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自家人
謝昀沒料到謝淵出手如此果斷,直接就是一掌,頓時一驚。
他見那掌風渾厚,如同一堵牆一般壓了過來,頓時面色微凝,同樣用力一掌,印了上去。
雙掌相交,謝昀混身微微一震,三變境的血氣和內息鼓盪不休,擋住了謝淵的掌風,面色肅然:
「還不錯,不過……嗯?」
謝淵見謝昀血氣勃發,馬步紮實,牢牢抵住了他這一掌,掌力同樣雄渾,體現了大世家子弟的基本功和高深的修為。
如此年輕就修到三變境,果然不是尋常人。
於是謝淵眉頭一挑,大江一曲,迭了一層掌勁。
轟!
謝昀感覺仿佛耳中隱隱聽到了遙遠的波濤之聲,面前這一掌的掌力本就雄渾,堪堪抵住之後,結果瞬間如同後浪襲來,拍在岸上,迭加了前掌,又來了一層!
他頓時神色一變,不敢再有分毫留手,全力催發了自身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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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的一聲,謝昀雙腳稍微往後滑退一步,然後馬上站住,臉色沉凝:
「大金河功名不虛傳,不過若是只有這點……哼——」
他話沒說完,忽然悶哼一聲,只感覺那狂濤竟然還有後勁,居然又來了一浪!
謝昀臉色大變,全身血氣瘋狂鼓盪,然而雙足止不住的往後退去。
他低吼一聲,面色突然漲得通紅,似催動了某種秘技,血氣陡然爆發出來,雙足一踩,踩破了青石板,牢牢釘在了地上,終於止住身形。
謝淵見二曲掌力竟也沒奈何他,臉色微微嚴肅,瞬間再度催發出一層勁力。
三曲大江,迴環不休,一浪高過一浪,直接壓向了謝昀!
謝昀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仿佛感受到了城池一般高的巨浪當頭壓下,面色頓時從赤紅變為煞白。他大喊一聲,爆發出全身的血氣完全向前,不管不顧,只想將面前這狂濤擋住再說!
然而謝淵沒有給他分毫機會,剛剛感受到他爆發威力,毫不留手的再度催發內勁。
大金河功四曲連環,掌風威力已經接近他現在的頂峰!
不過剛剛推出第四層巨浪,謝淵就感覺對面堅持不住,於是掌力一放即收,只推三浪向著對手而去。
謝昀感覺謝淵的掌力似乎層層迭迭,一浪接過一浪、一浪高過一浪永不止歇,特別是感受到最後那隱隱間足以壓垮自己的氣息,面色已經變得呆滯。
這是同境能有的掌力嗎?他不是剛剛突破不久麼?
好在那如同城池般的巨浪只出現了一瞬便就消失,然而前面的三曲四勁,已經完全摧毀了他的抵抗。
嘭——
謝昀的掌架徹底散開,雙手亂擺,直接向後倒飛而回,撞破了窗戶,掉到了花園裡去,發出嘭的一聲。
房間裡變得安靜。
跟著謝昀來的謝景等人呆呆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看著謝淵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掌,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這麼快?
他們領頭的謝昀,在謝淵面前連一掌都堅持不住?
看著謝淵又去細細關心雲竹有沒有事,謝景面色微妙,悄悄退至眾人身後。
雲竹看著自家少爺一掌就打飛了家族年輕人中小有名氣的謝昀,小嘴一張,同樣有些呆滯。
少爺……這麼厲害嗎?
作為侍女,她們自然不知道許多內幕,不知道什麼萬妖山、姚天川的,只知道這個少爺遺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來,身份高貴,得小心伺候。
結果這些時日來發現少爺脾性平和,待人客氣,伺候起來比誰都容易。下人們心裡雖然開心,但隱隱也覺少爺只是含著金湯匙,恐怕不是特別有本事的那一種。當然,謝家的僕役都是精挑細選、好好培訓過的,也就是心裡一想,倒不至於出現惡奴欺主的事情。
然而現在一看,自家新少爺根本不是無能而無脾氣,而分明是……眼界不在這裡。
就像族裡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常常越是位置高,越是心胸闊,不會跟普通人一般計較。
侍劍在旁邊眼睛驟然一亮,看著謝淵,爆發出了極為耀眼的色彩。
年紀輕輕的四練丫鬟,天賦不算簡單,在謝家裡也不多,所以才被選來貼身侍奉謝淵。
只不過她雖然忠心無二,但心中更希望是跟隨修為高深、潛力無限的主人,見新的少爺表現平平,對人又沒有架子,她索性將所有事情賴給雲竹,自己在空閒時間全心練武。
然而這一看才發現,自己的眼力果然還是不夠!
能夠一掌打飛修煉有成的謝昀,少爺的修為簡直是深不可測。
她看著謝淵,純淨的雙眼裡頓時有了異樣的色彩。
謝淵確認雲竹沒有大礙,微微點頭。
而這時謝昀已經從窗子裡翻了進來,衣衫沾土,一片狼藉,面色黑沉如水。
謝淵用的是巧勁,沒有真想傷他,畢竟雲竹也只是撞了一下,這一下回得剛剛好。
但謝昀顯然不這樣想,當著眾人的面被一掌打飛出去,在族中哪怕面對最頂尖的那幾個同輩,哪丟過這樣的臉?
他面色黑如鍋底:
「謝淵,你到底講不講規矩?既然切磋,便擺好架勢,一言不合便偷襲,是什麼道理?」
「偷襲?」
謝淵呵了一聲:
「我真要偷襲,你站不起來。」
謝昀頓時臉色發紅,怒哼一聲:
「不要以為耍小聰明就多麼厲害了。剛剛的不算!有本事大家好好擺開陣勢,切磋一場!」
謝淵頓時皺眉,有些質疑道:
「謝家都是這樣教子弟的?到了外面被打趴下,你也要請敵人等你準備妥當、拉開架勢,再開始按擂台規矩跟你切磋嗎?恐怕你闖蕩江湖,活不過三天。」
謝昀有些惱羞成怒,低喝道:
「謝淵,不需要你來教我!你在外面的泥淖里混過,反倒教訓起我等來了!謝家謝家,你是哪家?你剛剛的話,我要是上報宗老會,信不信就治你個目無家族、出言不遜!」
在一眾兄弟面前丟了臉面,謝昀徹底有些破防了,一改往日穩重的形象。
特別是感受著謝景等人在旁邊似有似無、意味深長的眼神,再想到馬上就要減少的資源,未經歷過如此挫折的謝昀就怒目圓睜。
謝淵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就有一股肅殺的氣勢散發出來。
眼前這人的賴皮讓他不耐,要不是謝奕給他的第一印象抵過所有,他都快要對謝家有些看法了。
謝昀突然頓了一下,嘴唇微張,卻沒說話。他感覺面前的謝淵似乎變了個人,看著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麼有耐心。
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有些色厲內荏道:
「謝淵,你待如何?」
「什麼叫我待如何?不是你趁我閉關、擅闖我的宅邸,打傷我的侍女麼?」
謝淵面色凜然,氣勢勃發。
謝昀滯了一下,下意識的瞥了謝景一眼,卻發現那小子眼觀鼻鼻觀心、躲在眾人身後,一言不發。
他眼珠轉了回來,倒也沒多說,只是哼了一聲:
「話不多說,你跟我好好切磋一場,你輸了,就別占著這麼大的宅子、那麼多的資源,自己去退了!」
謝淵見他圖窮匕見,冷笑一聲:
「那我贏了呢?」
「你贏了?」
謝昀似乎對自己極為有自信,顯然不認為剛剛自己發揮了全部實力,隨口道:
「你贏了大不了這事就此揭過。」
雲竹瞪大眼睛,沒想到這謝昀如此大臉,他贏就要謝淵讓出所有,輸了就輕飄飄一句就此揭過?
侍劍也是眼珠一轉,如此不公平的賭約,有些荒唐,根本沒人會接受。
謝淵看著他,淡笑一聲:
「那就來吧。」
此言一出,不說雲竹侍劍都是呆在當場,便是謝昀和謝景等人也沒想到,愣在原地。
本來是漫天要價、有商有量,結果謝淵如此乾脆?
謝昀面色微沉,顯然想到了什麼,冷聲道:
「狂妄自大,等會便讓你好看。」
謝淵恍若未聞,直接來到宅邸的大院中,此地作為切磋場地正好。
待謝昀在對面踏踏實實的站好,謝淵腳步一踏,不丁不八,淡淡道:
「你說開始。」
謝昀眼皮一跳,冷哼一聲,不占這個便宜,指了旁邊一人:
「威弟,你做裁判。」
「好。」
一名年輕人走到場中,看著兩邊都已準備妥當,便手一舉,猛然落下:
「比試開始!」
謝淵手扶劍柄,含而不發,靜靜立在原地,看著對面的謝昀低喝一聲,長劍出鞘,劍尖一盪,陡然刺出點點劍花。
劍花如同一片暴雨,覆蓋半邊天際,當頭罩向謝淵。
謝景等人看到這一套劍法,頓時精神一振,謝昀還是謝昀,不愧是他們這一波中領頭的,劍法卓絕,不同凡響!
這劍花如漫天雨幕,點點雨滴都是殺機,虛實相交,常人哪看得真切?然而如此劍法,哪怕只是恍然一瞬,便再也來不及了。
但謝淵自然不是常人。
望著這虛實相交、變化莫測的劍法,謝淵感覺一陣熟悉。
論及變幻精深,劍法中少有能比得過雲龍九式的。
謝淵立在那裡,望著漫天劍光,一直沒有動作,讓觀戰的旁人心裡詫異:
「這傢伙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算辨認不清也不應該。」
「果然還是沒拜過名師、念過正統武學精義的,一碰上高招妙法就現了原形。」
「野路子和大家子弟差別就在這,這傢伙就力氣大,但是功法差太遠。」
「少爺快閃開呀……」
觀眾們心思各異之間,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匹煉般的劍光陡然升空,撕開了這片雨幕。
那劍光就像出雲之神龍,暴雨被熾熱的龍息倒卷而回,陡然蒸發成一片雲氣,失了鋪天蓋地的威勢,而露出那正中間孤零零的一把劍。
神龍化暴雨為自己的雲氣,騰雲駕霧,沖向那把長劍。
叮——
雙劍交擊,謝昀手臂巨震,感覺到一股龐然大力還帶著隱隱的波濤層迭襲來,頓時吃不住,長劍脫手,拋上高空。
謝淵長劍橫切過去,途中劍身一豎,用側面抽了謝昀的手一下,頓時讓丟劍茫然的謝昀吃痛的叫了一聲,縮手捂住。
眾人抬眼一看,那手瞬間發青發紫,腫了起來。
謝淵反手將劍插回劍鞘,一套動作如行雲如流水,而後平靜道:
「小懲薄戒,再敢欺負我的侍女,動的哪只手,直接給你斬了。」
嗤——
謝昀正要說話,飛在天上的長劍這時落了下來,插入石板之中,如同切入豆腐。
他面色陣紅陣白,忽然扭頭就走,連自己的寶劍也不要了。
謝景、謝威幾人面面相覷,而後齊刷刷的看向謝淵,一臉震驚。
只是一下,便連劍都挑飛了?
不管是拳腳還是兵器,謝昀都在謝淵面前走不過一招?
這傢伙,竟不是浪得虛名。
他們或多或少的知道萬妖山中發生的事情,但是道聽途說總比不上親眼所見,特別是生於謝氏、或是任何一個世家,本就心中驕傲非常,很難相信別人有如此厲害。
直到現在。
謝景眼睛大睜,發現傳言可能還是真的,萬妖山中就是此人立了頭功,而不是靠著崔壘、王啟文等人扛大旗而他撿了個漏那麼簡單。
他頓時腳步一錯,更加退至其他人的身後,甚至身子都縮了起來,儘量不讓謝淵注意到他。
謝淵掃了一眼剩下的這些人,幾人頓時身子一僵。
他們中最強的謝昀都是一招落敗,更不用說還不如謝昀的他們了。
謝景縮在後面,謝威無奈,硬著頭皮踏前一步,強笑道:
「謝淵,今日是我們唐突了,就不過多打擾,這便離開。」
他們見謝淵沒有說話,趕忙轉頭朝外面快步走去,背影一抖一抖,顯出幾分狼狽來。
「等等。」
謝淵忽然出聲。
幾人頓時身形一凝,聽話的止步,然而心頭十分發沉。
此時謝景落在最後面,轉頭也不是不轉頭也不是,只得微微側身,露出一臉客氣的笑容:
「淵弟~還有什麼事嗎?啊,你院裡的窗欞花圃,我會代謝昀賠給你的!保證讓人滿意!」
謝淵見他自來熟的討好模樣,眉峰微微一蹙,疏離道:
「如此甚好。不過我想說的是,你們跟其他人說一聲,如果還要再來與我切磋,最好準備點東西留下,不要比這差了。」
謝淵將謝昀的寶劍嗆的一聲,拔了出來,隨意展示,欣賞道:
「是件利器。」
玄兵以下,這等寶劍算是頂級的了,符合謝昀的身份。
謝景幾人面面相覷,然後訕笑道:
「明白,我這就和其他兄弟姊妹轉達,一定將你的意思傳達到。」
謝淵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幾人可以離去。
幾人如蒙大赦,連忙拱手,然後爭先恐後的出了謝淵的大院,直走出好遠,才停下腳步,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
「怎麼感覺這個謝淵,給人的壓迫力這麼強?」
「確實,明明聽說他是才突破三變境,可是修為都能碾壓昀哥這等中期。」
「而且他的實力,他的氣質,和我等皆不一樣。更像是……謝維、謝惇等人。」
幾人對視一眼,面色現出驚訝、敬畏和複雜來。
謝維、謝惇都是同輩中最頂尖的幾人,年齡和他們差相仿佛,一身修為已經極為接近宗師之境,在同境中向來少有敵手。
而謝淵的表現,毫無疑問也是能夠同境稱雄。
「而且這謝淵,比我們的年歲要小上不少。」
有一人說道。
「好像不到二十吧?十八還是十九?」
另一人想了起來。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吸了口氣。
明明比自己等人小這麼多,但是剛剛為他的氣勢所懾,反而自己幾人才像是小弟。
其實以謝景幾人的修為年齡,在謝氏之中也算得上天才,宗師是大有希望。
但相比謝維、謝惇和現在的謝淵,這種能夠同境稱霸、在天才中同樣拉出巨大差距的,才能算真正的天驕。
天才和天才的差別,這些在世家大族中長大的武者,最是了解。
「恐怕他們的希冀要落空了,以後大家都得爭食。」
謝威搖搖頭,長嘆一聲。
大院之中,謝淵收起了謝昀的寶劍,心情不錯。
「這把劍在外面不得值個、值個……」
謝淵值了半天,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並不會品鑑。
他有百變玄兵,暫時不需要更好的兵刃。
「果然還是偽大少。」
謝淵搖搖頭,將寶劍丟給侍劍,隨口道:
「你拿著用吧。」
侍劍怔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的接過鋒寒無比的寶劍:
「這、這如何使得……」
「有什麼使不得的?這是我的戰利品,自然由我分配。只不過這劍對我用處不大,你拿著正好。侍劍侍劍,呵呵,不就是捧劍的丫頭麼?不過劍是贈你的,拿好。」
謝淵滿不在乎道,時至今日,普通的寶劍丹藥——在他眼中普通、在外界看來是寶貝的,對他而言已經意義不大。
除了真正的神丹妙藥、天材地寶,或者玄兵法寶,其他外物勾不起他的興趣。
回首幾年前,拿著幾捆爛木柴售賣發愁的日子如同是南柯一夢。
謝淵搖搖頭,讓雲竹找人把爛掉的地磚窗欞等好好休整一遍,然後找那謝景去算錢,自己直接又去練功,總結突破後的收穫已經熟悉去了。
謝昀對他而言只是小插曲,但他心中明白,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是龍是蛇,還得攪起風雲別人才知道。
只不過狂濤既起,不壓倒幾個人、淋濕幾隻落湯雞,如何收場?
雲竹和侍劍見謝淵又去修行,面面相覷。
「真是位刻苦的少爺。」
瓜子臉的侍劍眼中一閃一閃,有些冷淡的俏麗面容似乎露出亮色。
雲竹一張討喜的圓臉蛋,此時奇怪的瞥了搭檔一眼:
「少爺自回來了之後,不一直都很刻苦麼?」
「是啊,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他這麼刻苦。」
侍劍認真的道。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寶劍,縱然覺得作為奴婢不該受這麼貴重的東西,但是手上卻緊緊攥住,愛不釋手。
雲竹歪了歪頭,不去理這個武痴,準備按照謝淵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將院落打整好。
嗯,少爺既然出關,還要給他準備沐浴、更衣,今晚他肯定該回臥室了,雖然每天都有整理,但還得再多看一下……
雲竹一邊想著,一邊以管家的身份吩咐其他人去做各項雜事、修補院落,而自己親自到了臥房,開始整理床鋪。
她剛剛伸手,旁邊一個人影閃過,搶過被褥,開始麻利的更換起來。
「?」
雲竹看著侍劍,嘴角抽了抽:
「侍劍,你做什麼?」
「鋪床。」
侍劍認真道。
「你為什麼要鋪床?」
雲竹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一鼓,莫名感覺有些生氣。
侍劍理所應當道:
「我是少爺的貼身丫鬟,理應給他鋪床。」
「我才是!」
雲竹大聲道。
侍劍瞥了她一眼:
「沒說你不是,你急什麼?」
「你!」
雲竹叉腰豎眉,指著她道:
「你之前都不鋪,都是我的工作,現在怎麼又突然橫插一腳?」
「正因為之前你辛苦了,以後就交給我吧。」
侍劍點點頭,說得十分有道理。
雲竹看見侍劍動作麻利,很快就換上了新的床褥被罩,心中驀地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和侍劍爭搶:
「這是我的!」
「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來的!」
「先來有什麼用?這麼久都沒讓你暖床,肯定是少爺不喜歡你。」
「你!!!」
雲竹圓溜溜的大眼睛睜到最大,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捂著胸口,倒退兩步。
侍劍瞥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被我說中了吧?肯定是少爺不喜歡你這款的。你等著吧,今天少爺出關,我就要做她的暖床丫鬟。
「至於你,好好鋪地磚去。」
「你你你……你突然又來討好少爺,沒安好心!」
雲竹又氣又急,跳腳道。
「你別冤枉人,我只是做我自己的工作——把被子撒開。」
「不撒!就不撒!」
侍劍和雲竹一人拿著被子的兩頭,又開始爭搶。雲竹雖然用足了力氣,但修為比侍劍差太遠,只能絕望的看著被子一點一點的被扯走。
侍劍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聽一道疑惑的聲音道: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呢?」
謝淵來到臥室,入眼的一幕就是兩個嬌俏的小丫鬟在搶被褥,不由一頭霧水。
兩人頓時一驚,趕忙撒手,低頭道:
「少爺,我們我們——我們在合力鋪床。」
謝淵一臉奇怪:
「鋪個床也這麼腐敗嗎……隨便弄弄就得了,不需要這麼強的儀式感。弄完忙你們自己的去。」
侍劍聞言,鬆了口氣,她還以為會被少爺責怪進退失儀,結果少爺根本不以為意。
她見旁邊的雲竹一臉習以為常的模樣,抿了抿嘴,踏前一步,柔聲道:
「少爺,今夜您在臥房歇息,請讓侍劍侍寢。」
謝淵愣了一下,雲竹愣了兩下,都看向這個瓜子臉線條明顯、頗為清麗的丫鬟。
四練武者的身材曲線動人,謝淵掃了一眼,抱著欣賞的目光,然後搖了搖頭:
「不必了,我沒這個習慣。記住,我就寢之後,沒開門之前,不要擅自進來,不然可能會受傷。嗯,我好夢中練功。」
這倒沒說假話,只是天晶蓮被慕朝雲帶走更有用處,他現在沒法利用幻夢空間練武。不過無妨,有謝家提供的這麼好的條件,在幻象之中可能反而還不好利用。
侍劍呆了一下,沒想到謝淵乾脆的拒絕,而雲竹頓時露出淺淺的笑容,一拉侍劍的胳膊:
「那少爺,我們就不打擾了。」
她正要將這心懷不軌的同僚拉走,侍劍一下掙脫她,再上前一步,試圖挽回道:
「少爺,侍劍練武許久,身軀之妙,勝過雲竹小丫頭許多,您可慢慢品鑑。」
謝淵聽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台詞?
結果這還沒完,侍劍繼續道:
「奴婢是才受訓完畢,守宮砂仍在,此後都會侍奉少爺左右。少爺,奴婢受的訓練之中,有合歡法、房中術,侍奉少爺,必不會讓您失望。」
雲竹目瞪口呆,雖然她和侍劍是一個品級的丫鬟,但是論大膽直接,不如她遠甚。
謝淵聽得一暈,心中生出感嘆,這要是之前幾年,怎麼受得住?
不過他只是搖搖頭,望著一臉認真的侍劍,平靜道:
「你想要什麼?」
侍劍抿了抿嘴,道:
「奴婢是少爺的貼身丫鬟,什麼都不要,只想……」
「這是你唯一一次說謊的機會。你想要什麼?」
謝淵又問道。
侍劍一怔,頓時有些混亂,下意識看了一眼雲竹。
雲竹不移不動,沒有回應,只是看了她一眼。不過就是這一眼,侍劍好像明白什麼。
她微微低頭,道:
「少爺,奴婢想練武。」
謝淵點點頭:
「你不是在練麼?」
「家族給我等的功法,不管如何貢獻,最高的層次也就平平無奇。奴婢想練的,是真正高深的武學。」
侍劍低頭道。
謝淵挑了挑眉:
「你練的功法,我在你差不多修為的時候,想練都練不成……罷了,你為何想練武?」
「因為……奴婢喜歡。」
侍劍平靜道。
謝淵本以為會聽一個血仇舊恨之類的故事,沒想到卻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不由怔了一下。
說來也是,謝家肯定不會讓別有用心的人進來當侍女。
他沒有懷疑她說謊,謝淵完全感覺得到,侍劍說的是真的。
這份情感,他感覺得到。
她的神情語氣,和自己有時候如出一轍。
謝淵的神色緩和些許:
「是嗎?說說看。」
「奴婢腦子愚鈍,打小沒有太多的想法。自幼被選入謝家,能吃飽飯,已經十分滿足。
「直到接觸到武學的時候。
「管事說我根骨不差,可以練武。第一天練,奴婢就比其他的同伴——比如雲竹要快當許多。」
雲竹聞言,撇了撇嘴,不過沒有反駁。
侍劍繼續道:
「自那之後,奴婢一發不可收拾,感覺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好像生命中除了吃飽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說來慚愧,我逐漸連丫鬟其他要學的東西都不太上心,一心練武。
「漸漸的,我們能學的武技已經滿足不了我,管事破例替我申請了更高一層的功法,但我也很快練好,直到現在,已經遠超同期。
「然而管事說我已經不能練更高深的武學了,除非脫了奴籍,或者被哪位主家看上,破例特許。
「這便是所有來龍去脈了,奴婢沒有其他心思,就是想練武。」
簡簡單單,清清楚楚。
謝淵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可以。」
侍劍陡然抬頭,眼中爆發出光彩:
「少爺……」
「不管脫籍還是學武,你們都沒問題。」
「奴婢對脫籍倒沒太大執念,只要能學武……」
「但不是現在。」
「啊?」
謝淵看著侍劍疑惑的神情,微笑道:
「我們認識不久,你想要練武可沒這麼簡單。畢竟你剛剛還想騙我。」
「少爺,奴婢……」
「不過我已經原諒你了,看在你也喜歡武道的份上。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奴婢。」
謝淵笑了笑:
「但不管是脫籍還是練武,還得過段時間再說。或許很快,或許很久,但是有機會的,看你表現。」
侍劍眨了眨眼,感覺有些聽不明白。
看她表現……看什麼表現呢?
她側頭看了看雲竹,不明所以。
謝淵也看向雲竹,微笑道:
「我剛剛說的對你也同樣有效,不管你想脫籍還是練武,或者其他東西,等過段時日,或許我要離開謝家之後,都能滿足你們。」
雲竹淺淺笑道:
「雲竹就想在少爺身邊侍奉,哪兒也不想去。」
謝淵笑了笑,沒當真,但也沒計較她說不說真話。
侍劍更是困惑,少爺離開謝家?他不是剛回來嗎?剛找到自己的家,這麼好的身世,要去哪裡?
謝淵接過雲竹遞過來的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
他感覺這兩個丫鬟的確是精挑細選的,十分不錯,但到底行不行,還得日久見人心。
而若是兩人都證明了自己,既然跟在他的身邊,哪怕只是一場相逢,那謝淵肯定不會虧待自己身邊的人。
謝淵又想起接下來的計劃。
挑戰者們沒什麼好顧慮的,謝家之內應當不愁有人暗施陰謀,明刀明槍的切磋不失為磨練自身的方法,謝淵歡迎之至。
至於修行,大金河功突破了,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的提升;重心當更挪到血氣境界上來,畢竟宗師之前,這才是武者的根本。
配合謝家的眾多秘藥,以謝淵的天賦,金鐘罩想必可以很快的提升。
只是在境界逐漸深入三變境之前,還是想辦法換一個佛門屬性的更高層次硬功為好……
謝淵沉吟,想到了盛名遠揚的謝氏武庫。
相傳裡面囊括了天下功法,除了各家的秘傳,便是許多宗門基礎一些的特色功法,這裡都有記載。
如果能進那裡面一觀,那想必更好的外練功法是一定有的,雖然不一定能適合他,但至少有機會。
佛韻虛無縹緲,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到,懟滿了也不一定有自己想要的,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只不過謝奕雖然提供了所有的東西,但功法方面一直沒有說謝淵如何有特權,更沒說他能進入謝氏武庫,甚至連試煉考核都沒許。
可能相比一些外物,這才是謝家的核心,謝淵初來乍到,還需要再過一段時日才行?
謝淵搖搖頭,如若不成,只有再出去想辦法了。般若寺就在虞州,去那裡找慧覺,他鬼點子多,說不定有什麼法子,或許直接領悟最後兩道佛韻也說不定。
而後【先秦方士手札】,一直沒什麼動靜,謝淵雖然時時默讀,但收效,連甚微都算不上。
或許這一切都跟修為有關,只要修為提了上去,也許都不是問題。
謝淵默默點頭,無論如何,最後都還是回到根本問題上。
先修行吧,過一段時日,靜觀其變。
謝淵吩咐雲竹去藥房支了幾樣養血至寶,便又一頭扎入了練功房中,讓還想著要比拼侍寢的兩名貼身丫鬟面面相覷。
謝家的藥庫。
幾名錦衣玉袍、氣勢不俗的子弟站在樓上,默默目送雲竹拿了東西快步離開。
「這個月的龍虎金血丹被他拿走了。」
「我之前還想兌換,說是配額已無,原來留在這裡。」
「哼,明明我更需要這東西,結果非要留給那謝淵!難道要全族供養他一人不成?他配嗎!」
這人明顯氣性火爆,不過任誰被搶了資源,顯然沒有好脾氣。
「他配不配的,還不是上面的長輩說了算。」
有人陰陽怪氣道。
「也不是沒有長輩有意見。」
「畢竟是家主欽點的,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別人不好說,讓他自己說就行了……」
「哪有人會自己捨棄這麼多好處的,你會嗎?」
一人反問。
那人幽幽道:
「我不會,但我被打了可能會。如果丟人丟大發了,哪怕他自己不願意,想必上面的也看得出來他到底值不值。」
「他自己退出自然好,但重要的是讓上面的人徹底看清楚,他就算是大宗師的兒子,也不見得就值得這份付出、值得犧牲我等的前途!」
就在這時,一個氣勢驚人的身影從一樓經過,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幾人中一直沒說話的那人低著頭,緩緩道:
「謝維,你剛剛有在偷聽吧?」
謝維嗤笑一聲:
「謝惇,誰喜歡聽你說話?怕不是癔症犯了。」
「那你說我們說得對嗎?」
謝惇問道。
謝維笑了笑:
「我是你,我就不會去惹他。」
謝惇挑了挑眉:
「你不是沒聽?」
「想也知道你們在嘀咕些什麼。」
謝維呵了一聲:
「最近大家都在看熱鬧呢。」
「那你覺得這熱鬧最後會怎麼收場?」
謝惇又問道。
謝維呵呵一笑:
「我說過了,我是你就不會惹他。」
「看來你是在萬妖山里被嚇住了。」
謝惇若有所思:
「我就說了,那名額應該給我。」
「那你為什麼不去呢?是你心善嗎?是你大方嗎?」
謝維無情嘲諷道。
謝惇眼皮跳了跳:
「不要以為你僥倖贏了我半招就真勝過我。靠一個剛剛突破的年輕小弟才能活命,讓人發笑。」
「你再這樣下去,很快就知道誰才是笑話。」
「你呢?你的份額,同樣被搶占了吧?其實修為差一點的受的影響不大,他這些時日用的東西,全都本該是我們得的。」
謝惇緩緩道。
「他有這個資格拿……罷了,你眼高於頂,倔牛一樣,說了也不信,懶得理你。」
謝維搖了搖頭,不再搭理他,自己去藥庫支東西去。
謝惇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從二樓的角度再也看不到,才目光一閃,輕聲道:
「我倒不信,他真有那麼厲害。」
又過了幾日。
謝淵沒有再像突破那時沒日沒夜的閉關修行,每天還是要出來放風。
近幾日有兩撥人來找過他,修為和謝昀差相仿佛,被他當做修行之外的熱身活動,聊以解乏,輕鬆打發。
這兩撥人過後,他的大院頓時消停許多。整個謝家都知道了,謝淵不是浪得虛名,一般的人的確抵不過他,不用再來自取其辱。
但謝淵不認為這樣就徹底安靜了,反倒更像是風暴前的沉悶。
沒有一場吸引全族目光的大戰,恐怕這事引發的爭議不會結束——謝淵聽謝靈韻隱晦的講了,謝奕給他的待遇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可以想像得到。
「但我可以不要,你們不能搶啊。」
謝淵挑挑眉。
其實他也沒打算不要,畢竟用過之後都說好。
先用著,以後再付帳。一家人嘛,不說兩家話。
謝淵正在大門口靠著,漫無目的的瞎想,算是修行之餘的放空自己。
大院前的內部路走過一排雜役,許多人抬著一個蓋著布的東西,這麼多人仍然十分吃力。
謝淵有些詫異,定睛一看,發現從罩布的一角隱隱透出了燦爛的金光。
這是……純金佛像?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