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我等不如內臣乎!
昌平。
因五省總督洪承疇奏請,原昌平總兵尤世威率5000昌平兵移駐潼關,協防朱陽關,以防流寇返陝威脅西安。原昌平參將巢丕昌升任昌平總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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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巢丕昌正設宴宴請提督內監王希忠,忽親兵來報,說是城外有一隊北面來的兵丁吵鬧著要進城。
昌平的北面便是居庸關,居庸關的兵怎麼跑昌平來了?難道是兵變不成?
巢丕昌吃了一驚,這酒無論如何是吃不下去了,那提督內監王希忠也是個曉事的,知道事關重大,當下也無二話拉著巢丕昌便往城頭而去。
二人上城之後便看到城下果然有上千明軍正在吵鬧,這些士兵衣衫破爛,不少兵丁身上還帶著繃帶,顯是負傷在身,大部分兵丁手中都沒了兵器。見城上守軍不開城門,這些明軍群情激憤,罵爹罵娘的不堪入耳。
聽這些兵丁罵得難聽,王希忠不由皺眉,巢丕昌卻顧不得計較這些罵語,而是探出身子伸頭大聲問道:「你們從哪裡來?」
「居庸關!」
「居庸關?」巢丕昌心下一突,嘴上卻是喝道:「既是居庸關的,為何不見你們的王總兵?你們又為何擅離駐地跑來昌平?爾等莫不成是譁變的叛軍,想詐開我這城門搶劫不成!」
巢丕昌所說的王總兵是原京營總兵王朴,崇禎四年曾率京營兵到河南平寇,結果吃了敗仗回京待罪,家中使了不少錢財這才保住王朴官職,但卻也無法在京營立足,於去年冬月調防居庸關。當日王朴往居庸關上任途經昌平,尤世威曾出面宴請於他,席間巢丕昌也在,與王朴也算是交談甚歡。
聽了城上叫喊,城下一個千總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喊道:「城上的,我們不是叛軍,確是居庸關的兵馬,不過韃子寇關,總兵大人帶人跑了,弟兄們守不住便退往你這昌平來了,快開城門放我等進去,不然那韃子兵來了可沒人幫你們守城!」
「韃子寇關?!」巢丕昌和王希忠都是大吃一驚,後者更是兩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城上守軍聽了也都是人人變色。
巢丕昌心中也是驚慌,但卻能還穩住心神,他趕緊喝問那千總道:「韃子來了多少人?是蒙古哪個部落的?你們王總兵逃到哪裡去了?韃子現在何處?」
「不是北虜,是有辮子的東虜!總兵大人逃到哪裡去我等也不知道,那韃子占了居庸關後,我等光顧著逃命了,哪裡還敢回頭去打探。」
有辮子的東虜?
巢丕昌和王希忠面面相覷,不是說東虜在關外受了咱大明重創已經朝不保夕了嗎,怎的現在又來寇關了?想到六年前東虜數萬大軍圍逼京師,二人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半響,巢丕昌才又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一千多人。」那千總又喊道:「快放我們進城,要是韃子打過來,好歹我等還能幫著守城。」
「巢總兵,這些人可不能放進來,萬一有詐呢?」王希忠害怕這些潰兵進城後會生亂,也怕當中有韃子的奸細混在其中,萬一在開城的時候趁機奪城,那他這身家性命可就是完了。
巢丕昌也很是猶豫,在那沉吟不語。城外明軍見城上沒有反應,也都急了,他們擔心韃子會攆上來,因此在那不斷的叫嚷催促。守城的昌平兵沒有總兵大人的命令自然是不敢開城的。
沉吟許久後,巢丕昌才下了決心,咬牙對手下道:「開門,放他們進來。」
王希忠急道:「巢總兵就不怕這些潰兵為亂?」
巢丕昌搖頭道:「他們疲憊不堪,傷痕累累,不似賺城。況且,還記得「己巳之變」朱國彥、王元雅拒趙率教入城的下場嗎?他們不自殺,皇上也得殺了他們!」又指著下面道,「再看看他們那熊樣,早無戰力了。」說完這些後,又轉頭對部下吩咐道,「好生待他們,讓他們吃飽,給他們療傷。韃子真來了,好歹也有人幫著咱們一起守。」
等到居庸關退下來的這些潰兵進了城被安置下後,巢丕昌和王希忠又趕緊各自向朝廷上報東虜入寇的消息,爾後巢丕昌一邊派人往居庸關打探,一邊開始部署防衛。原以為韃子剛占了居庸關,一時半會不會馬上入關,總要等後續的糧草輜重趕到才能再進行下一步行動,所以留給昌平的時間還有兩三天,哪知第二天打北面就來了上萬打著藍色旗幟的八旗兵。
八旗兵兵臨城下後沒有馬上開始攻城,而是又等了半天,下午時又來了兩萬朝鮮火器兵,並且攜帶了攻城器械,傍晚時分東虜便開始攻城。
昌平原有八千兵,可前任總兵尤世威調防潼關帶走了五千人,巢丕昌手下只三千兵,雖有那一千多居庸關退下來的潰兵,但加起來也不到五千人。好在是守城,昌平城防又完好無損,深溝高壑,軍械又算精良,加上昌平府又組織了一千多青壯協防,雖然來攻的東虜有數萬人,但往京師加急快報已經發出,只需兩三日援軍便會趕到,所以一時半會倒也不用擔心昌平會失守,城中軍民士氣也算高漲,人人都知道一旦叫東虜破了城,他們不是被殺就是被擄到關外苦寒之地為奴,所以人人都是打起精神要保衛家園的。
但讓巢丕昌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酣戰之時,城內突發一片吶喊,有數十人在城中到處點火,霎時火光沖天,風助火勢,城中燒成一片,城頭上的守軍立時大亂!片時功夫,又有上百亂兵衝到城門奪城,他們殺散守城的昌平兵,踏著他們的屍體打開城門,於是早在城外等侯的東虜騎兵揮軍殺入!
昌平就這樣失守了?!昌平就這樣失守了!....巢丕昌呆若木雞!
東虜衝進城後,手無縛雞之力的監軍太監王希忠雖然害怕得要死,但卻在辮子兵沖向他時大喊一聲:「皇上,奴婢為您盡忠了!」然後拔劍在手,奮勇沖向那些辮子兵!
在昌平的戶部主事王桂、趙悅、判官王禹佐、胡惟宏見狀互言道:「內臣竟如此忠勇,我等竟不如他?」言罷隨後跟進衝殺。
他們雖然英勇,但畢竟文官,又寡不敵眾,片刻便都被辮子兵剁為肉醬!王希忠身中數刀仍兀自和辮子兵拼命,雖努力揮劍欲砍殺辮子兵,但奈何卻是傷不到一人,那辮子兵有意逗弄於他,待其力竭之後方一擁而上將其亂刀砍死。王希忠死時仍雙目圓瞪。
沒用半柱香時間,城中便到處都是辮子兵,守軍已經失去抵抗,巢丕昌見大勢已去,長嘆一聲將手中的長劍扔下,然後叫親衛縛住自己。很快辮子兵就衝上城將他押住。
往城外去的路上,卻見兩旁立的竟都是昨天被他納入城中的居庸關潰軍,這些潰軍這會都在嘻嘻哈哈指點著他,一點也沒有被俘虜的恥辱感。
巢丕昌大為不解,停下腳步看著他們問道:「你們是北兵?」
昨天在城下和他對話的那個千總上前笑嘻嘻的答道:「不,我們確是居庸關守軍,不過我們不是潰兵,是降兵!我們降了北邊那個皇上了,就是來賺你這破城的!」
聞言,巢丕昌低頭無語。
城外,東虜奉命大將軍、鄭親王濟爾哈朗聞聽活捉了昌平總兵巢丕昌,當下帶著一眾王爺貝勒走了過來,一手撫刀,一手叉腰,立在馬上對巢丕昌笑道:「巢總兵,想不到?」
巢丕昌看了濟爾哈郎一眼,沒有理會他,而是又轉向那些降兵,忍不住問他們:「你們既然能跑出來,為何還要降?既然跑出來了,為何還要為敵所用?」
那千總聽了這話,哂道:「將軍的俸祿按月不缺?我們呢,幾個月沒拿餉了?老婆都要跟人跑啦!給那朱家皇帝賣命值嗎?」說著掏出兩張紙遞過來,「將軍看過這兩書嗎?」
巢丕昌瞪他一眼,聳聳被縛的雙臂,怒道:「你瞎啦?你念!」
那千總哼了一聲,卻是依言抖開紙,讀道:「明朝官員歸降,子孫世襲父職不變;殺官來歸,授予官職;一人來降,國家恩養;率眾來降,按功授職。」
再打開另一張:「我見黎民百姓塗炭,常以和睦為念,致書遣使不下數次,不知下邊臣屬欺騙蒙蔽朝廷,還是朝廷明知黎民塗炭、人民死亡而漫不介意,不願和平?我一再講和,你明朝大臣竟無一言回答,這是有意招惹禍亂!因此你國人民之憂苦、死亡並非是我之責,而是你國君與臣之過。今後凡我大軍所至,有敢逆我對抗者,殺之;逃避山林者,俘之;如安居不動,投降歸附者,秋毫無犯。此次進兵,決不似以前輕易撤兵!」
待那千總讀完後,濟爾哈朗陰笑兩聲:「巢將軍意下如何,降是不降?即使不降,我也不難為你,只是放不得你了。」
巢丕昌默想了一會,仰天道:「朱國彥、王元雅因拒自己人而亡,我因納自己人而亡,天意亡明呀!我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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