼,其深遠意義影響可是非同一般。知其然才能知其所以然,教出來的徒弟才不是生硬的接受,而是會自己思考,舉一反三。 ~不過這樣一來,收徒的條件也相對苛刻起來。看來,頂尖的高門隱派確有其傲視天下的道理。
「事實上還不止。」蘇雷輕笑了笑,想起了小時候學藝的趣事,「經史集一樣的要學,不求學貫古今,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數。再之後是易學、玄學、八卦、九宮,這些和醫術一樣,必須要挑揀其中一項學會貫通。小時候不懂事,見拜了師不學武,先弄一摞來背講,心裡氣的很。鬧了好一陣彆扭。」
殷如行對這師門崇拜了,是真的崇拜。瞧瞧人家,培養的都是尖端頂級人才啊!兩眼閃亮:「公,你氣惱了後又是學了哪一樣?」
蘇雷道:「九宮。舅舅告訴我,這個在行軍布陣中大有用處。我便挑了。」他在那幾本醫中挑了一本舊舊的黃冊,封面上寫著《內經論》三個大字,笑道:「我初學醫術,第一本背的就是它。你也從它開始。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然後便背手轉身,去翻看自己的了。
殷如行怔怔的看著那本黃舊手冊,啞然失聲。不是,這就完了,就這樣?這就是教她?這是放羊吃草!
蘇雷見她呆愣愣的立在那裡不動,便想岔了,以為她怕難:「你也不用怕,這東西不難的。你將它背會了,逐句逐句的入腦。有不懂的,就來問我。」
殷如行回過神,愁眉苦臉的捧起:「真不難麼?我不大聰明的。公別嫌我煩才好。」她怕什麼?她有什麼要擔心的。先前還找不到人教她醫術呢。現在可不是瞌睡就送枕頭來了?放羊吃草算什麼?大學生不都是這般自主學習麼,有什麼要怕的!
做完心裡建設的殷如行垂頭喪氣的捧著一迭醫回房了。她記得康熙皇帝有一個學習。一百二十遍的讀、一百二十遍的背、一百二十遍的寫。她也死磕上了,正好抄備份。她就不信了,還攻克不下這難關!
《內經論》是一本類似於《黃帝內經》的中醫系統知識概論。 ~對於沒有任何醫學基礎的殷如行來說,不亞於是天一本。首先,她有很多字不認識。畢竟常規字和專業字不是一回事。只讀了半個時辰,就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房,和蘇雷借了一本《說文解字》。
這般一來,她也不貪多,每天只背個七八句。除了一遍遍的寫外,還沒事就放在嘴裡嘮叨。連走路時都嘰嘰咕咕的背誦。幾天下來,人人都笑她學認字學痴傻了,蘇府的三位成年主人卻對此喜憂參半。
「想要精通一項物事,最難得的就是『入迷』二字。雷兒身邊的這位,顯然也知道這道理。」蘇晨略有憂心,「這樣的女一旦心大了,會很麻煩。」
而殷如行之所以這麼勤奮。為的是掩飾慧淨給她的那本草藥手札。這手札也算得上是小小玉璧了。她每日晚間都會小心的用簡體漢字眷抄幾,草藥圖形一筆筆勾勒描繪。打算抄好後將手札依舊還給慧淨。
抄了幾天,又想起一個頭疼的問題。算算時間,四天之後就是和白陌塵的會面。原本以為不算什麼大事,以往也不是沒出門過,直接求求蘇雷就完了。可誰知事態變化如此快捷,不光慧淨來歷奇特,她自身又有兇險。這種情形下說要出門,蘇雷一定會覺得奇怪。有奇怪就會去查探。天知道白陌塵經不經得起查。
地圖這東西,在現代不算什麼。這裡卻是屬於軍用物資。蘇家兄弟如今處境微妙,一旦被知曉她收集地圖,猜測她想逃跑還算輕的,就怕會想到間諜密探什麼的,那時她是不死也得死了。
而白陌塵和桓蹊的身份又是什麼?她一無所知。
當天下午,殷如行抽了時間去院後廚房找甘九嫂、小茴香她們說話。
「九嫂,這是上回你托我畫的花樣。」
「喲,這麼快就好啦,不愧是知文識字的。」甘九嫂笑眯眯的接過。這是一幅鞋面的花樣。她有個女兒今年十三,正在備嫁。想在嫁衣上繡些新鮮漂亮的花樣。就拜託了殷如行。殷如行占了現代傳媒快捷發達的光,見過的圖樣花色比這裡的人豐富許多。畫不分家,小時也學過工筆線描,畫幾個新奇的繡花圖樣還是很能勝任的。
「我也是瞎折騰。倒是你家大妞,小小年紀就做得一手好女紅,難怪一家有女百家求。聽說新女婿家底厚的很,很是能幹?」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岔開。
甘九嫂臉上笑開了花,滿面春風的道:「哪裡哪裡,不過是走南串北的行商販貨,家裡還有些底罷了。」嘴上這麼說著,到底心裡還是驕傲,又誇起來:「跟著大老闆跑腿,一年來回走倆趟,雖是小打小鬧的販些東西。一年下來也有幾十兩銀的嚼用。先熬兩年,等攢夠錢,將來開個鋪面就更好了。」
廚房裡的眾人少不得又是一陣羨慕的嘮叨。她們是大家奴僕,銀見得多了,眼皮也沒那麼淺。心心念念記掛的不過是自己是個奴僕身,生下的孩也是奴僕,低人一等。甘九嫂家男人在前園也有幾分臉面,求了主家將閨女放了出去,嫁了良民。這才是最難得的。
「九嫂,這販貨都要去哪些地方?一年兩個來回走的及嗎?」殷如行看似好奇的提問。
甘九嫂不疑有他,道:「他們只走一條線,專去祀地。自是來的及的。說起來也是作孽。好好的祺地被分了兩塊,往年直接從丘原走,一水兒大道,不知有多方便。可現在呢,丘原西邊一帶被繼夫人守的死死的,只能從祉地繞道。要兩過綿江,生生浪費了路程。」
「兩過綿江?為什麼?」殷如行立時來了神,津津有味的問。
廚房眾人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婦人,這裡交通不便,有些人一輩都沒出過遠門。也好奇的豎起了耳朵。甘九嫂得意的給她解釋:「綿江不是咱們天元的分隔線麼?綿江以北是祺、祀、祝,綿江以南是禧、祉二地。咱們祺地和祀地相鄰,以丘原為界分隔。原本從祺到祀只要翻過丘原坡就好。這丘原是盛產茶葉之地,橫跨綿江,在祉地也有。現在要去祀地,就得在未到與繼夫人對持之處先行過江,到達祉地。翻過丘原後再過綿江。這才到了祀地。」
殷如行認真的聽著,腦中不停的畫出方向圖。和曾經看了一知半解的《山川河流志》相互印證。
廚房裡的其它人卻對地理知識不感興趣。小茴香興致勃勃的道:「九嫂。我聽人說,從祉地過綿江入祀地,是要經過鄢都的,可是真的。你家好女婿去沒去過鄢都?」
鄢都二字一出,廚房眾人立時炸開了鍋:「真的嗎,真的嗎?真是要過鄢都?」
甘九嫂笑道:「你這丫頭倒還知曉不少。不錯,是要經過鄢都。也就是因為這個,繞道祉地一趟才勉強不虧。」
小茴香雙目晶亮,灼灼發光:「九嫂,鄢都漂亮嗎?氣不氣派?你家女婿可有見到羅家的人?」
甘九嫂失笑:「你以為羅家的人是大街上賣的白菜啊!站在那裡等著人去見。人家可是天元舊主。哪有那麼容易見到。不過街上倒是有不少羅家的商鋪。裡頭能見到羅家的管事。府衙里也有羅家的家臣。」
小茴香驚嘆的捂著胸口:「呀——」仿佛聽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喜,面上的表情既幸福又崇拜。廚房裡的其他人也差不多,雖不如小茴香這樣嚴重,卻也是一副喜悅過度的樣。
殷如行有些糊塗了。她從聽見『鄢都』兩個字開始就高高豎著耳朵,一字不落的聽到現在。結果越聽越糊塗:「鄢都是什麼地方?羅家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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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沒臉見大家了。今天等會兒再補一章。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