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還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麼?
別看程永和是什麼長江水師提督,手底下有一萬多人,好像很牛逼,可如今的長江水師根本不是湘軍打太平軍那會兒的氣派了,早已**不堪,別說中用,連中看都算不上了。
要說起來,長江水師本出自湘軍,因此清廷對長江水師沒有控制權,也沒有軍餉調劑權,這導致長江水師長期以來都是由湘淮集團所控制,也是由湘淮集團發餉銀。這種情況在湘軍強盛的時候還好,可如今湘軍早就完蛋了,這長江水師也跟著失寵,親爹沒了,乾爹又不管,餉銀自然就成了問題,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發過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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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長江水師經費還有一個來源,那就是由沿江五處厘卡供給的,好的時候,歲餉也有七十餘萬兩白銀,卻被大量的整體人事經費占去,沒多少能下發到基層官兵手中,搞的水師基層官兵肆意大幅提高厘卡稅錢,好截留部分當作餉銀。
現在好了,由於都知道長江水師的德行,如今走長江的貨船基本看不到本國商船了,大都是各國的洋船,那是根本不能去收稅的,如此一來錢越來越少,所以長江水師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
為了生存,長江水師平時只好靠走私販賣賺點外快,但那樣不但名聲不好,而且實際上賺的也不多,不夠大家日常開銷的,因此依舊是度日艱難。
到如今,長江水師實質上已經成為紀念湘軍水師昔日輝煌和湘軍立功水勇安度餘生的地方,都這麼多年了,水師官兵的人數從來沒變過,儘是老弱病殘,武器裝備也從來沒更新過,還是打太平軍時期的前裝槍跟大刀長矛,船也依然是那個時代留下來的木船。
武器裝備不行,士氣就更不行了,由於長期欠餉,又不能隨意開闢新財源,長江水師長期困頓,可武器裝備可以放著生鏽,一萬多人的吃喝拉撒住用行,哪樣不用錢?這就跟共和國時代後期的**國企一樣,只出不進,但人家國企好歹有國家給撐著,動不動就給貸款,可長江水師可沒國家養,所以平時光讓這些人吃飽穿暖就是個大問題,壓的程永和喘不過氣,更不用說訓練神馬的了,這種情況,還談什麼戰鬥力?與其說是兵,不如說是武裝漁民。
如此一來,長江水師的戰鬥力早就成了不足五的渣渣了,比綠營還不如,人家綠營變成巡防營之後,好歹還換裝了後裝的漢陽造老套筒呢,雖然也經常性欠餉,但人家總歸是當地政府養,沒事兒還可以會個操嚇唬嚇唬人,順便在城裡收個保護費,打個秋風什麼的,日子好過多了,當然戰鬥力也強多了。
所以說,如今的長江水師,絕對是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那種倒霉蛋,程永和別看是什麼長江水師提督,但長江水師真正的實權,是掌握在下面的各地總兵手裡,而這些分散在各地的部隊,對他也基本是聽宣不聽調,當然要真調兵也可以,那就拿錢,所以與其說是調兵,不如說是買兵,跟給黑社會錢,讓他們出人辦事兒一個調調。這樣一款,要真論起油水跟實權,他一個水師提督可能連當塗知縣還不如,更不用說王永霓這個知府了,也就是仗著身份在那,說話這才有點威懾力。
仔細想一想,要是程永和真有點權力,歷史上也不會在辛亥革命後,聽到只是一隻地方民團武裝過來,他就立刻棄官潛逃了,甚至連反正都不敢,歸根到底是手底下沒實權,朝廷還在的時候,他的身份多少管用,朝廷一旦不行了,他就是個廢柴,再也沒人搭理。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窮慣了的程永和才總是說話酸聲酸氣,實在是眼紅王永霓隨隨便便就能挪用那麼多府庫銀兩啊。
不過雖然說話不好聽,但畢竟都是朝廷命官,又都自認是精品百貨公司的股東,有那一份情誼跟利益糾纏,所以程永和也解釋了當初為啥不派兵救援。
原來,當初王永霓遭受「假革命黨」佯裝圍攻的時候,程永和的確是想派手下人去幫忙的,這倒不是他關心王永霓,而是擔心精品百貨出事兒,那可是有他一份股的。但問題是,他命令是下了,可手下人根本不動彈,只是一個勁的跟他要開拔費。
看到手下要錢,程永和立刻就斷了派人去的念想,連多費唇舌都不干,因為他太清楚自己手下人的德行了。
程永和的確是長江水師提督,但這種情況,他根本沒法強行命令下面的人,如果要調兵,行,先拿開拔費。可就算他程永和狠心砸一筆開拔費給他們,這些兔崽子礙於情分跟規矩的趕過去了,那也頂多是在遠遠的地方吆喝兩聲,然後找地方看熱鬧,上去幫忙是絕對不肯的,那還不如不派去丟人,也省了自己一筆開拔費。他的錢可都是提著腦袋走私販毒搞的,真到手的也不多,可不能隨意便宜了那幫沒用的兔崽子!
「王大人息怒,兄弟是真沒轍,更沒錢啊。」最後,程永和嘆息道,「別看我也有精品公司的股子了,但至今別說見了,連銀錢響動都沒聽過,哪來的錢當開拔費啊?沒錢,我根本指揮不動手下那幫兔崽子,這事兒你又不是不清楚。」
似乎也知道對方說的也是實情,加上對方畢竟是手裡有兵的提督,大家又是一起發財的股東,自己也確實有問題,王永霓這才不再追究,但依然不想讓李志高把兵都帶走,哪怕帶走一半。
「王大人。」李志高笑著道,「我知道您的顧慮,不過您仔細一想,知府衙門才多大的地方?一千人太多了,根本放不下,就是五百人也太多了。另外,巡防營熟悉當地,要真想造反,就憑咱這一千個人,五百條槍,在城裡打,那也是絕對不夠看的,所以最關鍵的不是留住五百還沒訓練過的團練,而是穩住巡防營。巡防營現在跟大人還不敢撕破臉,畢竟您有朝廷大義在,可你一直用自己的私人團練,不用巡防營,這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時間長了,讓他們鋌而走險就不好了。別的不說,萬一搞個刺殺,然後推到革命黨頭上,這事兒找誰說理去?因此,反倒不如讓我帶人出去,更能讓他們安心。」
「可是,這,這齣去駐兵,勞師動眾,花費也大啊。」王永霓繼續道,「而且對那些巡防營的,我總是感覺不安心,你也說了搞刺殺……別是,別是真有革命黨混進去?」
「既然您這麼怕,那我也沒辦法了。」李志高故意嘆了口氣,「可惜啊,就因為這件事,給我供貨的供貨商對我很不滿意。實話說,讓我出城另外建設武裝貿易點,是給我供貨那人的主意。他說過,太平府的官兵不可靠,如果還在城裡,他就不再提供貨源給我了,因為那樣得不到保障。他不供貨給我,咱們的生意就遲遲沒法做,生意沒法做,你我都沒錢可賺,到時候別說花費大的問題了,就連目前這支團練,我也養不起了。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趁早脫身而走,換個地方另做打算。」
「別別別,文青老弟何出此言。」聽到李志高這麼說,王永霓還沒說話,窮怕了的程永和嚇了一跳,連忙跳出來道,「這公司既然大家都有份,不能姓王的自己一個人說了算。哼,他貪生怕死,那就讓他自己養他那五百人便是,但另外那五百人加三百條槍,可是咱們都有份的,他自己說了不算!我看這樣,還是投票,我反正無條件贊成文青老弟的。我有一成半股份,跟王大人一樣多,加上文青你的三成,這就是四成半,至於這位馬先生……」
「哦,說我麼?」馬文眨眨眼,接著做了個美國式的聳肩加攤手,「我自然是聽李的,李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這不結了!」程永和一拍巴掌,「咱幾個是絕對多數,王大人的股份少,提議可以忽略不計,他要再這樣胡鬧,我建議把他的股份收回,別讓他再來摻和事兒。」
「你,你,放肆!程永和,你想幹什麼!」王永霓再次拍桌子大怒!
「王永霓,我倒要問問你要幹什麼!」程永和這次一點不給面子了,也跟著拍桌子大吼,「你貪生怕死不要緊,但貪生怕死的蒙了心,耽誤大家賺錢發財就不行了!」
「你,你,我怎麼耽誤……」
「你還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麼?」程永和打斷王永霓的話,「咱這買賣靠什麼賺錢?靠你那點權?還是靠我那點兵?都不是!那是靠人家文青老弟有本事,能搞到高檔貨色跟新鮮玩意兒!真讓文青老弟走了,你我還上哪兒去找這尊財神?嗯?你有本事變出那些好東西來嗎?」
「這,這……」被程永和這麼一罵,王永霓也反應過來。
的確,這精品百貨看似大家都有股份,但實際上這公司里離開誰都行,就是離不開李志高!
公司能這麼賺錢,主要都是靠李志高能弄到大批稀罕貨物才成的,自己這些權力啊什麼的,頂多是起個保駕護航,說白了就是給人家當個高檔點的打手護院罷了。
這買賣缺了自己沒關係,總有人可以替代自覺,但要是缺了李志高,那買賣就沒法在這做了。雖然沒細查,但這李志高十有**是個有洋人身份的,威脅的手段,恐怕也用不在他身上。既然沒法威脅,那麼人家要覺得這邊實在不行,大可以一走了之換個地方做。然而人家可以隨便走,自己卻沒法隨便動,他要是不在這邊做買賣,自己也就沒法賺錢,所以,對李志高,還真的不能得罪,因為他真的是自己這些人的財神!
他也真的是在之前的事件中被嚇怕了,這才腦子發熱,現在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士兵出城訓練,另外建立據點才是最安全的,就那點新丁要是都呆在城裡,萬一巡防營起疑心一暴亂,自己可就變成餃子了。
相反,把團練帶出城訓練,巡防營的人才不會起疑心,自己好歹是朝廷任命的知府,只要跟那些巡防營沒有太大利益衝突,想來他們也不會明目張胆的撕破臉為難自己,估計還會跟以前一樣。
想一想,要是真要為難他,也不會搞演戲那套了,直接來硬的多好?誰不知道如今這世道,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大減,他一個知府並不重要,掌兵的兵頭才是老大啊。
換句話說,王大人是受驚過度後一直在自己嚇唬自己,把事情想的過於複雜了。
「文青老弟。」想明白了的王永霓尷尬的一笑,「我這……罷了,是我胡塗了,依我看,也不用給我留五百人了,人你統統帶走,那五百人的餉銀也依然是我負責,這總行了?」
聽到他這麼說,李志高忍不住笑了下,這倒不是因為對方這麼快就妥協了,而是因為文青那個稱呼。
這文青是李志高自己取的字,本身就有惡搞自嘲的成分,但沒想到聽了的人都叫的順口,結果每次一聽,自己都要先笑一笑,總也忍不住。
「咳咳,那什麼,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計劃。」李志高微笑點點頭,「回頭準備準備,最遲後天,我就帶人出城。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麻煩知府大人幾件事。」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