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去城外

  「什麼，要去城外？幹嘛要去城外？」發出這聲疑問的，正是最近很受傷加很害怕的知府大人王永霓。

  他此刻呆的地方，正是精品百貨的大客戶室，房間裡的人，除了他自己，還有李志高，劉潤生，美國商人馬文，長江水師提督程永和以及當塗知縣范緒鳴。

  這些人都是李志高主動召集過來的，說有要事相商，再加上最近確實發生了不少事兒，所以他們這些大股東才聚集在一起，開起了精品百貨公司的第一次股東會議。

  在這個私人股東會議上，李志高先故作悲痛的陳述了一番先前的損失，說雖然之前他因為拿走一筆錢去進貨，避免了部分損失，但毫無疑問的是，李志高當時只拿走了一小部分錢，庫存還有大量資金跟貨物，這筆錢以及貨物被洗劫一空，損失依然是巨大的，初步估計損失的數額超過三百萬大洋，這樣一來，別說發財了，大家還要倒賠錢。

  而且，這事兒還不能聲張，要讓外人知道堂堂一個府城裡的洋行被人順順利利的搶了三百多萬，那還不舉國震驚？不，是世界震驚？到時候不說別人，就王永霓王知府，第一個就逃不脫干係！

  所以說，這虧還只能自己吃啞巴虧，就算人家問起來，也最多只能說十幾萬損失，不能說太多。不過那都是明面上，在私下裡麼，李志高卻陰險的早就讓人把消息散播出去，說損失了三百萬大洋的財貨。這一招很明顯是為了讓對方內部互生嫌隙，畢竟那些人既然是分工合作，搶錢的人跟其他佯攻牽扯的人就有一個間隔，搶錢的人或許知道真相，知道只有不到三萬現大洋以及大概價值五六萬大洋的貨，但佯攻牽扯的人可不知道真實數額，他們肯定以為錢數要比這多的多，而他適時放出損失三百多萬這個消息後，必然會引起內部人的懷疑，只要有人懷疑，內部火拼是早晚的事兒。

  說完了損失，李志高又假惺惺的道，雖然他可以高風亮節的先自己出錢墊付部分損失，讓生意繼續做下去，但規模恐怕會小不少，而且實在來說，最近幾次的分紅恐怕也是無法按時發放了，因為就算以後賺錢了，也要先賠損失，這還是得讓生意儘快開張，一直順利經營，別再出岔子才行。

  雖然早有所料，但大家再次聽到這個結果，還是難受的了不得，跟著就再次破口大罵那伙強盜奸賊。

  再之後，等大家情緒發泄差不多了，李志高又主動提出，鑑於城裡已經不可靠，特別是那些巡防營的官兵已經不可靠，所以為了安全，想要把精品百貨暫時停業，把主要業務都換個地方，搬到城外去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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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由於城外也有土匪，所以團練武裝也要跟著過去駐防，這樣一來，到了城外的開闊地，只要建設好營壘嚴防死守，相信有一個團練做防護，賊人就沒那麼容易得手了，至少那些巡防營官兵是沒那麼容易喬裝成賊人渾水摸魚了。巡防營畢竟是朝廷官兵，黑夜裡在城裡假扮賊人渾水摸魚還湊合，明目張胆的去城外攻打一個團練駐地，那除非他們想造反，否則他們既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

  在這裡要說一下，巡防營也叫巡防隊，是清朝後期的一種地方軍隊編制，來源是挑選舊綠營和勇營的精壯，另招募民丁編組而成的地方部隊，目的就是保衛地方，像警察保安隊，就屬於巡防營里的一個編制，正常情況下，警察保安隊就是巡防營的一個或者兩個哨。

  一般來說，巡防營的編制分為馬隊和步隊，馬隊全營設官、弁、兵、夫共189名，馬135匹，每營分為「中」、「左」、「右」三哨。步隊全營設官、弁、夫共301名，每營亦分為「中」、「左」、「右」三哨。

  其中，真正打仗的正兵，步隊是按照每哨八棚，每棚9人來算，馬隊減半，每哨四棚，每棚9人。也就是說，步隊真正能打仗的人，只有216人，馬隊能打的只有108人，其他都是夫，也就是輔助兵。

  這樣看來，太平府駐紮的巡防營，兵力並不多，不過，自從從1900年以後，朝廷已經無法控制地方了，因此屬於地方兵的巡防營就不太正規了，多會根據情況自行增減，一般有錢的大城市，巡防營的士兵人數就多，小城市士兵就少，主要看當地的繁華程度跟承受能力。太平府畢竟是大城，所以駐紮在太平府的巡防營實力也高。當然，正兵數目是朝廷規定的，不能變，但輔助兵，也就是夫的數量可以自由增加，有的地方甚至一個正兵配七八個夫，人數膨脹好幾倍，而這些所謂的夫，也都是拿槍的！

  也就是說，太平府的巡防營，共有正兵324人，輔助兵345人，共669人，基本做到人手一把漢陽造，另外據說還有兩門前裝十二磅過山炮，雖然是老掉牙的貨色，但也算重火力了。

  如此配置，雖然的確戰鬥力低下，但還不是李志高那支剛成立的團練民團能抵擋的，但問題是，這支部隊人員複雜，彈壓地方還成，卻不可能明目張胆的全拉出去攻打一個抱團的團練武裝，真這樣的話，就是造反！

  另外，哪怕巡防營的官兵真的全拉出去攻打李志高的人馬，那也是不成的。

  因為首先，李志高駐紮的地方離開太平府有段距離，走路得四五個時辰，有這個時間，大部隊出城，必然瞞不過李志高那支團練的耳目，會提前防備，小股部隊出城又顯然沒用，進攻的突然性以及隱秘性就不存在了。

  其次，就算巡防營真的攻打李志高的團練，在城外建有工事以及普遍裝備英國洋槍的情況下，李志高的團練也可以抵擋那些巡防營的攻擊至少一天，而有這個時間，不管是蕪湖的軍隊，還是南京的軍隊，都可以順江趕過來支援，甚至蕪湖的洋人艦隊都可能來幫忙，畢竟巡防營攻打的，是李志高的洋行武裝，裡面還有美國人馬文的股份在，這已經不僅僅是造反叛亂了，還是挑釁洋人的在華利益！

  因此，綜合來看，走出城是最安全的，至少對李志高來說是這樣。

  還有，就算精品百貨搬出去了，但因為精品百貨早已經打響了知名度，經營的東西也是獨一無二，別家根本沒有，屬於酒香不怕巷子深那種，因此不怕換地方，因為不管你換到哪兒，只要還想要你的貨，就得跟著去，有點危險也不怕，畢竟利潤太大了。

  以目前這種情況，出城去搞一個營房作為團練駐地，再在那個防守森嚴的地方做批發生意，的確比在城裡安全，至於兵營是不是合適做生意，這個麼，團練而已，沒那麼多講究。

  當然出城也有危險，比如無處不在的土匪，但團丁用的英國快搶雖然不適合在城裡打巷戰，但卻最適合野外對陣，只要建好營壘防守，哪怕只有三百條英國快搶在手，至少在這太平府附近，土匪神馬的根本可以無視。

  但問題是，如果把團練兵都帶走，那知府衙門誰來保護？王永霓通過這件事之後，可是再也不信那批巡防營的官兵了，所以他聽到要帶走團練後，才下意識的發出驚呼，問幹嘛要換防，其實擺明了就是拒絕。

  「當然不是全帶走。」明白王永霓心思的李志高笑了笑，「還是按照王大人原來的安排，分做兩撥。您花錢雇的那五百人還守衛知府衙門，原來那五百人則由我帶出城，先找地方把營房建起來，把兵也訓出來，之後麼，咱們再從長計議。」

  「要是這樣的話，那生意什麼時候能重新開張？」問話的是長江水師提督程永和，畢竟團練不團練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錢。

  「你說生意啊？這個麼，鑑於最近的情況，還是先停一停。」李志高故作無奈的道，「都發生了那種事兒，特別是客商都死了不少，就算我再做生意，短時間恐怕效果也不會好，所以乾脆關門歇業，讓大家緩一緩，我們呢，也趁這個時間先把兵練好，等咱的兵練出來了，有武力當依靠了，再做買賣不遲。」

  「好，不做就不做。」程永和嘆了口氣，「但這養兵練兵可是花費不菲，如今生意又不能做，沒什麼進項，那這平時的餉銀怎麼個出法？」

  「那自然還是老樣子。」馬文搶著用生硬的中文道，「按照股份多少來，既然入了股，不能光吃好處，有了難處也得一起分擔才是。」

  「這個，這當然也是對的。」程永和看了看馬文，又轉頭看了看王永霓，陰陽怪氣的道，「可咱當初只是說好了養五百人，三百條槍，但王大人自作主張用庫銀又招了五百人，另加買了兩百條英國快搶，嘿嘿，這事兒可怎麼算？」

  「哼，這就不勞程大人操心了。」王永霓瞪了程永和一眼，「我招的那五百人，餉銀我自己負責，這總成了？總之不會為難程大人的。」

  「這是肯定的，我當然不為難。」程永和笑了笑，「但問題是，王大人你私自用庫銀招收私人民團，這件事兒，朝廷里的人知道麼？」

  「程永和！」王永霓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怒視著程永和，「我還沒跟你算帳呢，當初你見死不救就罷了，現在又開始落井下石？好啊，你去告，儘管去告我，就說我私自挪用府里的庫銀，看能不能告倒我！哼，我就用庫銀怎麼了？前任的虧空我還留著不少呢，我這都不愁，還怕挪用庫銀？大不了我告老還鄉！哼哼，反倒是你，屁股底下可不比我乾淨？而且你是提督，跟我個文官不一樣，到時候，哼哼！」

  「王大人息怒。」看見倆人開始不對脾氣，最沒存在感的范知縣連忙笑著打圓場，「相信程大人也不是那個意思，這裡誰也不會去告發大人的。畢竟這年頭，誰不是私自挪用庫銀？不挪用庫銀，這上上下下吃什麼，喝什麼？虧空不怕，反正一直都虧空著過的，只要最後能按時給朝廷交納一部分稅款就可以了。」

  「是啊。」程永和也順勢下台，笑著道，「我也是開個玩笑，這裡誰也不會去告發的，王大人息怒，就當我粗人不會說話，我賠個不是！來，以茶代酒，咱幹了！」

  說完，程永和主動端起一杯茶，走到王永霓跟前，打算跟王永霓碰杯。

  其實王永霓的生氣有一半是假裝的，看到對方服軟了，也就就坡下驢，畢竟大家其實是拴在一個繩子上的螞蚱。

  他是挪用庫銀私自招收私人團練了，但程永和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手下的兵也有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光那個走私菸土跟販賣人口，真捅出去，就算不能真拿他如何，也夠程永和喝一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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