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閻王心腸
官兵不去剿寇滅匪,反在地方殺害良民百姓,這不是殺良冒功是什麼?!
耳聽為虛,這眼見才是實,霎那間,柳如是一腔正義噴涌而出,拉著陳子龍便闖到了遼東軍大營來為民請命來了,卻絲毫不考慮她一個弱女子憑什麼為那些回回請命,又憑什麼叫人家一個總兵大人聽她的話放下屠刀。還真是小女兒家的性子,做事不考慮後果,也虧得大勇是來自後世,若碰上其他人,這柳姑娘恐怕就要人財皆失了。
陳子龍倒是清楚自己的分量,在江南或許能夠說上話,在這裡一句人微言輕都是抬舉他了。無奈柳如是性子太急,又聽不得勸,若是勸了,反說你畏了強權貪生怕死,不敢為無辜死去的百姓做主,這讓陳子龍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讓柳如是一個人去,他又不放心,只能硬著頭皮陪著柳如是闖了這遼東軍的大營,好在守營的軍官聽到他們是來鳴冤的,不但沒有刁難他們,還很客氣的代為通傳,觀營中士兵模樣,也不像是一支殘暴的兵馬,這讓陳子龍鬆了口氣,待見傳說中的施大勇雖然因為臉殘而猙獰可怕,但言語間卻還算客氣,沒有恃強凌弱,也沒有粗暴無理將他們先打一頓,頓時生了些許好感。下坡借驢,既然施大勇沒有為難他們,還願派人護送他們離開,陳子龍當下就想拉柳如是趕緊走。武夫畢竟是武夫,現在耐得住性子,可誰知他等會會不會變臉。陳子龍猶豫著萬一如是再有言語得罪了這施大勇,是不是將恩師張浦和錢謙益先生的名號搬出來。
柳如是可沒有陳子龍這麼多擔心,見自己所說對方完全不睬,還一個勁的叫自己走,姑娘家心性又犯了,竟然雙胸一挺,帶著幾分譏諷道:「將軍說回回教民兇殘,專門欺負我們漢人,他們那回回教更要嚴禁,否則我華夏道統便為其所毀,可小女子也是熟讀經史,卻為何不見史書有載如將軍所說回回教危害呢。再說,若是回回教真是萬惡不赫之邪教,何以朝廷沒有下詔明禁,難道朝堂上就沒如將軍一樣的明白人嗎?又或是這只是將軍為了掩蓋殺良冒功而編造的一套說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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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大勇氣的喝道:「你這女娃怎這麼不曉事,本帥讓你走便走是了,羅唆個什麼?你道本帥這裡是清談地,卻可知本帥這裡可是殺人的斷頭谷!」說完,怒氣沖沖的一拍案桌,心道不嚇唬嚇唬對方,這女娃還真賴在這裡和自己辯說個究竟出來呢。
不想,柳如是沒被嚇住,反而也是眉頭一挑,「怎麼,將軍要以力壓我這小女娃嗎?」
柳如是這模樣倒有幾分誘人,大勇看了數秒,心中一盪,要打要殺的話自然是喊不出來的,大男人又不願讓一個女孩子說自己以力壓她,便道:「誰告訴你朝廷沒有下詔禁回回教的?」說完,朝邊上的文書抬了抬手:「你把太祖高皇帝的皇明詔令念給這女娃聽聽,省得她老是自以為是,以為本帥騙她呢。」
那文書笑著點了點頭,將從湯陰縣衙找來的《皇明詔令》取出,翻到有關回回的條目,朗聲讀了:「太祖有言,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然其若仍堅以其教其習,則我中夏絕不能受,不僅要禁,更要施以重典,以叫其知可為可不為。究其因者,概其教義惡毒,使信者殘殺不信者,非平和之教矣。」說完,往後退了一步。
「女娃,你可聽到了?」大勇瞄了眼柳如是,心中有些得意,這皇明詔令可是我費老大勁找來的,有這皇明詔令在,這回回的事便是有太祖高皇帝給我撐腰,朝中哪個要羅唆,叫他去和朱元璋說去。他若不去,將來老子親自送他去見太祖高皇帝。
「這?」
柳如是怔在那裡,她可沒想到太祖高皇帝還真有禁回回教的詔令,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求助的看向陳子龍。陳子龍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示意柳如是不要再和施大勇相爭了,這湯陰也不要再呆了,還是趕緊走。這裡的事情真不是他們可以能管的。
「你這女娃剛才可好大口氣,說是熟讀經史,怎麼卻連太祖高皇帝的皇明詔令都不知道的?」大勇故作驚訝狀,似乎這兩百多年前的皇明詔令就應該是人人必備,人人必知的小冊子一樣。
柳如是臉色一紅,有心想說太祖高皇帝的皇明詔令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現在人哪裡還去學呢,但這話卻是沒法說出口的,畢竟朝廷可沒有說皇明詔令百姓不用學了,也沒說太祖高皇帝說過的話不對,所以要是對方和她爭論皇明詔令是否還有效,她是怎麼也沒法說過對方的。但就此認輸卻是不行的,如是兀自犟道:「回回教若真如太祖高皇帝所說這般邪惡,那為何蒙元卻不禁呢?」
「蒙古人信的是喇嘛教,這回回教自然得不到傳教機會,且我漢人是四等賤民,那回回教助紂為虐,專門幫蒙元欺負我們漢人,蒙元禁它何益?你可見屠夫要對牛羊宣教的?」
比方雖然不當,但卻是事實,回回教專門欺壓漢人,高高在上的他們如何會向他們眼中的賤民傳教,發展這些他們可以任意打殺的牛羊為教民信徒呢。等到太祖高皇帝舉義旗驅逐蒙元,恢復華夏,建國大明後,這些回回才失去了特權,不得已為了生存才開始向漢人傳教,如此才有那眾多的二回回。
柳如是渾然不理會陳子龍的眼色,竟然咬牙又道:「回回自成一教,這便和孔孟的儒教,釋加的佛教、老子的道教一般,創始之人皆為聖人,既是聖人布的教,那教義便是好的....」
沒等她說完,大勇就喝聲打斷了她,道:「你可知那回回教創始之人年輕時為富商寡婦經商,後見寡婦家財萬貫便為其所招贅,有了錢財之後好色荒淫,強迫九歲女童做其妻妾,試問柳姑娘,這人所為可當得了聖人?」
柳如是哪裡知道回回教是什麼人開創,那人又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然是答不上來。
大勇也不需她答,哼了一聲,怒道:「在本帥看來,這人簡直就是寡無廉恥,無德無義之徒,說他是聖人簡直就是笑話,若這等渾蛋都是聖人,那本帥便是超聖了!」
「你說回回教義是好的,那本帥便將記載他們教義的骨爛經擇幾段讀與你聽,你若聽後仍說這回回教是好的,那就當本帥什麼也沒說,也請姑娘你趕緊離去,本帥亦不想再與你這無知女娃浪費口水。」
不用大勇示意,那文書忙將從回回清蒸寺中抄出的經文捧了念起來。
「骨爛經說,敵對真主和使者,而且擾亂地方的人,他們的報酬,只是處以死刑,或釘死在十字架上,或把手腳交互著割去,或驅逐出境。這是他們在今世所受的凌辱;他們在後世,將受重大的刑罰。」
「照這經文所說,似本帥這等不信他回回教的,是不是就應該被釘在十字架上處死,又或被他們割去手腳遠離家鄉呢?」
「當禁月逝去的時候,你們在哪裡發現以物配主者,就在那裡殺戮他們,俘虜他們,圍攻他們,在各個要隘偵候他們。如果他們悔過自新,謹守拜功,完納天課,你們就放走他們。真主確是至赦的,確是至慈的。」
「這句經文本帥是不是可以理解回回教徒可以隨意殺害我們不信教的漢人呢?若想他們停止殺害我們,我們便要信他們的教?這教也真是奇怪,竟然強迫別人來信,不信就要打要殺,還真是霸道!」
「在那日,要把那些金銀放在火獄的火里燒紅,然後用來烙他們的前額、肋下和背脊。這是你們為自己而窖藏的金銀。你們嘗嘗藏在窖里的東西的滋味!」
「姑娘可聽過和尚鼓吹要用酷刑折磨人,亦或是看到道士專門強搶世人的財富呢?」
「信道的人們啊!你們要討伐鄰近你們的不信道者,使他們感覺到你們的嚴厲。你們知道,真主是和克己者在一起的。」
「你們聽聽,這回回教主公然號召他的信徒去進攻不信他教的人,這算什麼道理?難道不信他回回教有罪?難道我們不信教的人就罪該萬死不成?!」
「先知啊!你應當鼓勵信士們奮勇抗戰,如果你們中有二十個堅忍的人,就能戰勝二百個敵人;如果你們中有一百個人,就能戰勝一千個不信道的人;因為不信道者是不精明的民眾。」
「柳姑娘想必是不信回回教的,在他們眼中,你可就是個傻子,可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的。」
「先知啊!你當與不信道的人們和偽信的人們奮鬥,你當以嚴厲的態度對待他們他的歸宿是火獄,那歸宿真惡劣。你們沒有殺戮他們,而是真主殺戮了他們。我要把恐怖投在不信道的人的心中。故你們當斬他們的首級,斷他們的指頭。」
「這些真是導人向善應有的經文嗎?怎麼本帥越聽越像是導人為害的?」
「你們應當為他們而準備你們所能準備的武力和戰馬,你們藉此威脅真主的敵人和你們的敵人,以及他們以外的別的敵人,你們不認識那些敵人,真主卻認識他們。凡你們為主道而花費的,無論是什麼,都將得到完全的報酬,你們不會吃虧。」
「這是從真主及其使者在大朝之日傳示眾人的通告:真主及其使者對於以物配主者是無乾的。如果你們悔過,那對於你們是更好的,如果你們背離,那末,須知你們不能逃避真主的譴責。你以痛苦的刑罰向不信道者報喜。」
文書讀一句,大勇就解一句,竟然前後讀了十幾條出來。待文書讀完後,大勇冷笑一聲:「好叫柳姑娘知道,整本經文不足二十萬字,當中卻有486處提到「懲罰,刑罰」,215處提到「火獄」,106處提到「砍」和「殺」,55處提到「嚴厲」;35處提到「仇恨」,「仇視」;23處提到「恐怖」;116處提到「恐懼」「畏懼」,28處提到「烈火」,25處提到「血」,95處提到「順從」,98處提到「禍,災」。僅有的1處提到「寬容」,怎麼樣,現在柳姑娘還認為這些回回是良民百姓,這回回教是大正之教,是導人向善的教嗎?」
「據本帥所知,信了這回回教的人可都是忘了祖先的,回回教不准教眾祭祀自己的先祖,只能尊崇他們的教主,即所謂的真主,便是那個為錢財娶寡婦,有錢之後姦淫幼女的教主。柳姑娘一心為這回回教說話,莫不成柳姑娘認為這回回教才是你心中的方正之教嗎?」
「我....」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柳如是只是看到遼東軍將戴白帽的回回坑殺,卻不知為何要坑殺他們,現在聽到這些聞所未聞的駭人教義,自然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子龍心中也是震驚不已,若施大勇叫人讀的那些經文是真的,那這回回教倒真是可怕,若是讓他們發展下去,那我華夏漢人幾千年的文化豈不是都要被他們毀滅。這可比改朝換代要嚴重得多,改朝換代只不過換個人當皇帝,這儒家的文化依舊是傳承的,百姓們仍是知道自己祖先的,也可逢年過節祭祀先人,可要是這天下人信了回回教,那是四書五經全要被毀,百姓們連祭拜祖先的權利都沒有了,這不但是亡國,更是滅種,滅我炎黃血脈,斷我春秋傳承了!此大禍害也!可為何從未聽師長們說過這回回教危害呢?陳子龍茫然了。
「既然說了這麼多,本帥便多給你們講個故事。在我大明的西方有一波斯國,自從該國信了回回教之後,波斯人就幾乎徹底遺忘了祖先,後來他們的國王巴列維認識到自己的祖先並不是回回教,為了讓百姓們能夠知道自己的歷史和傳統,他命人撰寫波斯國的歷史,恢復因回回教斷裂的波斯傳統,結果卻導致回回教的極度不滿,用暴力趕走了國王,將教主霍.梅尼推上台,這個邪教頭上台之後便號召老人兒童為回回教的軍隊充當攻城先鋒,號召家中有女孩的教民將自己的女兒獻給回回教,好讓這些教中的頭目可以淫樂,有一個文人因為寫了本揭露他們回回教真面目的書,就被這個教主命人滿天下的追殺,哼,試問在我大明,可有寫本書就被朝廷追殺的?」
不知柳如是聽故事聽入迷了還是怎的,大勇說完後她竟然追問了一句:「那文人可曾逃過追殺?」
大勇一滯,冷著臉哼了句:「不知道。」
柳如是也發現自己不應該多問,今日所聽是從來未聞,一時怔在那裡,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就你們所見的這些河南回回教民,其實大部分都是和我們流著一樣血液的漢人,可你們問問他們,他們自認是回回還是自認是漢人,他們信的是朝廷還是他們的真主?告訴你,本帥可是親自審問了幾十個回回,這些回回無一不說自己非大明人,他們是真主的子孫!...一幫連祖先都不認的傢伙留著有何意!本帥砍了他們有何錯?....許本帥說得這些離你們太遠,你們會認為本帥在編造回回教的壞,那好,你去將湯陰百姓狀告回回欺辱的狀紙搬過來,給這二位好好看看。」
見柳玉表情並沒有盡信,大勇想了想,便叫文書去將湯陰百姓告回回的狀紙盡皆搬來。那回回在湯陰作惡實在是太多,光記錄下來的就有上千件,一張張紙上都是漢人的血淚,光是將那些狀紙搬來就得四個親衛合力才行。
「你們仔細看看,可作不得假,都是有當事人的,家在何處都寫得分明,你們若是不信,便去問個明白,看本帥有沒有騙你們。」
柳如是和陳子龍不約而同的上前翻閱那些狀紙,半柱香後,二人都是放下了狀紙不再看,彼此對視一眼後雙雙往後退了一步,柳如是面帶羞愧向大勇行了禮,歉聲道:「如是不知回回如此作惡多端,卻是冤枉將軍為民作主了,如是在此向將軍賠禮了!」如是這是真心覺得自己錯了,她相信面前這堆得老高的血淚狀紙絕不是眼前這殘臉總兵大人編造的,那些回回暴徒的行徑真是人神共憤,旅順總兵手段雖然殘暴了些,但正應了太祖高皇帝的詔令,用重典,施重刑,當此亂世,更應施重典用重刑,如此才能地方安靖。如是雖好與復社、幾社的東林才子們往來,可她卻不是迂腐之人,身世的淒涼和人情世故的體驗讓她知道什麼是非黑白,故而能作出有生以來第一次賠罪謝禮。
「如是?」大勇聽著這名字怎麼有些耳熟,這女娃方才不是自稱叫柳玉的嗎?
「柳玉是小女子化名,如是方是小女子本名。」如是有些歉然。
大勇一驚:「你是說你叫柳如是?」
「正是。」見大勇面色古怪,如是有些疑惑:「怎麼?」
「沒什麼。」大勇笑了笑,「好名字。」
陳子龍亦嘆道:「學生當年翻閱史書時,曾見黔寧王沐英討伐雲南一次性閹割了三萬回回,並將其中一些獻給皇室當太監,其中就有後來改信佛教的三寶太監。當時看到這酷舉,頗覺黔寧王手段有些於過殘暴不仁,但今日聽將軍所說,觀這湯陰回回所為,怕是當日所覺大錯特錯了。」
「黔寧王洞查先機,知這回回禍害大,故便行霹靂手段,今日本帥所為,也是這霹靂手段,唯有如此,方不使我漢家百姓遭難。所謂行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本帥對我大明百姓可向來是菩薩心的,對那邪教暴徒和流寇土匪,卻端得是閻王心腸,哈哈。」
柳如是忽然請求道:「不過回回之中也有老弱婦孺,上天有好生之心,如是不忍見她們死於刀劍,卻不知將軍能否網開一面,使人好生教化她們,讓她們知道回回教的真正面目,從而改邪歸正。將軍方才也說了,這回回大半其實都是我漢人,如是相信,將軍亦是想給這些同袍一次改過機會的。」
「本帥當然會給她們改過機會,本帥新設一處改造營,已收容六千多回回,內中婦孺不少,不過這些人中毒極深,恐難改過。」大勇面露難色。
「世上沒有知錯而不改的人,如是相信只要教化得當,這些人定會幡然悔悟的。」
大勇苦笑一聲,道:「難啊,如是姑娘要是不信,本帥派人送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陳子龍剛要說還要上京,柳如是卻欣然點頭道:「小女子正有此意,多謝將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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