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霓裳(四)
李括有些詫異的望著司禮官,似乎不敢相信獲得宣節校尉武官的是自己。這封賞來的太過突然,來的太過及時,竟讓少年生出深深的懼怕感。人xing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往往你極力追求一個物件,沒得到時費盡心機只為將它收入囊中,得到後卻不敢把玩,生怕一不留神再丟失了它。這種現象極為明顯的體現在少年動作的遲鈍上,當張延基不斷拉扯李括衣角時,它才意識到自己該領旨謝恩了。
少年向前邁了幾步,便朝皇帝陛下鑾座方向俯身拜了下去。「臣給事郎、太子賓客叩謝陛下隆恩。」
李隆基頗為滿意少年的表現,少年的驚詫、慌亂、感激很好的滿足了大唐皇帝的尊崇感。京城的官員太過油滑,整ri往來於天子腳下,讓這些官吏養成了一種忖度主君心理的習慣。做什麼事情前都要思量一番,這事皇上是怎麼想的,我怎樣回答才能討得皇上歡心?一味的奉迎做作讓李隆基覺得噁心,他看到的是千篇一律的和善恭謹的面容。那官方式的笑容和不抑不揚的聲調直讓人從脊背生出一股寒意。而李括的態度恰恰是心中想法最本真,最樸實的體現。
李隆基嘴角微微扯起一抹笑容,和藹道:「李校尉不必多禮,朕敬重你堅毅果敢特授你官職,你要後學上進,不要讓朕失望!」
少年心中感激,俯身道:「臣定不負陛下厚望。」略想了想,李括咬牙沉聲道:「不過此次戰術非臣一人之功,張侍郎的公子,還有一名臣的好友皆策劃了它。如若臣獨享此賞賜,心中實在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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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眉角一皺,心中有氣又笑。這後進儒生竟向自己討恩典來了,當真以為授予官職似鄉野村夫賤賣菜品般可以討價還價嗎?李隆基正yu發作,卻聽楊妃「咯咯」笑道:「陛下,難得李家小郎君這麼重情重義,不若陛下就答應他,一道賜予那兩書生官職。」
李隆基面上露出些許不愉,雖然他對楊妃極度寵愛,幾乎是有求必應。但她在公眾場合這般干礙自己處理政事,仍是叫他有些拉不開面子。似是看出自家三郎心中所想,楊妃輕甩羅衫嬌,轉身嗔道:「陛下明明說賭輸了要贈詩作為臣妾的壽禮,現如今又絲毫不給臣妾說法,看來心中根本沒有臣妾。」
李隆基沒想到楊妃竟是使出了這招,腦中也是一片空白,瞬時亂了方寸。稍定了定心神,李隆基輕手將楊妃搬轉過身,和聲笑道:「愛妃這說的是哪裡話,朕何曾忘記對你的允諾?不就是賦詩一首嗎,這有何難。朕這便賦來。」
楊妃卻是嗔道:「不要。人家提起你才答應,若是真心對人家好,便允了李校尉的請求,將其餘二人皆賜予武職。」李隆基對楊妃無可奈何,只得由著他的xing子改了旨意,賜張延基,周無罪分為仁勇校尉,算是賣了李括一個人情。
馬球比賽後便是皇帝陛下的家宴,除一些權貴如哥舒翰,李林甫被留下赴宴外,其餘人等皆是奉旨退下。張延基半攙著李括緩步朝chun明門走去,邊走邊抱怨道:「要我說啊陛下還是太偏心,那些丘八故意弄傷括兒哥你,陛下沒有下旨降罪便將他們交給了哥舒翰。哥舒翰那個老狐狸表面上裝出一副不勝惶恐,大義滅親的姿態,背地裡不知道怎麼偷著罵你呢。
「禍從口出!」李括輕手堵住好友的大嘴巴,嘆道:「這時間本就沒什麼公平可言。誰叫人家哥舒翰是兼領河西、隴右的節度使呢。陛下還用的著他,自會給他幾分面子。依我說,陛下對我們已是仁至義盡了。」
剛一出興慶宮,便看到侯立在宮門外的張福。
「少爺,你可回來了。三老爺從蜀中回長安述職,今ri方到長安。老爺讓我接你回去吃家宴。」
張延基剛yu開口,卻聽得身後陳潤之,裴行辰一干人等已經追來。裴行辰沖李括拱了拱手道:「先前是兄弟我不好,總是不服你被破例授予官職。今天這場馬球賽,括兄弟你的舉動大伙兒都看到眼裡了。要是誰還敢嚼舌頭根子,我裴行辰第一個跟他沒完!」
李括淡淡一笑,回一平禮道:「無妨,裴兄學識氣度皆遠勝愚弟,不必對這些小事介懷。只是以後有什麼好酒好肉,不要忘了兄弟我。」
「有趣,有趣。人都道妙人可遇不可求,裴某得以遇見括兒兄實乃幸運。」
陳潤之道:「今ri括賢弟獲陛下親封宣節校尉,實乃可喜可賀。不知括賢弟今後有何打算?」
李括略一思忖便道:「今後的事誰又說的好,不過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去軍中走走。」
「軍中?」陳潤之皺了皺眉,在他心目中軍職雖遠勝於農、工、商。但歸根結底不如文職來的儒雅,雖說他也嚮往上馬擊狂胡,下馬草兵書的暢快生活。但若真叫他遠赴塞外,終ri與長河落ri,漫城煙沙為伴怕是也絕無可能。歷朝歷代對軍人都是用重而不重用,細細想來卻有其中道理。
「是啊,說來慚愧,在下有生以來從未出長安城。現如今有了機會,真想到外面走一走,換換生活的節奏。」
「如此,怕我大唐也要出一個班仲生(注1)了。」不想壞了方才的和美氣氛,陳潤之如斯答道。
「真到那時,不知可否有人願做那竇都尉(注2)?」李括淺笑道。
「與括兄閒談真是有趣的緊,午時筵席大夥心都在球賽上,沒什麼心情。不若這樣,今夜便由我做東,咱們這些兄弟去平康坊暢飲一回,慶祝括賢弟賜給我們的勝利!」陳潤之朗聲道。
「慶祝括兄弟賜給我們的勝利!」一干世家子弟齊聲鬨笑道。
李括微皺了皺眉,看了看滿心歡喜的張延基終是應道「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延基正自想如何找個由頭推脫掉家宴,如此一來正是樂得自在。沖張福道:「你都聽到了,公子我與同袍赴個筵席。若是阿爺問起酒家,你就說在東市的太白居!」
「少爺。少爺!」阿福還yu提醒什麼,卻發現自家少爺的身影已隱遁於長安市坊兩旁匆匆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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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河轉,人間簾幕垂。紅燭昏羅帳,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生。
明月高懸,華燈初上。長安城內平康坊中,李括正與陳潤之一行貴家公子飲酒擊樂,賦詩品茗。
長安城依據市坊規劃大概分為北城、城中、城南。北城自是皇城所在地,依傍渭水吸天地之靈氣,從龍首原上俯瞰整個di du甚至天下...而若論民間的繁華,觀遍南城卻是尋不得一地能比得過城中的平康坊的。
微抿了一口清茶,陳潤之道:「括賢弟雖自幼長於長安,但潛心修學,想必對風月之事不甚了解。想我長安繁華無邊,佳麗如雲。這映chun閣可是城中一等一的名樓,平康坊中三大仙子其中有二便是出自此閣。」說完沖侍立一側的小廝輕點了點頭。
只見朱門輕啟,兩位宮裝妙齡少女拖著半壁輕紗雪紡裙緩步而入。為首一人約是二八年華,一身鵝黃se大襯裙直拖至地。一彎柳月眉襯著清秀俊俏的面龐愈發的可人嬌憐。其後一人芳華稍大,一身端se收身石榴裙配上那動人曼妙的身子直叫人心神為之一盪。雖是不著粉黛,素麵朝天,但絲毫掩飾不住那傾城的容華。
只見二人行至陳潤之身側,福身一禮道:「小女子秦嵐卿,韓雲溪過陳公子。」
想那陳潤之該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只微微一笑,示意道:「嵐卿,雲溪,這位便是李括李公子。括賢弟是隴西李氏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你們要好生侍候著。」
韓雲溪似是見慣了這等世家子弟,只是象徵xing的沖李括一禮,卻並無親近之意。
李括卻是不以為惱,輕笑道:「都道英雄一笑為紅顏,我起初還不當做真,如今一睹二位姐姐芳容才知曉什麼是傾國傾城之姿。」說完目光卻是並未從二位佳人身上移開,眼中流露出幾分仰慕讚許之意。
那秦嵐卿想是長那韓雲溪幾歲,只福身一禮道:「奴家見李公子面容俊秀,氣質高雅定是jing通六藝,不知李公子可否有雅興聽小女子一曲?」
張延基聽至此處卻是搶過話頭,拊掌接道:「如此甚好!都聞長安小四絕(注3)藝冠長安,李月華的青簫,秦嵐卿的古琴,韓雲溪的綠腰,再加上那賀蘭雲楚的馨香。如今秦小姐能賞臉奏上一曲,真是應了人生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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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班仲生,即班超。大家想讓小七投筆從戎不?
注2:竇都尉,即奉車都尉竇固。奉命出兵攻打匈奴期間對班超多有賞識,有知遇之恩。
注3:唐代有四絕:李白的詩、張旭的書法、吳道子的畫、公孫大娘的劍舞。小四絕是流雲編的啦。
嗯,我卡文卡在這,故意的。。。有沒有一種感覺,小七要在這發生點什麼?求票!<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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