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求不得
謝淵看著那純金佛像,頓時來了興趣。
陳郡謝氏,還有人如此誠心的禮佛?在莊園內如此有如此大的純金佛像,那人的佛心之誠自不必談,關鍵是財力地位,恐怕在謝氏內也不算低。
「等等!」
謝淵喚住了一名僕役,那人眼尖,認出了這座宅院、認出了謝淵,連忙躬身行禮:
「淵少爺,請問叫住小的有何吩咐?」
「沒什麼大事,就是問下這佛像是哪位長輩的?」
謝淵問道,他直覺就是長輩,因為他不信有同輩搞這些玩意兒……就算有這實力,大概也不可能放到莊園內里來。
那僕役低頭道:
「淵少爺,這佛像是主母之前讓人請的。」
「主母?二叔母?」
謝淵眉頭一挑。
「正是。」
謝淵沉吟一下,又問道:
「那方便問下這佛像去往哪裡麼?」
「主母吩咐將這佛像送到郡城中的玉佛寺去,捐給他們。」
下人利落道。
「這樣……這佛像,本來是在主母的院裡咯?」
謝淵問道。
那下人點點頭,沒有再多說。
謝淵見狀,也不好再刨根問底。雖然崔萍君禮佛之心甚誠、十數年如一日在謝家裡人盡皆知,但是謝淵初來乍到,又沒什麼朋友交往,和崔萍君也就見了那麼一次,還真不知道。
周圍知情的雲竹侍劍在謝淵沒問的情況下,也不會主動議論主家;而謝靈韻雖然來幾次,也沒說起自己的親娘。
目送這些僕役遠去,謝淵若有所思道:
「玉佛寺?聽聞陳郡玉佛寺也是州郡內香火繁盛之地,寺中大玉佛高十丈八,通身玉石所造,寶光流轉,盛大莊嚴,或許有機會該去一觀。」
他剛剛已經靠近那金佛像轉了兩圈,但身上的佛牌沒有任何反應。
反正都是碰運氣,乾脆過幾日去這玉佛寺看看也好。
「不過二叔母之前禮佛?看樣子還不是一般的用心,擺在自己院落中應當是十分認真了。怎麼又把佛像送走?難道要換更好的?」
謝淵有些疑惑,隨口喚了兩句:
「雲竹。」
「少爺,雲竹在這呢。」
雲竹很快出現在他身後。
「問你個事,主母之前一直禮佛嗎?」
「少爺,對的啊,我剛來時就聽聞主母佛心甚誠,每日都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在她私人佛堂里潛心禮佛,已經有十多年了呢。」
雲竹柔聲答道。
謝淵聞言,頓時若有所思。
十多年……
「家裡最近要請新的大佛寶像嗎?」
謝淵問道。
「雲竹沒有聽說。」
「那二叔母怎麼把那金佛像請走了呢?按理說拜了這麼多年,一般不會換的。」
謝淵喃喃低語,總覺得這個時機有些巧妙。
雲竹聽他自語,想了想,道:
「少爺,我從別房的姐妹那兒聽說,主母最近出現的時間比以前多多了,似乎每天禮佛的時間大大減少呢。」
「是不拜佛了麼……」
謝淵沉吟一下。
這位主母拜了十多年佛,自己回來不久突然就不拜了?
而她對自己的態度又有些微妙,不由謝淵不留意。
一位大世家的主母,本又是另外一位世家的嫡小姐出身,可以說身份已經是天下頂尖的尊貴,比公主貴妃什麼的都珍貴的多。這樣的人有什麼得不到,主母的身份本也非常忙碌,鮮有潛心禮佛的。
除非她渴求的東西,是以她的身份實力都難以求到的,只能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神佛——
雖然這個世界神佛不是完全的無稽之談,但是至少天書破碎之後的這麼多年再也沒聽聞過神佛傳說。
謝淵想了片刻,心中就若有所悟,頓時一怔,隨後微微嘆了口氣。
「少爺,有何煩心事嗎?」
雲竹見他嘆氣,立即問道。
「愛別離,求不得,世事多苦,不因身份而別。」
謝淵搖了搖頭:
「沒事,給我熱一副湯劑,我準備練功了。」
「少爺,我馬上去。」
「不著急。」
謝淵看著雲竹邁著優雅的小碎步款款離開,幽幽一嘆。
大哥才是真的含著金湯匙,本該是騰龍之姿,可惜卻夭折在偏僻一角、鮮有人知的小山村,命數難測,蓋莫若是。
謝氏主屋。
「娘親,您把這裡清空啦?」
謝靈韻看著自己從小看到大、比自己年紀還長的佛堂,小心翼翼的問著旁邊的崔萍君。
這些年,除了在崔萍君懷著謝靈韻的時候,她基本上每天都要在這裡度過。
崔萍君平靜的點點頭:
「既求不得,何必再求?」
謝靈韻默然一會兒。
身為崔萍君的至親,她和謝奕都知道崔萍君如此執著於禮佛,其實不是心有多誠。
謝奕雖然也對自己失散的骨肉十分思念十分擔憂,多年來從未放棄尋找。只不過這是真正的大海撈針,以謝家的實力也一直沒有眉目。
故而他多年來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也不如崔萍君這般執著。父親和母親的思維方式,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謝奕這些年來勸了崔萍君幾次,但並沒結果,還常常落得不能進屋睡覺的下場,也就由她去了。
而謝靈韻雖然現在長大懂事,理解母親,但小的時候不免因為母親的陪伴有限而感覺委屈。
只是現在崔萍君真的將這佛堂拆下來之後,無論是謝奕還是謝靈韻,心思都無比複雜。
謝靈韻低聲道:
「娘親,那以後這間屋子拿來幹嘛?」
「等將你哥哥帶回來之後,就把他的衣冠冢立在這兒吧。」
崔萍君不假思索道。
十幾年了,終於得到了親生骨肉的消息,然而只剩一抔黃土、幾件破衣。
生不得團聚,至少將他的衣冠埋在最近之處,時時能夠來看。
「啊?」
謝靈韻有些遲疑:
「這……父親同意嗎?」
這裡可不是謝氏墓園,是謝家族人聚居的地方。就算這裡是家主的私院,家主也不是就沒有規矩要遵守了。
「族內事務,你爹向來聽我的建議。」
崔萍君道。作為大家主母、而且是崔家嫡女聯姻而來,她自然不是只用相夫教子,某些時候在內部事務上,她在謝家的威望,不比謝奕差。
謝靈韻只得住嘴。
雖然說是她的哥哥,但她從未見過面,自然很難說有什麼傷心或是感懷,跟母親的心思天差地遠。
她只是想著,這是那傢伙的哥哥,以後搬到這裡來了,他祭拜倒也很近。
「你最近和你淵堂兄見了嗎?」
崔萍君忽然問道。
謝靈韻啊了一聲,點頭道:
「基本上每一天都會去看看他。娘親別擔心,他看樣子適應的不錯,和族裡的兄弟姊妹已經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
崔萍君沉默許久,真實情況是什麼樣,她自然是清楚的。
不過她微微搖頭:
「你去的是不是太頻繁了?」
「還好吧。」
謝靈韻不在乎道。
崔萍君緩緩開口:
「靈韻,他是你的堂兄,他的父親是你爹的親大哥,倫兒……不在,他便是你在這世界上同輩中血緣最親近的人了。
「你們是最親近的兄妹,你要記住這一點。」
謝靈韻聽得面色慢慢發沉,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崔萍君見狀,眉頭漸漸蹙起。
這一日。
謝淵修煉之餘,坐在書房裡,面前攤開了一張宣紙。
他提著筆,然而直到筆鋒的墨都塗出一個大黑墨團來,他那筆也頓在那裡,不知如何開始。
謝淵準備給司徒琴寫封信。
來到謝家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就算再怎麼當鴕鳥,理應給司徒琴交待一下。
不然拖久了又不去信,謝淵怕司徒琴又會擔心。
想到這裡,他面色溫和,然後長嘆了口氣。
「她不會討厭我吧?」
謝淵有些憂心忡忡,但是左思右想,拖著不說也不是辦法,只得吸了口氣,一五一十的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全部交代。
真誠是必殺技,自己的出身也是沒辦法選的,只得希望司徒琴不要介意了……
謝淵心懷忐忑,將一封信寫得刪刪改改、七七八八,隨後看了一下,覺得大體無誤,才點了點頭,又重新找了一張頂級宣紙謄抄。
正在這時,謝淵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迅速傳來,然後是雲竹的聲音響起:
「靈韻小姐,少爺正在書房,等我通傳……」
「有什麼好通傳的,你放心,他知道我的,不會怪你。」
聽到謝靈韻蠻不在乎的聲音響起,謝淵頓時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還沒嘆完,房門嘭的一聲,直接被謝靈韻推開,看著他呵了一聲道:
「我的至親堂兄,你在嘆什麼氣?見到我這麼不高興?」
「靈韻,你就不能敲敲門嗎?」
謝淵無奈道。
「這有什麼?難道你不歡迎我?」
謝靈韻切了一聲。
謝淵搖搖頭:
「倒是沒有,但我總有隱私,萬一在忙或者在修煉……」
「你修煉我自然不會打擾。至於其他的,咱們是兄妹,別分那麼清楚。你這宅子不也是我家?」
謝靈韻大大咧咧的,然後直接湊到謝淵旁邊,俯下身子,髮絲都拂到了他的面孔上。
謝淵感受著極近處的少女芬芳,謝靈韻的臉幾乎都貼在了他的臉上,不由微微將身子遠離一些,尷尬道:
「靈韻,男女授受不親嗷,你別挨那麼近成不。」
「咱們是兄妹呀,分什麼男女?親近點才是應該的。而且,在萬妖山里你扶著我的腰,碰也碰了摸也摸了……」
謝靈韻手理了理髮絲,笑嘻嘻的說著。
感受著旁邊雲竹詭異的眼神,謝淵頓時頭皮發麻:
「小姑奶奶,你說話注意點,別有歧義好嗎?就是扶你一下,怎麼搞的像什麼一樣?我倒是無所謂,你以後還得聯姻還得嫁人,注意點影響。」
謝靈韻嘴角一撇:
「我才不嫁人。」
「不嫁人?」
謝淵打量了一下她俏麗絕美的臉頰,點點頭:
「思想還蠻先進的。」
見謝淵沒有發表什麼三從四德、生兒育女的言論,而是還挺理解的模樣,謝靈韻頓時喜笑顏開,眼睛像彎彎月牙:
「是吧?也就你會理解我,要是爹娘不把我揍一頓才怪。」
「二叔和二叔母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了,才不會打你。」
謝淵搖搖頭,問道:
「說吧,來找我又幹什麼?」
「琴小姐,見字如晤,自與你一別,足有……誒誒誒!」
謝靈韻低聲念誦,突然直接被謝淵提著脖子,提到了旁邊去。
謝淵又氣又笑:
「誰讓你偷看我的信的?」
「那麼大一張紙,你寫得我看不得?」
謝靈韻嚷嚷著,在半空手舞足蹈。
然而她身量不算很高,在高挑的謝淵面前就更顯嬌小,被謝淵捏著脖子提在半空,張牙舞爪了半天也下不來。腦後兩條又長又黑的馬尾辮一晃一晃的,活像被提溜著的兔子。
謝淵見她模樣,也不和她計較,直接將她放下,回身將信件收好,嘀咕道:
「小丫頭片子,沒點規矩。」
「說什麼呢?我都聽到了!我不小了!」
謝靈韻理了理髮絲,在謝淵的背後眼珠滴溜溜的轉,露出一絲笑意。
她蹦到謝淵身邊,見他已經將信紙裝好,不由有些遺憾又有有些好奇。她背著手,歪過頭不經意的問道:
「喂,你給那位貴女寫信呢?你們關係很好嘛?」
謝淵瞥她一眼,笑眯眯道:
「說不定有一天她要當你嫂子。」
謝靈韻眼睛頓時睜大,退後一步,啊了一聲:
「你們都到這一步了?」
「倒也沒有……我只是說的話。」
謝淵不置可否道。
謝靈韻神情頓時有些複雜,咬了咬唇,然後馬上換了一幅表情,蠻不在乎道:
「我看未必。」
「啥?」
「堂兄,你……對她沒有仇恨嘛?」
謝靈韻試探著問。
謝淵左右看了看,見雲竹早已貼心的退出書房,將門帶好,然後點點頭:
「就只給你說吧——沒有。我的、父親,畢竟我見都沒見過……而且,就算有仇怨,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謝靈韻撅了噘嘴:
「但是爹娘肯定都不會同意的。」
「我也不會一直待在謝家。」
謝淵直接說道。
謝靈韻頓時再度睜眼:
「那你去哪?」
「不知道。江湖?雲山?或許最後也會回到這裡,但肯定不會一直在這裡。」
謝淵搖搖頭。
他的意思很明顯,自己沒在這生長,那些宗族規矩什麼的也管不到他,大不了一走了之。
當然,若是鬧得一拍兩散的不愉快,不再算得家人,謝淵受了多少恩惠,日後會一併還回。
「好吧,走得時候記得帶上我。」
謝靈韻若有所思。
這次輪到謝淵瞪眼:
「帶你幹什麼?」
「我們是最親近的兄妹,自然要形影不離!」
謝靈韻笑眯眯的。
謝淵發現了這丫頭最近老拿兄妹來說事,而且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新點子,一邊說著兄妹啊親近啊什麼的一邊就往他的身上蹭,搞得謝淵常常有些尷尬。
但謝淵一直對她討厭不起來,往往縱容,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對有個妹妹的執念在謝靈韻身上得到了滿足。
雖然知道這丫頭有點鬼心思,但謝淵想著反正兩人不可能,這傢伙年齡比自己還小,等再長大些多見幾個青年才俊、世家英傑也就懂事了。
謝淵搖了搖頭,懶得搭理她,見信紙已經幹了,便折好放進信封,準備讓雲竹以他和司徒琴約定的路逕寄走。
謝靈韻偷眼旁觀,眼睛滴溜溜的轉,又好奇道:
「喂,就算你這邊沒問題,人家答應了嗎?會不會只是你一廂情願,別人只是把你當朋友。還是不要盲目自信吧?」
謝淵哼了一聲:
「小手我都隨便牽,有第二個人可以對平西王女這樣嗎?」
「我的手你也隨便牽啊,拿去吧。我答應嫁給你了嗎?」
謝靈韻伸出一隻白生生柔嫩嫩的小手在謝淵的面前,五指纖長,皮膚白得發光。
謝淵一把拍開她的柔荑,嫌棄道:
「黃毛丫頭,胡攪蠻纏,毛都沒長齊,誰稀罕你的爪子?」
謝靈韻柳眉倒豎:
「說誰毛都沒長齊?你看過嗎就亂說?」
謝淵頓時噎住:
「我說的毛是頭髮……不是,你一個陳郡謝氏的嫡小姐,哪學得這些鄉村野語?你也在小石村長大?」
「哼,不要以為你才懂那些。族裡的年輕人誰小時候沒看過小人書?」
謝靈韻不屑道。
謝淵倒是對這些世家子弟有了新的認識,看來也沒想像的那麼高大上。
他莫名想到,若是世家子弟都差不多,那知書達理的王啟詩背地裡也會這樣嗎?
嘶,還挺反差的……
但就算謝靈韻這樣說,以兩人的關係也還是太虎狼之辭了。
謝淵委婉道:
「靈韻,咱倆開玩笑還是注意點,到時候你娘說不定還以為是我把你帶壞了。」
「本來就是,遇到你之前我可不這樣。」
謝靈韻哼了一聲,然後又窮追不捨道:
「會不會人家對你的身份也有些芥蒂?」
這一下頓時說中了謝淵的擔憂,見他沉默不語,謝靈韻瞬間露出了喜色,果然如此!
看來也不是完全有戲嘛!
謝靈韻正自得意,鬆了口氣間,見謝淵眉頭微微皺起,仍在擔心此事,不由慢慢將嘴角也收了起來。
見謝淵心憂,她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很高興。
謝靈韻噘了噘嘴,大咧咧的拍了拍謝淵的肩膀:
「算了,別想那麼多,把信寄出去再說。
「往好處想,說不定你身不身份的根本沒所謂,萬一別人一開始就沒看上你呢!」
謝淵扯了扯嘴角:
「那就謝謝你了。」
謝靈韻又和謝淵東拉西扯了一陣,說說族裡趣事,問問謝淵的山野故事,然後探討探討武學,大半天很快過去。
見謝淵躍躍欲試的要準備修煉,謝靈韻只得起身,告辭道:
「堂兄~!我走啦,下次再來見。」
「下次是多久?」
謝淵斜著眼睛道。
「當然是明天啦!你明天不閉關吧。」
謝靈韻笑眯眯的,拉著謝淵的手臂。
謝淵無奈的搖了搖頭,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敲了兩下謝靈韻的腦袋,道:
「明天中午我讓廚房做你喜歡吃的菜。紅燒豬蹄是吧?呵呵,我也喜歡。」
「好耶!」
謝靈韻頓時露出雀躍的神色,蹦蹦跳跳的。
她再次跟謝淵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帶著淡淡的笑容。
紅燒豬蹄?第一次一起吃飯就發現謝淵喜歡了。
她走到大門口,不經意的回身一看,見謝淵還在台階上揮手,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容,將手舉到最高,用力的擺了擺。
然後謝靈韻轉身,踏出大門,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變得沉靜。
她和謝淵的關係迅速變得極親近,隨時都可以呆在他的身邊,天天都可以一起見面。
然而即使這樣的關係再為親昵,卻始終有一條顯眼的鴻溝橫亘在兩人之間,橫亘在她的面前。謝靈韻最想要的,似乎永遠也得不到。
「這東西怎麼就不長進呢?」
謝淵看著【先秦方士手札】,眉頭微皺。
這些時日以來,他將這當成了每日功課的一部分,可惜仍然沒有進展。
他曾經遣人去公共的藏書樓里查找先秦方士相關的內容,然而即使在謝家,這樣的東西也十分稀少,寥寥無幾的記載都和謝靈韻跟他說過的差不多。
或許有更高深的內容,但大概是在謝氏武庫的深處,謝淵現在還接觸不到。
自從有了金手指以來,特別是出現了進度的情況下,這種情況還很少見。
只能說明自己還沒找到方法,或者達到標準。
謝淵呼了口氣,想到最初的黑天書情況也有些類似,不由有些期待。
會不會這東西的效果也十分拔群,不遜色黑天書?
不,黑天書是傳說中的至寶,一本手札可能達不到這種程度,但是顯然也是極為不凡的。
謝淵緩緩點頭,肯定要繼續堅持下去,相信總有一天,面板不會讓自己失望。
只不過除了【先秦方士手札】,還有一項渴望已久的也一直沒有動靜。
【佛韻:(7/9)】
他搖了搖頭,這個自然是大概率在謝氏族地找不到的東西。
但是近日他實在是十分忙碌,真沒找到機會出去。
每日早晚的修行不能耽誤,而白天有空時,有兩次他都想直接拉謝靈韻陪他去逛逛那玉佛寺,可是就來了訪客,打斷了他的計劃。
訪客熱情,謝淵也從來沒有不應之理,向來是用更為熱情的方式招待了過去,從來沒有一個訪客說不滿意的。
不過近日來的人已經比謝昀這等強出不少,接近了三變境後期的水平,即使是謝淵也得慎重應對。
要不是謝淵學習能力極強,每次戰鬥之後都會再度復盤,而且每天都有肉眼可見的進步,幾次之後,迅速適應了這樣的戰鬥強度,才變得行有餘力起來。
謝淵給自己的要求是不動用秘術和殺招,只憑兵器拳腳以及內外功法迎敵,最大程度的磨鍊自己。畢竟他的其他秘法拿來切磋,實在是有些不合適。勝負若分得太快,也沒什麼切磋的效果。
該說不說,謝家的子弟的確不同外界的武者。
特別是來找謝淵的這些人,都是和謝淵一輩的「年輕人」——
雖然有部分都三十甚至四十了,但對武者和大家族來說,這些都勉強還算得年輕同輩。
在這個年齡及以下成為氣血三變境的,特別是不到三十的那些,甚至都是夠資格上潛龍榜前列的強者。
只不過不是每個世家子弟都喜歡去外界爭名,傳承的驕傲有時也會讓人低調而非現眼。
這些子弟的基本功都是罕見的紮實,放到外面都是同境界中一等一的高手,在謝家卻幾乎人皆如此。
而他們的功法更是威力巨大,出手熟稔且標準,顯然是傳承有序,名師指點,自己也下過苦功。
一代又一代的高手傳幫帶之下,世家的中堅力量很難斷層,便是頂尖高手都層出不窮。
在這些個個都是一流高手的不斷挑戰下,謝淵感受到了戰鬥的爽快,足不出戶就有足夠的切磋磨礪,謝淵直呼謝家不說其他,便是這麼多高手互相切磋也是寶地。
而對其他人來說,卻完全不一樣了。
對這些年輕一輩的三變境高手來說,挑戰謝淵近乎是求存之戰。家族憑空多了一個頂尖天驕的需求口,便是謝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在某些資源上也變得緊俏起來。
畢竟世家家底豐厚,給最頂級人才的待遇就更不會虧待,謝淵自是用都用不完,但短期內的確讓其他一部分人的用度變得緊張。
為了獲得以前甚至更勝的待遇,他們就要證明自己比謝淵更值得,挑戰便是應有之義。
而同樣的,在這過程中,謝淵要證明自己值得這份待遇。
於是謝淵在大院裡沒人來往,不知謝家其他地方的情況,但在大院之外,謝淵的回歸本就是眾人矚目,這輪番上門挑戰已經越傳越凶,近乎整個族地的人都在默默關注,還有些玩得近的已經私自開了賭檔,押個彩頭。
但謝淵顯然讓不少人輸紅眼了,畢竟他已經十一連勝。
從謝昀第一個挑戰開始,還沒有人勝過謝淵。
如此戰績,讓謝家不少人目瞪口呆。
不少人都以為謝淵雖然名聲在外,但還是族內的子弟更為優秀,只是沒有出去外面的平台展示而已。
但謝淵無情的擊碎了他們的臆想,證明了即使是陳郡謝氏的天才們,面對他也得低眉。
他才突破不久吧……消息保真,他就是在今年的萬妖山中才突破的。
無數人臉色怪異,向來只聽三房的佳孫去陳郡挑戰武館越級勝敵、七房的驕兒遊歷江南,連戰連捷。
結果自家人在謝家族地內被人刷戰績,這還是頭一遭。
在他們眼中,謝淵至少功夫培養的方面,還算是外來者,跟自幼生長在謝氏的不太一樣。
故而出於樸素的情感,許多人在壓寶時,還是壓得謝淵的對手勝利更多一些。
然後大敗虧輸,再押再輸,最後破口大罵,直言莊家是割韭菜的,再玩就是狗。
對謝家的老爺們來說,輸錢是小事,但丟了面子、失了眼光卻是大事。他們紅著眼睛,一直希望謝淵下一場就輸,然而謝淵總是不讓他們如願。
「十三叔,這次還押誰?」
一個留著小鬍子的中年人笑道。
眉毛都發白、精神卻矍鑠的老者哼道:
「那謝淵小子在外面長大,我就不信他能勝過我謝家所有人!
「我押謝淵勝!」
中年人失笑道:
「十三叔,言行不一啊您老。」
老者摸著鬍子:
「你嬸就給我留了這麼點零花,之前就輸光了。這已經是藏得最後的,不成,還得賺一點,不然明年出新的玉雕就沒底氣跟那些老傢伙爭了——這次挑戰者是誰,小傢伙們有消息了嗎?」
中年人咂咂嘴:
「正想勸您看了再做決定。明天要上門的,是這小子。」
老者看了一眼中年人手中字條上的名字,頓時挑了挑眉:
「謝淳?庚丑天才兄弟中的弟弟?」
「正是,終於輪到他們出手了。故而這次謝淵的賠率,比之前還要降了許多,幾乎回到剛三四戰的時候。」
老者白花花的眉頭微顫,似乎陷入了激烈的心理鬥爭。
他想了想,毅然決然的摸出一把金葉子,道:
「那就押謝淳!那謝淵小子在外面長大,我就不信他能勝過我謝家所有人!」
「好嘞,這就跟您老記著。」
這一幕在謝家好幾個地方上演。家規雖嚴,小紈絝變成了老紈絝,喜歡玩兒的東西不變,總有法子。
翌日。
謝淵正在屋裡打坐修行內功,正臻空靈之境,忽然眉頭一挑,感覺到大門外面來了不少人。
這感覺一放即收,謝淵瞬間失去了對外面的感覺,不由陷入沉思。
「謝淵,出來一戰!」
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響徹了這座大院,頓時打斷了謝淵的感觸,徹底抓不住這靈光一閃的領悟,不由眉頭一皺。
那種感覺,肯定跟宗師的境界有關,難得有所領悟……
謝淵面色有些不好看,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他走出房間,走到大廳外面的台階之上,俯視下面,發現雲竹已經攔住了一堆謝家子弟,低聲解釋:
「我家少爺這個時候在早課,還請淳少爺息聲,稍坐飲茶。院裡的深山翠正值好季節,茶香……」
「那深山翠,我院裡的都用完了。」
先前那道聲音重重一哼,然後霍然抬頭,看向出現在上面的謝淵:
「謝淵,聽聞你最近戰績彪炳,連戰連捷,我謝淳特地來討教一二!」
謝淵聞言,頓時恍然,怪不得氣勢這麼出眾,周圍的跟班有這麼多,想來是許多跟著來看熱鬧的。
他們稍長的一代里,有一對天才兄弟,大哥叫謝惇,和謝維齊名,兩人現在都是族內最接近宗師境界的年輕人之一;二弟叫謝淳,就是眼前之人,天賦不輸大哥,不過年歲稍輕一些,境界也低了少許,但穩穩的是三變境後期,實力十分強悍。
謝淵拱了拱手,平心靜氣道:
「淳兄大駕光臨,謝淵歡迎之至。」
旁邊不少人眼皮一跳,這謝淵最近都是這一套說辭。
嘴上十分歡迎,手上毫不留情,好多人站著進來,飛著出去,故而這套歡迎詞已經讓他們有些應激。
但謝淳與之前的都不同,這些人都是想著,要是謝淵還像之前那樣,今天指定是要吃大虧。
謝淳面無表情道:
「你也不用虛情假意,大家都知道來是為何。我這護身玉佩,是父母給的防身寶,啟動之後,一炷香以內,任憑宗師以下全力攻擊絕不會碎;但一炷香以後,防護就消失,再也用不了了。」
眾人頓時譁然,謝淳竟然拿出了這麼好的寶貝來賭約?便是在地位高的世家子弟中,這樣的東西應該也是壓箱底的保命寶貝了。
謝淵也是怦然心動,他們已經知道自己不收丹藥之類,畢竟家族已經提供最好的,最近都是些兵器、法寶,而這件顯然是其中最頂尖的。
不過謝淳拿出這件來當彩頭,顯然不是因為他大方。
謝淵看著一臉平淡、眼神卻鋒芒畢露的謝淳,笑道:
「好,我輸了就讓二叔調低我的待遇,和最普通的同境界族人相同。」
謝淳眼中精光一閃:
「那倒不必,你的表現不錯,到時候你調低兩檔,把龍虎金血丹、金風玉露丸讓出來就行。」
「還挺貼心。」
謝淵失笑,走到場中:
「開始吧,我還說出門逛逛。」
旁觀的人見兩人言語間隱隱已經針對起來,頓時屏住呼吸,知道一場龍爭虎鬥就要上演。
謝淳看著謝淵,手上拿起大槊,用的兵器不同世家子弟慣用的長劍,罕見的霸氣。
他毫不客氣,當先將大槊舉起,喝了一聲,帶著殘影重重劈下!
大槊看似沉重,在謝淳手中就似輕若無物,剛剛揮動,瞬息就至謝淵面門,如同雷霆!
謝淵眼睛一眯,腳下踏出無影步,如同鏡面滑行般橫移丈許,避開了這一擊。
轟——
大槊劈到地上,直接在壓實特製的地面砸出了一個近丈方圓、深達數尺的大坑,碎石飛濺。
謝淵橫移之後腳步一錯,又變雲龍步,瞬間就提到極速,往謝淳的方向接近。
然而謝淳經驗十分老道,見大槊落空,直接槊尾橫擺,如同神龍擺尾一般迎向了謝淵,沒讓他近到貼身處。
謝淵面對這抽來的一擊,感受著其中澎湃的血氣與力道,暗忖不能硬接,腳步一閃,暫且躲過。他剛剛後退,謝淳的大槊又化作殘影,直接刺來!
謝淵面目沉凝,只得再退一步。他腳步玄妙,躲開謝淳連環槊擊之後,想要近身,結果又和之前如出一轍,不得接近長劍可及之處。
謝淳的槊法老辣至極,出手間遠高謝淵的血氣境界又展現無遺,勁風撲面,讓謝淵口鼻不暢。
這個對手果然比之前的都難纏許多,無論是功法應對,還是修為境界,皆顯出極強大的實力來。
謝淵的兵器和境界都是一寸短,步步慢,在對手迅若雷霆、回若電閃的大槊之前竟顯出些無計可施來。雖然他靠著步法立於不敗之地,但是沒辦法威脅到對手,這場切磋的最終結果不言而喻。
旁觀的人都興奮起來,這麼久了,終於第一次見到謝淵落於下風!
「果然還得是謝淳來啊!」
「是啊,淳哥一來,謝淵果然原形畢露!」
而在場中,謝淵感受著對方無處不在的槊鋒和血氣,心中沉凝。
謝家果然還是有高手啊。
其實之前的對手也都不弱,只是在他面前哪怕境界都被大金河功彌補,自然顯得壓力不大。
但謝淳的功力深厚,境界完全壓過他,讓他無論是大金河功還是劍法都無處施展,只能如同槊影風暴上的一葉扁舟,不斷閃躲。
「謝淳要贏了!」
「太好了太好了!終於不會被謝淵占著那麼多資源了!你我都有機會了!」
「說不得他讓出來的份額,咱們還能重新分一分!」
幾人正自暢想,謝淵終於下定決心。
還是修為差了……
他輕嘆一聲,而後腳步陡然一錯,衝進了漫天槊影之中。
謝淳目光一閃,重重哼了一聲,故技重施這麼多次,沒用還不知道嗎!
他槊尾熟稔的一橫,猛地倒戳過去,在謝淵反應之前,直接扎中了他的身體!
這一下十分意外,無論是觀眾還是謝淳都沒想到,雲竹和侍劍更是驚呼一聲,大喊道:「少爺!」
但謝淳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這一下似乎不對勁。
他趕忙橫過槊鋒,下意識的掃向另一邊,果然看到謝淵的身影實際上在這裡,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槊鋒攔腰掃過。
鋒利的槊刃切過謝淵,就像切過無物。謝淵的身軀一陣扭曲,然後陡然破碎。
謝淳的瞳孔陡然縮到極致,正要再度擋向剛剛的方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一把長劍搭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渾身一僵。
「你輸了。」
謝淵平靜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大院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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