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戰張均一!
第238章 戰張均一!
小道觀後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又有一大片空地,看起來是道觀的道士平時練功所用。
此時謝淵立在空地正中,茶鋪的兩名「茶道士」,就站在他身旁。
一者自然是掛單在此處的張均一,他之前已經和謝淵通報過住處;
另一「道士」,皮膚白淨,面貌純真,戴個小帽,遮住自己的大光頭,卻是慧覺和尚。
謝淵看著慧覺,啼笑皆非:
「和尚,你自己又不是沒地兒去,怎麼掛單到別人道觀里來了?」
慧覺摘下帽子,仍穿著道袍,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天下修者是一家,張道兄慈悲為懷,收留了小僧。」
張均一一臉嫌棄:
「這和尚跟個牛皮糖一樣非要來,弄都弄不走。這裡的道長哪裡看得慣和尚?我就讓他戴個帽兒,結果別人倒也沒說啥。」
現今天下雖然佛道兩家大體和諧,但是絕對算不上友好。不提大離立國當年佛道之間還爭過國教道統,便是往上千年向來也是紛爭不休,是個凡俗武者打凡俗武者的、方外之人打方外之人的景象。
總體來說雖然兩教並駕齊驅、勢均力敵,誰最終也沒奈何誰,也曾能攜手並進、共參大道,但史上不乏一家強盛時發起「滅佛」、「除道」之戰,亦曾有過屍山血海之時。
所以謝淵看著慧覺竟然在道觀里掛單,就是一奇;而看著他穿著道袍,更是一臉怪異。
也不知道身為禪林巨擘、被譽為降世羅漢的智靈神僧看到此景,是何感想?
他看著慧覺,笑道:
「和尚,你穿這身衣服,也不怕欺師滅祖?」
慧覺搖搖頭,一臉單純:
「謝施主,你又著相了。塵世的身軀都是一身臭皮囊,更何況外面的這一件衣裳?別說道袍,便是帝袍宮裝,女兒衣裙,小僧也大可穿得。」
說得倒是有幾分佛理。謝淵不跟菩提院的高僧辯經,只是呵呵笑著,隨口說道:
「你說的都對,有本事穿這個回般若寺去。」
慧覺反問道:
「謝施主跟我一起去見證嗎?若你不去,我穿或不穿,你又怎麼知道?」
張均一插話進來:
「謝道兄,別理這臭和尚,一張碎嘴煩死個人,恨不得一劍給他剁了!」
謝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確實。也不知這裡的道長怎麼受得了?」
「王道長是個聾子。」
張均一言簡意賅道。
幾人相視一笑。
張均一朝著謝淵,鄭重的打了個稽首:
「謝道兄,勞你相救,不然恐怕貧道就出不了見真湖了。」
謝淵搖搖頭:
「哪裡話,我想沒有我,堂堂玉虛真人的關門弟子,自也不會被這點場面難住。倒是我,還得感謝道長降了定水珠、助我擊殺錢陽晟。不然的話,那定水珠還真讓人頭疼。」
若無張均一限制了定水珠給他助拳,謝淵單打獨鬥面對主場作戰的錢陽晟,恐怕唯一的機會就只有李星拓給的劍意了。他還不知那小劍威力如何,只有一次機會的話,面對手持定水珠的錢陽晟,還必須得慎之又慎、抓住唯一的生機。
虧得姚家攪渾湖水不知道怎麼沒把張均一攪走,有他在旁助拳,又消耗了一張神符才降伏定水珠,最終才得以斬殺這修為遠勝兩人的強敵。至於那寶貝,自然誰出力誰拿走。
兩人各自行禮,慧覺同樣在中間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既然你們都不想居功,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便都謝過和尚吧!二位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客氣,恁多虛禮。」
謝淵看慧覺兩手虛抬,又好氣又好笑:
「和尚,這關你什麼事?」
「謝施主說話好生傷人。若沒和尚撮合大家在一塊,怎有這一場相會?」
慧覺一臉委屈:
「更何況小僧雖然身在外面,心可掛念二位,日夜為二位祈福呢。」
謝淵想了想,點頭道:
「那算你說得有些道理。」
張均一一臉不解,咕噥道:
「謝道兄可別被這妖僧繞進去了。」
慧覺怔了一下,倒是眉開眼笑,斜眼看著張均一:
「謝施主就是有覺悟。你看看你,修的是道法,這境界胸懷差人千里,還是趕緊還俗去吧!」
謝淵雖覺這和尚嘴裡沒個正形,但說的卻不見得是假的。
這次在金陵他主動找到自己,而後又找到張均一,不是他來牽線,確實沒有後面的事情。
慧覺看起來焉兒壞,實際上有些神神秘秘,謝淵覺得說不定就是他有意為之?
看著僧道兩人又開始拌嘴,一言不合仿佛要動手的模樣,謝淵揮手制止,看著張均一,眼神炯炯:
「道士,本來我是要直接跑路的,不過咱們有約在先,這次事畢之後要好好切磋一場。」
張均一神色一振,躍躍欲試:
「然也!謝道兄神功了得,貧道早就想認認真真的和你討教。」
「那便現在?」
謝淵笑問道。
張均一認真回答:
「那就現在!」
竹林靜謐,間有風聲,吹得竹葉瀟瀟。
謝淵和張均一在空地間分列兩邊,相對而立;
慧覺則站在一旁,興致勃勃的當著見證。
「天下第一大道宗的真傳,大宗師的關門弟子,驚才絕艷的少年道士;
「對上天賦異稟的散修,朝廷的通緝大盜,雲山劍宗的天才劍客,江南世家的心腹之患,能威脅宗師的年輕強者,屢破千年遺蹟的福緣之人——誒,這身份竟如此之多?此人究竟是何來頭?
「且看龍爭虎鬥、天驕爭霸,鹿死誰手?容小僧細細道來……」
慧覺一張碎嘴不斷念叨,讓場中兩人不由分心,齊齊喝道:
「和尚,閉嘴!」
「好吧。」
慧覺嘆了口氣,無奈的裝模作樣道:
「欲聽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沒了和尚干擾,謝淵和張均一各自靜息,注視著對方。
要不是之前姚家事畢、小潛龍會前兩人已經約戰,謝淵此時已經深入名川大山、遊覽古剎佛跡去了。
但張均一初次下山,身披道袍卻有遊俠氣概,和謝淵頗為意氣相投,又欣賞他的功夫,盛情邀請切磋;
而謝淵亦見強手而技癢,遇高朋而欣然,碰上同齡人中真正的佼佼者,如何不想酣戰一場、印證武技?
兩人一拍即合,金陵事既告一段落,便終於有了時間,尋了場地。
謝淵看著張均一,拱了拱手:
「張道長,請了!」
「謝道兄,請!」
張均一回了一禮,然後毫不客氣,直接將背後的桃木劍一下拔出,順勢朝謝淵一斬!
還隔的老遠,桃木劍上就青氣升騰,化作長龍,咆哮一聲,張牙舞爪的撲向了謝淵!
謝淵眼神一亮,喝了一聲:
「來得好!」
他長劍猛然出鞘,竹林間頓時一片白蒙蒙的劍光,如同雲霧降於地上。
然而白霧剛剛生成,耀眼的劍光大作,一條長龍就從裡面飛出,毫不退讓的迎向了對面的青龍!
雲龍探首,霸道非常。
雙龍爭霸,撞在一起。白光和青光交擊,頓時盪出了一圈雙色光環。狂風颳過林間,將遠處的竹林都吹得向外倒伏,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斷。
兩人長劍斬在一起,各自不動,這一招竟是平分秋色。
謝淵和張均一眼中都是凜然。
只有在張均一對面,才知道玄真宗的玄功之渾厚、劍法之霸道,青龍劍氣如同真有龍魂寄居其中,一劍斬出幾讓人神為之奪,勁氣更是狂猛無敵,讓謝淵不敢小覷。
而張均一更是訝然。雖然謝淵功法奇特,戰力奇高,但純論修為,他本比自己和慧覺都要弱上許多;然而這一招硬拼下來,兩人竟是個五五平分的局面,他絲毫沒感覺到對面的功力有哪裡遜色自己!
這雲龍九式配上渾厚的功力,發揮出的威力不比自己玄真宗的真功小了。
張均一眼神大亮,喝道:
「謝道兄好功夫!且看貧道下一劍!」
他桃木劍一轉,又是青光大盛,直接朝著謝淵當胸刺來。
謝淵眼神一閃,長劍光芒閃耀中突然輕輕下探,點在了桃木劍三寸之處,如同剛好斬上了青龍的脖頸,頓時讓劍勢一窒。
他順勢將長劍往前迅速划去,如同一道電光;而劍上的白光和桃木劍上的青氣瞬間碰撞無數次,帶起一連串的爆鳴,光焰四射。
張均一表情嚴肅,看著極速切向自家手腕的長劍,桃木劍陡然一震,向上翹起,彈飛了謝淵的長劍,又趁著劍尖升起,刺向謝淵的咽喉。
當的一聲,謝淵就像有所預料,長劍被挑起之後順勢畫了個圓,後發先至,又斬到了桃木劍上勁氣薄弱之處,如同將探頭的青龍斬下長空,桃木劍直往地面墜去。
他長劍橫切,切向張均一的咽喉,張均一後退一步,面前陡然青光大亮,阻了謝淵一阻。
這勁氣外顯讓謝淵的長劍如同斬在氣盾之上,頓時吃力變緩,而下一刻桃木劍就彈了起來,卻不回防,而是從地上切向謝淵雙腿。
張均一任謝淵長劍在身前而不變色,仍要搶攻!
謝淵腳下用力,頓時躍起,同時收回長劍,嘭的一聲壓下張均一趁勢而來的桃木劍,穩穩落地之後腳步連閃,避開兩道狂猛的斬擊。雲龍步身法玄妙,閃轉騰挪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可見一斑。
張均一終於拿到先手,得勢不饒人,長劍又斬,斬出兩道青色劍氣。
兩道青光似要擇人而噬,被謝淵靈巧的從旁閃過,斬到地面上撲了個空,卻把空地炸出兩個大洞。看其威力,若是正面挨上一記,顯然便是金鐘罩護身也會受到不輕的傷。
連連躲閃掉張均一的劍氣之後,謝淵展示了一輪精妙身法,又不甘示弱,陡然繞到道士身旁,妙到毫巔的讓過對手一刺,旋即將劍法完全展開,化作層雲迭嶂,讓人眼花繚亂,不見廬山真容。
張均一神色謹慎,知道雲龍九式既有雲山劍法一概的變化多端、招式精妙,又是雲山諸劍中最為霸道迅猛的一門,威力不可小覷,時時提防雲霧般的劍光中竄出一條無可匹敵的真龍。
叮叮叮叮的連續交手聲中,張均一猛然抬劍,識破謝淵藏於劍花中的真正殺招。兩人再度硬拼一擊,刮出狂猛的旋風,吹得慧覺和尚道袍飄飛。
慧覺在一旁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兔起鶻落,眼中是大感驚異。
他之前才和謝淵交手過,對謝淵的實力十分了解,卻沒想到短短一個多月,謝淵的修為就大有進益,簡直上了好幾個台階!
這傢伙修行竟如此迅速嗎?
還是那見真湖裡的效果就這樣好?
慧覺眼神閃爍,看著謝淵和張均一硬拼分毫不落下風,感覺道士這一場怕是難了。
「謝施主本就不以功力渾厚見長,真正的實力還來自一身變化多端的秘法和殺力無匹的斧技,現下卻還都沒用出來。
「道士的桃木斬龍劍威力狂猛、玄真無極功渾厚霸道,有玉虛真人精心調教,論攻勢之猛、功力之厚,便是我也略差一籌,謝施主卻光憑修為劍法就和他拼個平分秋色……這一個月來的進步,端的驚人。」
關鍵是,謝淵現在將自己之前的短處大大彌補,和張均一的長處持平;那等他拿出絕招,張均一如何抵禦?
慧覺更不由在想,若是自己對上現在的謝淵,又該如何才能制勝?
不過他的長處在於不滅金鐘罩難以破解,論防禦力是在場三人之最,當先立於不敗之地;
而金身羅漢伏魔拳同樣狂猛無儔,力大無窮,謝淵能和斬龍劍過招,卻不見得能和自己硬拼。
若是拖得久了,還得是自己這心如磐石不動搖的佛門弟子笑到最後。
慧覺臉色正自緩和,忽然想到之前的結果好像不是這樣。
那時謝淵實力比現在還差遠了,仍然能憑無賴殺招取勝。若是他拿出詭譎難測的身法、祭出那讓人憋屈的大斧頭,該怎麼破解?
慧覺左思右想,感覺除了修為硬壓,好像沒有奈何謝淵的辦法;問題是現在修為也占不到優勢,該怎麼辦?
他臉色變幻不定,最後緩緩吐了口氣:
「看來要想戰勝謝施主,還得使出拖字訣。暴雨不終朝,憑我不滅心法,等他自己力竭,小僧不戰而勝之,風輕雲淡,方是高僧風範。」
慧覺點了點頭,感覺想出了克敵制勝的方略,心情略定,重又露出純真無暇、高深莫測的欠打笑容。
目光投回戰場,戰團中的兩人各展劍法絕招,已經連續硬拼了好多記。
哪怕他們站在空曠的空地中央,邊緣的竹林還是遭了殃,已經被四散的勁氣與劍氣摧殘了一圈,四散傾倒,根折節斷,鋪了一地,便連更遠處的綠竹都有些搖搖欲墜。
雲龍九式敵上斬龍劍法,雖然名字上被克制了,表現上卻分毫不落,甚至逐漸占據了上風!
玄真宗真傳的劍法層次極高,謝淵光憑劍法本來難以奪得優勢,然而斗得久了,劍心時時觸發,一來二去之間,積累了幾許先機,逐漸壓著張均一在打。
只不過斬龍劍法顯然不是尋常的功夫,而張均一又得大宗師悉心指導,明明修為不高、練劍不長,劍法中幾無破綻,隱隱間已有宗師氣魄。謝淵只是偶爾才能發現一二不諧之處,欲要擊之,卻還不見得能捉得住!
但是拖得久了次數多了,畢竟讓他拿到上風,一片雲霧困住青龍,讓張均一左衝右突,卻沖不出這層層濃雲、道道白光,只能在原地打轉。
張均一臉色嚴肅,心知這樣下去就如溫水煮青蛙,再拖片刻恐怕就徹底沒了反抗機會。
他劍中青光陡然大亮,劍芒再盛幾分,瞬間就將白霧刺出幾個窟窿。
然而他催動劍芒,謝淵也催動劍芒。長劍上白光閃爍,隨著劍鋒舞動,讓張均一滿目滿眼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雲,如在雲山之上入雲峰中。
張均一正自眼花繚亂,一道白龍突然再度殺出。長劍如同真龍,渾身是神聖的銀白,雙眼更燃著熾白的火焰,帶著無匹的勁風壓向對手。
張均一隻是愣神一瞬,長劍就已經殺到面前。他條件反射般豎起桃木劍,於千鈞一髮之際在面前擋住了謝淵的劍尖。
然而勁氣已經襲身,張均一臉色一白,渾身大震,如遭重擊般向後滑退,雙腳在地上犁出兩條深溝。
謝淵的玄兵鋒銳難當,不過和那桃木劍屢屢交擊都沒留下痕跡,隨便一擋就將長劍擋下,顯然看似木頭,實際上也是難得的寶物。玄真宗真傳下山,隨身佩劍豈會一般?
只不過劍鋒之利能擋,劍氣縱橫卻沒那麼好防。
張均一在雲霧之中困了許久,終於露出了一絲破綻,就被謝淵抓住,雲龍九式配上渾厚的雲山劍意經,劍氣凜冽間已讓張均一受了輕傷。
既占得上風,謝淵自然不會拱手讓出。
他腳步一轉,在張均一還沒站穩之際就衝到他的身旁,長劍帶出一條匹煉般的劍光,當頭斬下!
張均一感受著勁風再度撲面而來,還未接近便帶來絲絲刺痛之意,知內里蘊含著凜然劍意,不敢大意,桃木劍青焰升騰,猛然上挑。
空地間青光大亮,如同有青龍沖天而起。光芒映照到旁邊的竹林身上,讓竹葉更青,翠竹更綠,而後猛地齊齊搖晃,又染上一抹朦朧的白。
張均一雖是強行抵擋住了謝淵這當頭一斬,然而謝淵雲龍九式毫不止歇,如同狂風驟雨,雲霧翻滾,暴雨不停,神龍在其中時時翻騰,探出一鱗半爪,搖頭擺尾,威力無窮,讓場中幾乎再無青氣顯現。
慧覺在旁看得雙眼大睜,沒想到謝淵的劍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占到上風之後竟然不給張均一絲毫機會,從剛剛的僵持瞬間就成了一邊倒!按理說他的劍法也沒到圓滿無缺的宗師地步,怎麼有這般效果?
這實力,完全和他想像的不一致,比他預料的還要強出太多!
不只是修為的進步遠超預計,到底還有多少是自己沒看到的?
張均一眼看自己脫不出謝淵營造的雲霧牢籠,一下一下的被壓縮著活動範圍,哪怕桃木劍青光大熾,左右突圍,卻也難以建功。
他知若不出底牌,眼下卻是最後的機會。
於是張均一覷空深吸一口氣,渾身玄功全面運轉,如同奔騰的長河,甚至引動周圍的氣流,讓謝淵的劍光也微微閃爍起來。
謝淵神色一凜,正要長劍連點,不給張均一反擊機會,卻見張均一竟然已經蓄氣完畢——既有天下頂尖的功法,便是爆發起來又哪裡需要五吸三吐的?
竹林里陡然起了真正的龍吟。
張均一桃木劍一豎,青光全部凝在劍尖之上,然後如同光柱般激射而出,直衝天際。
一道蒼龍虛影現於竹林上空,搖頭擺尾,旋轉一圈,然後猛然下撲,殺機四溢,躲無可躲!
這等威勢,也是宗師境以下能有的?
一個有五指山,一個能使神龍。
這些個大宗師的徒弟,怎麼一個比一個離譜!
謝淵渾身緊繃,瞬間有了極致的危機之感。
他毫不猶豫,長劍瞬間變化作了一柄萱花巨斧,雙手橫握,將全身氣血和內息灌注其中。
一道幽黑到發沉的光芒在斧刃上幽幽亮起,謝淵將巨斧向上一撩,凝聚到極致的黑色斧芒劈上半空,和巨大的龍影撞在一起。
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半空中炸開,勁氣四射、光芒迸發,竹林呼啦啦直接倒了一大片。
遠處的道觀里還有幾個香客路人聽到巨響,嚇得瞬間躲在桌下,神色驚疑不定,難道是晴空起炸雷?
可是普通的炸雷哪有這般狂猛,莫不是誰人引動天罰!
香客面色發白,兩股戰戰,可是看到面前的道長神色恬淡,毫無反應,心下瞬間安心許多。
道觀雖小,道長看起來卻像是高人,這等動靜也奈何他不得,想必可以護持自己等人。
竹林一片狼藉。
謝淵的斧芒相比蒼龍虛影雖然渺小,然而威力卻分毫不弱,一道斧芒幾乎將整條巨龍從空中斬下,兩道光芒直接在半空抵消!
然而雖然抵消了張均一的這道殺招,謝淵卻是神色凜然。
面前的張均一趁這機會脫出劍光重圍,氣勢升騰,氣息洶湧,桃木劍上青光大作,劍芒濃厚的已經有了幾分劍罡特徵!
他一道劍斬過來,帶起籠罩半片空地的青色光焰,如同天青之月。
謝淵長劍上嗤的一聲,蒸騰起淡白色的光芒,同樣毫不吝嗇的催動內息,放出劍芒,和張均一戰在一處。
一青一白兩道耀眼的光芒在林中空地縱橫來去,光焰四射,已經遠遠超過普通武者所能達到的層次。
慧覺被雙劍交擊的餘波和逸散的劍氣攆得跳來跳去,不斷躲閃,只得一退再退,直到一片狼藉、四處斷折的竹林中間。
他看著兩人勢均力敵的交戰,眼中異彩連連,喃喃道:
「道士拿出絕招了!如此消耗,他不會等太久,必定招招拼命。
「謝施主怎麼還不動殺招?如此托大,再拖一會兒恐怕就抵擋不住,說不定先被耗得提不起氣力再用秘法!」
場中兩人不計消耗,一時打得火星四濺。
然而張均一無論桃木劍如何鬼神難擋,甚至爆發的玄真無極功再度壓過謝淵一頭,卻怎麼也攻不進謝淵身周三尺之地。
張均一發現了,自己純論劍法,和謝淵並不在同一個層級,純粹靠的是功法渾厚、劍招狂猛,勝一手傳承之上,可謂一力降十會。
當然,玄真宗本不是靠劍法吃飯,雖然天下第一道宗的劍法也分毫不弱,但更多的還是其他各色功法、手段。
只可惜張均一學道日短,主要的功夫就在砍砍砍上面,更多玄妙手段並沒有學在手,一個玄真宗真傳生生練成了武道狂人的模樣。
不過以其在道法上的天賦,這一手砍砍砍同輩中幾乎是無人能敵。學道貴一,若真是一直練道劍,亦能通道途。只是眼下的功法,他偏偏遇到了謝淵。
張均一無論桃木劍舞得如何威力無儔,至大至正的醇厚道功帶出勁風陣陣,然而面對謝淵可攻可守的雲龍九式就是攻不破。
雲龍九式本來就是宗師級的劍法,謝淵已經練到不低的境界,面對張均一時攻守兼備,進退有度,此時採取守勢也讓他沒奈何。
暴雨不終朝,張均一自覺哪怕源源不絕的玄真宗真功也逐漸難以為繼,這樣下去恐怕耗都要被謝淵耗死了。
按理說謝道兄的修為頂多和自己持平,功法不見得多高明,此時應該也快脫力了……
他正這樣想著,對面的謝淵臉上忽然散發光彩,整個人稍微比之前遲緩了些的動作瞬間又恢復了迅捷,看起來就跟磕了藥一般。
什麼情況?
張均一一臉懵懂,看著謝淵如同煥發了第二春,出手雖然不再劍氣縱橫,但細膩綿長,餘韻匪淺,威力小了,後勁卻大,有點像道家的功夫,不由驚疑不定。
怎的謝道兄的內息還能變幻的?
看他紅光滿面,分明是還能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未免犯規!
慧覺也看出謝淵好像狀態又跟打了雞血也似,明明兩名天驕大戰這麼久,消耗都已經到了最後時刻的,結果一方瞬間狀態盡復,還斗什麼斗?
和尚有些驚疑不定,臉色變幻,心裡暗道:
「又是什麼看不懂的功夫?今天要被這傢伙嚇恁多次?」
看起來拖也拖不得了,到底能不能純用武道勝過謝淵,慧覺心裡也有些打鼓。
張均一自是感受最為明顯,面前的謝淵出手壓力陡增,他明白再拖一時三刻,自己就再無任何機會,不由高呼一聲:
「謝道兄,斗得過癮!咱們便過最後一招如何?」
謝淵也高聲笑道:
「確實暢快!道士你說,怎麼個過法?」
張均一收劍後退。他雙手橫持桃木劍,劍鋒上青焰吞吐不定,如同神兵,照得他臉色一片明亮。
「謝道兄,我有一劍,威力無儔,即使面對境界高出我的敵人也有信心。只是道兄你的攻勢如潮,讓我用不出絕招……」
聽到這裡,慧覺在場邊嗤笑一聲,譏嘲道:
「道士,你不會想讓對手站著讓你打吧?你是木樁假人練入魔了嗎?」
張均一臉色一紅,訕訕道:
「這等殺招就是不易用出,我亦知真正戰鬥哪有如此機會?所以羨慕謝道兄的秘法……但還是想過過這個癮頭,給這場酣鬥著最後一筆。」
謝淵單手持劍,斜斜指地,意態從容的笑道:
「好說,剛剛蒼龍一擊已是絕妙,道士還有高招?我等不及領教了。」
張均一搖搖頭:
「那一擊很強,不過是靠兵器之力;現下這一擊,才靠的是我自己。謝道兄,小心了。」
他面色一肅,雙手持劍,豎指向天,如同向蒼天請示。
林地上空忽然颳起了狂風,厚重的壓力籠罩整片竹林。
「神宵紫動,玉宇風行;煌煌天威,聽吾敕令;九天神雷,以劍引之!」
張均一桃木劍猛地一引,天空中陡然響起一聲炸雷。
一道紫電凌空劈出,正中張均一的桃木劍上,纏繞其身。
「雷公助我!」
張均一陡然大喝,往前一揮,紫色雷霆化作一把鋒銳的長劍,划過長空,刺向了謝淵!
謝淵只感覺渾身汗毛直豎,似乎剛剛看到張均一揮劍,電光就到了面前。
他怒吼一聲,早已蓄勢待發的一斧直接劈出。
既是最後一擊,他也不再留手,渾身血氣、內息,劍意經和養身功,全部灌注到這一斧中。
周身金光大亮,金鐘罩也催發到最大,讓他如同金色的熾陽!
這一斧,也是謝淵現在的最強一擊!
大斧劈出深黑髮沉的斧芒,和張均一無可匹敵的雷霆撞在一起,爆發出了熾白到無法逼視的光芒。
場中似乎靜了一瞬,隨後陡然發出爆炸巨響。
前所未有的狂猛勁風四散吹拂,甚至將近處的竹子連根拔起,如同標槍,吹飛出去!
幸好竹林里沒有旁人,不然恐有誤傷,氣血蛻變境以下,連這餘波都擋不得分毫。
張均一和慧覺都下意識的眯眼擋頭。
等到動靜稍歇,他們看去,卻見謝淵持斧傲然而立,竟然將這風暴生生劈散,任周圍一片狼藉,他站在中心不移不動。
這也奈何不得他?
張均一吁了口氣,氣息有些萎靡,神色卻十分紅潤,一臉暢快。他拱手道:
「謝道兄修為深湛,神功無敵,貧道認輸了!」
謝淵哈哈大笑道:
「過癮啊,過癮!」
這一場切磋,打得十分過癮!
他聲音有些沙啞,面色隱現潮紅。
慧覺在旁邊看了,幽幽道:
「謝施主,還裝什麼宗師氣度?金鐘罩都破功了吧。」
謝淵橫了他一眼,嘿道;
「你來你也破!我看你是嫉妒。」
張均一的天雷神劍威力極大,是真正的道術,幾乎趕得上他的橫掃千軍;但弊端同樣不小,運用的不純熟,還得念咒施法。
遇上同級別和更厲害的高手,他沒有這個機會施展,而若是修為差的敵人,卻又用不著。
謝淵直面兩大殺招撞在一起的風暴,帥是帥了,也受了些傷損。
他本可以避開,但是這說好最後一擊,若不吃個乾淨,總感覺不夠圓滿!
一場大戰,他分毫沒有動用天隱術、天幻術,為的不就是看看除此之外的真正實力如何?
驗證過後,讓人十分滿意。
即使是張均一,這讓天下第二的大宗師收為關門弟子的天才,玄真宗允許下山的真傳,自己也能戰而勝之,全程不落下風!
一個多月前,自己就算能勝,恐怕也不是這般堂堂正正的王道勝利。
相比之前,自己的實力提升,可見一斑。
向來是短板的修為彌補了上來,兩門內功合力,就算功法品級不如張均一,卻也能靠量取勝。
謝淵有些振奮,修為的進步有了實際體現,這場切磋就是真的過癮。
其實說起來,謝淵對上張均一是有些克制。
道士畢竟主練劍法,玄真宗劍法再厲害,只要是人就會有瑕疵,碰上自己劍心便有些受制;再加上斬龍劍品階雖高,張均一還沒練到宗師的境界;而謝淵的雲龍九式是正兒八經的宗師級劍法,靠著一點點天賦已經小有所成。
而謝淵的修為雖然沒了劣勢,功法還是差了一籌。劍意經配上劍法完美契合,可以算作次頂級的內功,再加上養身功補充,內功劣勢不大;但金鐘罩品級遇上頂級的功夫,短板就被完全放大。
偏偏玄真無極功內外同修,圓融平衡,並不以血氣為優,雖然仍勝過金鐘罩許多,但是不如佛門氣血神功那般明顯。
若是對上慧覺,自己恐怕還得吃力些。
當然,自己的殺招仍沒動用,不過慧覺到底出沒出過全力,也是兩說。
他目光掃過旁邊臉色有異的慧覺,暗暗琢磨。
慧覺看他望過來,退了一步,一臉警惕道:
「謝施主,道士這都沒讓你盡興嗎?可別亂來。道士,道士!你過來道個歉。」
張均一仍在回味這場酣暢淋漓的大戰,根本沒理他。
少年道士靜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謝淵,掏出了一枚銅錢:
「謝道兄,請收好了。」
他拋了過去,謝淵順手接住,一臉茫然:
「道士,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買命錢。」
張均一侃侃而談:
「老道說了,若是要被打死了或者打輸了,就把這錢拿來買命。既然這場我輸了,這銅錢便是謝道兄的。」
「啊?」
謝淵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但見張均一十分認真,只得看了看這個怎麼看都是普通文錢的銅幣,將其收下。
慧覺眼中神光一閃而逝,宣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小僧看了一場龍爭虎鬥,也不能太過吝嗇,須得添些彩頭。」
他在廣袖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個佛牌來,遞給謝淵:
「謝施主,這枚佛牌,便贈與你了。時時誦念我佛之名,可保諸邪辟易。」
謝淵又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感覺兩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接過佛牌,看著上面簡單的佛像,粗製劣造,就像是街邊地攤隨便買的,嘶聲道:
「和尚,好意我收下了。只是這佛牌……不會是你路邊撿的吧?」
「阿彌陀佛!謝施主,這叫禮輕情意重。」
慧覺笑眯眯的:
「而且謝施主身具慧根,與我佛有緣,這佛牌自有緣法,可以助你感悟佛韻。」
什麼?
謝淵聽了,悚然一驚,唰得看向慧覺。
和尚一臉純真無暇的笑意,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不知真假。
但謝淵總覺這賊禿一舉一動都大有深意,不由盯了他一會兒,對佛牌更上了三分心,將其慢慢收好。
他看了看天色,對著二人笑道:
「相聚終有別離,金陵一會,結識二位,是謝淵之幸。山高水長,江湖路遠,還望與二位再有相見之日。」
張均一聞言,頗有不舍,嘆道:
「謝道兄豪俠氣概,貧道心嚮往之,只恨不能隨行左右、除暴安良。這次出來日子雖然不長,但碰見謝道兄——嗯,還有慧覺大師,收穫良多,該是我回山修行的時候了。謝道兄,慧覺師傅,咱們必定會再見的。只不過下次再下山,想來我已突破到氣血三變境,望與二位再論道談武!」
慧覺笑眯眯的:
「阿彌陀佛!小僧不會落後道長的。今日一別,是為再聚,不必多說。」
他雙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後當先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謝淵搖頭失笑:
「好和尚!」
他和張均一相視一笑,又同時鄭重拱手,隨後一左一右,各自離去。
竹林再度恢復靜謐,微風吹過,竹葉飄飄。
金陵城永遠是那麼熱鬧。
小潛龍會過去一段時日,雖然仍然常常有人討論,終究熱度不比之前。
但茶樓酒肆永遠有新的話題,不是這個大俠又斬殺惡人,便是那個名宿被曝媳婦被偷。
不過金陵府武人的話題談來談去,卻大部分都繞不開一個姚家。
世家便如巍峨高山,在這大江畔的金陵城中,無人能夠忽視,一抬眼便看得到。
所以當姚府門口有一名白衣劍客突然出現,仰頭望著牌匾不語時,許多人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
姚府守衛看著面前站在大門正中的劍客,眉頭一皺,上前沉聲道:
「來者何人?報上姓名,容我通傳,勿要站在正門當中!」
他問得還算客氣,但要是對面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光是擋著姚家的門,就得捉進去收拾一二了。
劍客負手而立,看了那氣派非凡的「金陵姚氏」金匾半晌,然後才悠悠低下頭,對著有些警惕的護衛微笑道:
「在下雲山劍宗李星拓,特來拜會金陵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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