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纜車事故?
第232章 纜車事故?
「小謝的體檢狀態非常的好……真是奇了。
「對,他的血常規生化五項全在標準範圍內……對的,肝腎功、尿常規、血糖血脂血壓全部都是正常人的標準,一個箭頭都沒有。
「是的,他現在完全符合出院的標準。這麼說吧,我當醫生這麼多年,像他這麼健康的還是頭一回碰到。正常人多多少少有一兩個指標會略有偏差,那是正常現象。像小謝這種一個偏差都沒有的,反而罕見……
「不,不是不正常,這都是儀器分析的,沒有問題。小謝相當的健康,醒過來之後比之前的狀態好多了。說實話,我也想不明白,也許真是老天保佑?哈哈,醫生說這個不合適,但有時候現代醫學確實很難解釋所有問題。」
病房內,戴著眼鏡的主治醫生耐心的回答著謝淵母親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紅光滿面。
畢竟半植物人狀態的患者在他手中甦醒,這絕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王亞芳拿著各項體檢報告看了又看,照顧兒子的這麼些天她對這些報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確實沒看出任何問題,不由激動不已。
但她還是有些懷疑,之前醒都醒不過來、天天躺ICU的兒子,怎麼一下就超出常人的健康?會不會是儀器問題?
想到有可能空歡喜,她再次緊張的確認道:
「劉醫生,你們的儀器沒有壞吧?」
「外國進口,國家標準,今年才來的最先進的檢測儀,絕對沒有問題。」
劉醫生重重點頭。
他轉過頭來,看著謝淵,微笑道:
「小謝啊,出院之後可得保重身體,多體諒父母,尤其是媽媽。她這段時間照顧你,可太辛苦了。」
謝淵看著比遙遠記憶中憔悴瘦削許多的母親,還有那兩鬢陡然生出的白髮,鼻子有些酸,連連點頭:
「我會的。劉醫生,大恩不言謝!」
劉醫生失笑:
「小伙子說話還挺像個俠客。沒事,這都是我的工作。只是你出院之後,記得定期複查隨檢。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後面可能還有採訪……還有一些隨訪,用作研究。放心,不會很頻繁,不影響你休息。」
謝淵看著劉醫生期待的神情,點了點頭:
「沒有問題。」
這時,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男子擠進了擁擠的病房,和旁邊的醫護不斷握手:
「感謝感謝,感謝感謝!」
「太謝謝了……」
中年人擠到謝淵病床前,木訥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都收拾好了嗎?」
謝淵點點頭:
「收拾好了,爸,隨時可以走了。」
「好嘞!!」
一家三口將鋪蓋水壺洗臉盆什麼的全都裝好,大包小包的離開了這個呆了一個月的地方。
走到醫院門口,夫妻倆帶著謝淵走到公交站台,等3路公共汽車。
父親謝國梁猶豫一下,扶了扶眼鏡,輕聲道:
「車這兩天壞了,只有辛苦你坐公交車。」
謝淵笑道:
「老爸,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你們才辛苦。」
他笑過之後,看了看站台的路線圖,微微抿嘴。
自己記得家好像不在3路車的路線上。
公交車來了,三人上了車,謝國梁和王亞芳把東西都包圓了,不讓謝淵提一件重物。
謝淵有些無奈,他現在感覺力氣十足,一個人把行李全部扛起來都不費吹灰之力,只是實在搶不過父母。
好在現在的公交車人也不多,幾人都有座位,跟著公交車搖啊搖,過了二十分鐘也就到家。
但不是記憶中的家。
看著面前陌生的老式筒子樓,謝淵微微沉默,跟著父母爬上了狹窄陰暗的樓梯。
謝國梁是個高中語文老師,人到中年,平時也不愛鍛鍊,此時拿著大堆行李已經有些吃力。
他正站在一層樓梯轉角喘粗氣,忽然背上一輕,詫異的回頭,發現謝淵已經把自己和孩他媽的行李都奪了過來,一手扛在背上。
他急道:
「幹什麼?我提得動,你……」
「爸,在幾樓?我兩步就上了,再說就真走不動了。」
謝淵直接打斷。
謝國梁見兒子果斷和沉靜的模樣,怔了怔,感覺有些不適應。
但他下意識的說道:
「哦,哦,6樓,602。」
謝淵聽了,噔噔噔往上走,王亞芳還在後面扶著行李。
「媽,你走慢點!別推了,我背得動。」
他乾脆直接一步三個台階,兩下就竄到602門口,看著那個鏽跡斑斑的門牌號,眉頭緊皺。
過了兩分鐘,謝國梁和王亞芳才走上來,看到謝淵臉不紅氣不喘,對視一眼,都是驚喜。
看來兒子是真的完全恢復了……比以前身體還壯?
ICU的錢沒白花。
王亞芳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讓謝淵先進去。
謝淵提著東西走進這八十年代風格的狹窄二居室,莫名先看了看四周的牆。
嗯,沒有破洞。
「兒子,這以後就是咱們的新家,原來的房子……抵押出去了。」
王亞芳囁嚅著道。
果真如此,還以為是自己記憶有些混亂……
謝淵轉過頭來,接過老媽的手提包,笑著說:
「我早就想搬家了,終於搬了!這裡我看挺好,離市區近。」
王亞芳和謝國梁都是勉強的笑笑,兒子懂事,但他們有些酸楚。
不過,只要兒子醒過來,那就是最好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等等!兒子,你先別動。」
王亞芳想起什麼,去廚房搗鼓兩下,整了個火盆出來,放在門口。
「你從這裡走!小心,別燙著腳。」
謝淵見狀,有些哭笑不得:
「火盆不是這時候用的吧……?」
「別管那麼多,去去霉運,保佑你以後百病不侵,順順利利的!」
謝淵依言跨過火盆,然後便看到父母露出衷心的笑容。
母親又抹了抹眼角,轉身去隔斷上的小佛像面前拜了拜,念念有詞,言佛祖保佑云云,讓謝淵有些無奈。
回家了。
謝淵看著自己陳舊但乾淨的新房間,不管從哪裡看都覺得不適應。
但聽到外面父母收拾的動靜,他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雖然第一次進這座房子……但這就是家的感覺。
片刻後,謝國梁走了進來,看著謝淵:
「兒子,累不累?」
「我都休息這麼久了,累什麼?力氣多的很。」
謝淵半開玩笑。
謝國梁也露出笑容,雖然感覺兒子和之前有些微的不一樣,但遇到這種大事,人有變化很正常。只要還能動彈就好。
「那行,收拾一下,咱們出去吃飯。爺爺奶奶叔伯阿姨們都等著給你慶祝!」
春江酒樓。
說是酒樓,就是河邊的一個家常菜館,不過物美價廉,味道不錯,而且離外婆家近,所以謝淵一家以前常常去那聚餐。
把最大的雅間定下,14人的桌子還顯得不夠,多加了幾把椅子,坐的滿滿當當。
爺爺奶奶早就去世,老人只有外公外婆,再加上大舅二舅兩家人,還有大伯和姑姑一齊來了,顯得有些擁擠,但熱鬧。
看著家人們都喜氣洋洋,一片高興,一頓家常菜吃得比年夜飯還高興,謝淵生出些真實感。
應該是真的了,甦醒過來總覺得迷迷糊糊,好多事情記不清楚,可能是後遺症……
但家人們簇擁在一起,這感覺讓謝淵感覺到了許久沒有的溫暖。
舅舅舅媽常常來替換媽媽,照顧自己……外婆每天都做飯讓外公送到醫院……大伯和姑姑幫忙聯繫醫生,到處打聽各種藥物和治療方案,還有和景區扯皮討要賠償,大大緩解了家裡的壓力。
謝淵心中止不住的暖流涌過。
終於回家了。
他站起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熱鬧的交談頓時安靜了下來。
謝淵舉起裝著橙汁的杯子,認真的說:
「外爺外婆,大伯,姑姑……」
把所有親戚都念了一遍,他繼續道:
「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和幫助,沒有你們,我可能就醒不過來了。我不喝酒,只能用飲料代酒,敬各位長輩還有兄弟姐妹!」
謝淵將飲料一飲而盡,家人們眼中都有些發熱,姑姑嬸子甚至都拿起紙巾。
「這孩子,成長了。」
「好!」
大伯舅舅都十分激動,端起酒杯就一飲而盡。
王亞芳也感慨萬分,等謝淵坐下後,問:
「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這些嗎?」
謝淵搖搖頭:
「該感謝還是要感謝。」
等一輪飲過,大伯看著謝淵:
「謝淵啊,現在你恢復了,以後是什麼打算?接著考學,還是……」
謝國梁推了推眼鏡:
「大哥,不著急,讓他再休息兩天。」
大嬸也推了大伯一下:
「你急啥?別人才出院,問這些,催人做事沒名堂!」
大伯有些尷尬,哎了一聲:
「謝淵都出院了,也是問問。畢竟這麼久,老二他們……」
謝國梁搖搖頭:
「沒事,大哥,家裡沒什麼問題。我多帶了幾堂課,工資高一些。」
大伯點點頭,嘆道:
「你也注意身體,天天起早貪黑的,別出來一個又進去一個。」
大嬸眉頭一豎,嗔道:
「謝國棟,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另外一邊,大舅把王亞芳拉到門外走廊,低聲嘀嘀咕咕,然後硬塞了一個信封,任王亞芳推辭都沒推掉。
謝淵耳朵一動,聽到對話:
「……妹妹,拿著,謝淵剛剛出院,你們還要用錢。」
「哎呀哥,我不要!你孫子才出生,不得更用錢?」
「沒事,我和你嫂子都退休了,我們退休金也沒地方用。」
「這說的,而且嫂子……」
「別管她,她知道……嗯,你別跟她說。」
謝淵看著大舅媽,明顯看到她注意到了老公和小姑子在門外去了,臉色發黑,但是沒說什麼。
門外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下根本聽不見,但謝淵能聽見;而眾人的表情謝淵以前根本不在意也記不住,現在卻盡收眼底。
謝淵默默吃飯,只感覺胃口極好。
回到家裡。
浴室的水嘩啦啦的響。
謝淵洗澡時,王亞芳一直不厭其煩的問他水溫合不合適,聽聲音就一直站在陽台的熱水器邊上。
謝淵既為這久違的貼心關愛感動,又對這過於無微不至有些無奈,出來之後嘆道:
「媽,你休息就行了,洗澡我還是會洗的。」
「我知道,這不是怕你……嗯,而且這熱水器也不咋好使。」
王亞芳嘀咕道。
謝淵感覺得到,這熱水器太老式了,啟動的聲音跟發動機似的不說,水溫也是忽冷忽熱。
他微微沉默,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謝淵忽而忘了些微煩惱,徹底放鬆。
真像是一個夢啊。
都不敢睡覺了,萬一醒來發現是假的怎麼辦?
從醫院裡醒過來,雖然迷迷糊糊,但身體倍棒,沒有斷胳膊斷腿,沒有後遺症……
家裡經濟情況有些不妙,但自己還年輕,未來還大有可為。
一切都有希望。
就是總覺得這一覺睡的有些太長了。
ICU里待了一個月?
感覺是好長好長一個夢。
謝淵微微眯眼,感覺從纜車開始,夢裡好像有什麼村子、柴火、斧頭、俠客……
他眉頭慢慢皺起,突然下意識的轉過念頭,不再去回想。
醒過來就是纜車掉下來,還好離山坡不遠,沒當場摔死。
然後再醒都是那麼久以後了。
但中間做了些什麼呢?
謝淵有些控制不住的回想。
謝淵、謝淵……張山?
小石村?
謝淵面色忽而緊繃繃的,眼睛眨了眨。
眼前果真出現了一個面板,跟飛蚊症一般,卻是大串數字和名稱。
如同遊戲界面,儘是武道功法。
他臉皮緊緊蹦起,慢慢抬起了手。
一點金光從手心湧出,眼看能形成一個光罩。
謝淵拳頭陡然一捏,將金光握住,消失不見。
他的臉色無比難看。
相較氣血二變境有些虛弱,但比普通人狀態好了太多,可以慢慢恢復……
謝淵瞬間判斷出來自己的狀態。
是好消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緊緊閉著眼睛,仿佛還能聽到隔壁房間父母的竊竊私語,欠了誰多少多少錢,這個月利息多少多少……
謝淵緩緩將被子蒙到頭上,完全躲進了被窩裡。
第二天一早。
謝淵陡然驚醒,暗叫糟糕。
明明想著不能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糊過去了。
但看著周圍還是那個陳舊的新房間,他愣了愣,在床上呆了許久,忽而變得鬆弛下來。
起床,刷牙,洗臉,早飯。
雞蛋牛奶,還有黑芝麻糊。
王亞芳一臉幸福的看著謝淵狼吞虎咽,不住的囑咐:
「慢點吃,不夠還有。」
兒子活蹦亂跳的,飯量還比以前大多了,可太好了!
「爸呢?」
謝淵一邊吃一邊問。
「你爸現在帶住校生早操,還加每天的早自習,早就出門了。」
王亞芳說著:
「晚上他也要帶完晚自習查了寢才回來,一天都在學校里,倒是省了飯錢。」
把所有別的老師不愛幹的事全部承包了,一個月多少能多……大概幾百?
謝淵靜了一會兒,忽然問道:
「媽,咱家現在欠了多少錢?」
王亞芳怔了一下,扯開話題:
「小孩子家家的問這幹嘛?對了,今天……」
「我不是小孩子了,經歷了這事情,也該考慮家裡的事情,不能老給你們加負擔。」
謝淵打斷道。
看見兒子成熟了許多的氣質,王亞芳抿著嘴,堅持道:
「你有這個心就好。不過不用你操心,房子和車子賣了,再加上親戚借的,現在欠的不多,你爸加班足夠還。等過段時間確認你的確康復了,你就去上學,我又回去廠里上班,那就更沒啥壓力。」
王亞芳之前是廠里的出納,謝淵出事之後自然辭職在醫院全力照顧。
謝淵見母親這樣說,只得點點頭。
希望如此吧。
他回到房間,忽然有些別無聊賴。
拿起之前的考研資料翻了翻,謝淵感覺上面的字都十分陌生而遙遠,但一個個的又從記憶中翻湧起來,喚起了那讓人痛苦的回憶……
不過奇異的是,雖然記憶有些模糊,這些例題謝淵只要看到,卻能精準的想起來,解法也是一眼既明,沒有以前懵懵懂懂的感覺。
他又翻了幾頁,越翻越快,眼睛越睜越大。
怎麼感覺,這考研的題目,也沒那麼難了?
謝淵怔了片刻,忽然合上書本,吁了口氣。
武道是修行,是蛻變,可以全面提升人體能力,包括腦袋,而不只是肌肉……
謝淵抿著嘴,將考研資料丟在一邊,不想再看。
現在家裡的條件,不可能再去考研了。
雖然現在還是大四,但他想儘快找個掙錢的事情。
謝淵隨手把桌子上的手機拿起,忽然愣了一下。
好陌生的感覺,從甦醒到現在根本沒想起這玩意兒,以前可是連上廁所都不離手的……
他打開手機,點開微信,看到了許多小紅點。
哪怕久不聯繫的同學朋友,都紛紛發來問候。
畢竟上新聞了,也是火了一把……
謝淵一條條的看過去,心裡生出溫暖,但誰也沒有回覆。
這些朋友已經像是遙遠的前世,處於現世的自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交流。
他嘆了口氣,下載了一個招聘軟體,準備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乾的。
正在瀏覽琳琅滿目的招聘信息,看著那些「充值獲得更多信息」、「充值可以直接與人力溝通」,他眉頭緊皺。
突然,謝淵手上一頓,微微抬頭,側耳。
片刻過後,門口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來了!誰啊這是……」
正在給謝淵燉雞湯的王亞芳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打開了門,看到了幾個穿著黑皮衣的大漢,臉色頓時有些緊張:
「你們、你們來幹什麼?」
「王姐,這不是聽說小謝終於出院了,我們來看望看望嗎?恭喜恭喜!」
為首的壯漢提著一個果籃,塞給了王亞芳,然後直接擠進了屋裡。
「誒誒誒,你們等等!」
「沒事,王姐,我們不喝茶,坐會兒就行。」
四個大漢進了屋,往沙發上一坐,只有三人坐得下,另外一個只得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
客廳一下顯得擁擠而壓抑。
謝淵走了出來,看見母親有些手足無措,緊緊皺著眉頭道:
「你們有事下次再來,老謝今天不在……」
「找王姐也是一樣,還是說王姐要是不管事,那我們就去學校里找謝哥?」
為首的壯漢笑呵呵道。
王亞芳連忙瞪眼:
「別,別……你們有什麼事吧?」
她看了看兒子,想讓他進去,但謝淵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的掃視著四個比他大了一圈的壯漢。
為首壯漢沒急著說事,只是看著謝淵,好像也有些好奇:
「這個就是小謝吧?帥哥帥哥。竟然真的能醒,這就是母愛的力量……也是票子的力量。
「一個月的ICU哦,想想我鉤子都夾緊了!要是我躺進去,我婆娘肯定直接拔管子!哎,小謝,你好好感謝媽媽。」
謝淵面色鎮定,點頭道:
「不勞大哥操心。」
壯漢都愣了一下,借錢的大學生他們也見過,找上門來哪怕還沒說什麼,個個都嚇得話都抖不順。
眼前這個才從醫院裡爬起來的植物人,看起來倒還像見過世面一樣?
也可能是腦子仍然遲鈍……
壯漢嗯了一聲,笑道:
「小謝,你知道你這一個月,花了你爸媽多少錢嗎?」
「田老闆,你有什麼事跟我和老謝說就行了,沒必要跟我兒子說!」
王亞芳驀地尖聲道,把幾個壯漢都嚇了一跳。
田老闆皺皺眉頭,按了按手:
「冷靜,都冷靜!行嘛王姐,那我跟你說,這個月欠的錢,是不是該還了?」
「我昨天不是就轉給你了一部分……」
「這都過了幾天了,你也才還了不到一半,已經違約啦!兄弟們都要吃飯,你又不還錢,沒飯吃,只能上你家討飯了。」
田老闆鼻子聳了聳,笑道:
「烏雞湯?可以,今天有口福了。」
王亞芳有些氣短:
「這湯不是給你們燉的……你們先回去,我讓老謝想想辦法,再寬兩天。」
「王姐,不是不寬,這都逾期幾天了。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每月十五號,今天都二十了,還不寬啊?現在借個錢真難啊。」
田老闆唉聲嘆氣,幾個手下也是嚎開:
「就是就是!借錢不還,有這個理麼!」
「你們一家老賴!」
「報警!我們報警!」
「去學校找那男的,讓領導給他借錢!」
一頓亂嚎,樓道里的鄰居紛紛開門來看,頓時讓王亞芳有些著急:
「哎你們別叫,別叫!」
本來就是租的房子,好不容易找到又便宜又方便的地兒,要是被發現借錢被趕出去就麻煩了。
「嘭——」
嘭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
田老闆身子一顫,詫異的看了眼門旁邊的謝淵,嘀咕道:
「關門幹嘛?咱們做正經生意的,開門問心無愧。」
「高利貸也是正經生意?」
謝淵冷冷道。
田老闆一伸手,哎了一聲:
「小伙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咱們的利息都是合法的,公司是工商局備過案的,有營業執照!你自己看合同,法治社會了,我們不搞那一套。」
謝淵掃了田老闆一眼,接過他手上的合同。
田老闆看著謝淵的眼神,忽然手上顫了顫,下意識的把手一縮,合同從空中掉了下去,被謝淵穩穩接住。
壯漢喉嚨一動,下意識解釋道:
「手抖了,不是故意的。哎,老了……」
他喝了一口礦泉水,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剛剛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那年輕人一眼,忽然有些心裡打突。
那感覺、感覺,像以前那些人……
謝淵看了看,還真沒看出什麼問題。
只是那個利率,沒記錯的話是法律規定的上限。
他抿著嘴,繃緊臉皮:
「這也太高了。」
「合理合法,願打願挨,可憐天下父母心。」
田老闆笑呵呵道:
「怎麼說吧,小謝?你是大學生,讀過書講道理,是不是該按合同辦事?如果你們還不出來,我們只有在這吃飯,等到老謝回來再商量了。」
謝淵搖搖頭:
「錢今天沒有,我會想辦法,但現在請你們離開,家裡不方便招待這麼多客人。」
田老闆切了一聲:
「怎麼沒錢還這麼硬氣。今天要是要不到錢,我們就不走了!」
「私闖民宅可不合法。」
謝淵冷冷道。
田老闆本想說什麼,看著謝淵頓了一下,咳嗽道:
「你要是不歡迎,那我們就坐樓道、坐小區門口,嗯,橫幅我們也帶了。那總不是你們的地盤吧?我們總合法規了吧?王姐,你肯定不想鬧到這份上。」
謝淵眉頭緊皺,忽然有些想不出辦法。
自己會的辦法……碰到講道理的高利貸,在法治社會好像真沒什麼用。流氓與時俱進,不是殺了往山上一埋就能解決的了。
王亞芳拉著謝淵,一個勁道:
「算了算了,兒子,讓他們在這,別管他們。」
茶几上。
幾個大漢擠在一起,一人一雙筷子,圍著僅有的幾個小菜狼吞虎咽。
「怎麼才這幾個菜啊?吃不飽啊!酒也沒有……」
有壯漢叫嚷道,王亞芳並不搭理。
本就狹窄的房屋,客廳就是飯廳,茶几就是餐桌,四個壯漢和母子倆圍在一起,氣氛一片沉凝。
謝淵皺著眉頭,然後被王亞芳使了個眼色,悄悄叫到廚房來:
「雞湯你快喝了……」
「這不有雞湯嗎!趕快端上來。」
一個壯漢一下就擠到廚房門口,伸手要來搶。
王亞芳頓時著急,和壯漢推搡兩下,差點將湯碗打翻,而廚房地滑,自己也險些站不穩。
謝淵一手穩住母親,一手揪住壯漢的衣襟,眼睛一瞪:
「滾!」
他輕輕一推,壯漢頓時連退幾步,撞在牆上才穩住,頓時發怒:
「你還先動手!什麼人這是!」
幾人都擠在廚房門口,也不伸手,只是大吼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老賴,老賴!」
「送你們進局子!」
其中一人還「不經意間」把杯子打翻,啪的一聲,碎玻璃茬濺了一地。
壯漢的巨大聲浪把王亞芳嚇得臉色煞白,忽然捂住胸口有些說不出話。
謝淵眼睛一凝,急道:
「媽,媽!」
當年大流感時老媽肺功能有些受損,一直有點哮喘症狀,常常出不了氣。
謝淵一看母親被嚇得發病,頓時眼睛瞪成銅鈴:
「滾開!!」
他把面前的人全部推得東倒西歪,然後扶王亞芳在沙發上坐下,趕忙拿出哮喘噴霧給她用了,好不容易才緩解。
壯漢都有些安靜,面面相覷,一個還撇嘴道:
「這麼虛?死了可不怪我們。」
謝淵霍然抬頭,兩步跨到說話的人面前,一把將他提起:
「剛剛杯子也是你打爛的吧?」
那人比謝淵還高一頭,倒三角的身材肌肉緊繃,然而被謝淵掐住脖子提在半空動彈不得,臉瞬間就成了豬肝色。
田老闆一驚:
「住手,住手!」
「別亂來!」
「你放開!」
另外兩個壯漢也大驚,想來扳謝淵的手,然而那看似瘦弱的手臂跟鐵箍一樣,兩人根本無法撼動,頓時有些駭然。
謝淵轉過頭,冷冷道:
「把地上的玻璃給我弄乾淨,什麼時候弄乾淨,我什麼時候放他下來。」
那兩人一愣,看了田老闆一眼,田老闆大叫道:
「快弄啊!」
看著兩人趕忙掃地,田老闆看了渾身煞氣的謝淵一眼,嘶了一聲,背過身打電話:
「老周,你來一下,出事了。對,地址是……」
片刻過後,地面被掃的乾乾淨淨,謝淵手一松,將那大漢丟下。
大漢坐倒在地,捂著脖子猛喘氣。然而鬆開手一看,連個指印都沒有。
田老闆看了一眼,頓時睜大眼睛,這……
謝淵面無表情,以他的控制能力,想捏斷這人的脖子還是只是提著,都不費吹灰之力。
還沒說話,門口突然又傳來腳步聲,然後有人敲響了門。
「治安官!這裡是不是有人報警?」
謝淵皺著眉頭,打開房門,看到兩個身著制服的治安官,樓道已經圍了不少人。
田老闆呼了口氣,熱情道:
「老周,來了來了。」
老周瞥了他一眼:
「這麼親熱幹什麼,你報警說有事?」
田老闆額了一聲,指著地上的壯漢,又指指謝淵:
「周警官,你看,這小子打人,還掐脖子,把人提起來差點掐死!」
老周愣了一下,一臉狐疑的看著瘦弱的謝淵和地上那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沉吟不語。
他看著田老闆:
「你們來這,是收債嗎?」
「對啊,欠債不還,只有上門討。」
老周又看向謝淵,遲疑道:
「小伙子,你說說怎麼回事。」
「他們在我家賴著不走,打爛玻璃杯,大吼大叫,把我媽嚇得發病了。」
「別瞎說哦,是你媽自己發病,跟我沒關係。」
「你這手下也是自己摔地上,跟我沒關係。」
謝淵立即回答。
田老闆頓時噎住,就看老周瞪他一眼:
「讓你們依法辦事,你們在人家家幹什麼來了?」
「這個,我們是合法的……」
田老闆眼珠一轉,眼看再說就要進局子了,直接拉著人走:
「算了,今天我們先走了。」
「等等。」
老周伸手,看向謝淵:
「你們今天沒什麼事?」
「沒有。」
謝淵看著田老闆,平靜的回答。他也不想去做筆錄,沒有什麼實際用處。
看他們那麼熟,顯然都是滾刀肉。
田老闆鬆了口氣,笑呵呵道:
「小伙子,合同白紙黑字,欠錢要還。這個月就算了,但是下個月的違約金,就又高了。要是再還不起……」
他看了看周圍的街坊鄰居,笑著說:
「只有去你爸的單位了。」
謝淵靜靜看著他:
「如果我爸的工作沒了,那我們就一分錢也還不了,飯也吃不起。到時候我家走投無路,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我猜你更不想見到我。」
田老闆頓時表情僵硬,老周皺著眉頭,喝道:
「小伙子說什麼胡話?當著我的面威脅人是吧?」
謝淵看著老周,冷冷道:
「你們一夥的?」
老周怔了一下,面色嚴肅,指著自己胸口的號碼:
「這是我的編號,如果你發現我有任何行為不端,歡迎隨時行使監督權力。
「這群傢伙是治安所的老面孔,經常來,而且還愛主動報警,只是認識而已。」
謝淵麵皮緊繃:
「那你們就由著他們這樣?不作為?」
老周搖搖頭:
「他們沒有明顯違反法律的行為,最多就是涉嫌尋釁滋事,進去幾天就出來了,對他們來說跟回家一樣。時代不一樣了,他們的公司里都有專業的法律顧問,知道怎麼做不犯法,公司也是合規的。我們也沒有特別的辦法,只能勸你們碰到他們保持耐心,有需要就報警,不要主動失態,不然他們就要報警了……」
老周又和謝淵聊了幾句,確認沒有大事之後,就離開了。
謝淵關上房門,給沙發上的母親倒了杯水,隨後默默把餐桌收拾好,鍋碗洗淨,回到沙發上。
王亞芳面色暗淡,氣息萎靡,仍然有些喘氣。
謝淵嘆了口氣:
「媽,我們借了他們多少錢?」
「不、不算很多,五十多萬。」
王亞芳低聲道。
謝淵皺著眉頭,五十多個?
按那個利率,每月老爸的工資還利息都很勉強。
五十多看似不算天文數字,但是已經是謝淵一家賣車賣房、借遍親朋好友後,再借的錢,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謝家已經沒地方去補這個窟窿了,只能勉力維持。
本來謝家雙職工家庭,父母收入不算高但是穩定,有車有房有存款,每年還能旅趟游,妥妥的中產家庭。
但是謝淵這一出事,花銷太大。天天在ICU里躺著躺一個多月醒不來,父母一睜眼就是幾萬如流水花出去,又不願放棄任何機會,就這樣一直住著。
雖然等到了奇蹟,但是家底已經完全掏空。景區雖然給了賠償,但是那個大旅遊集團的法務不比貸款公司差,賠的錢顯然不可能覆蓋ICU的全部花費。
看似美好的中產家庭因病返貧,甚至到了破碎邊緣。
若是普通的病症甚至大病可能都好,醫保多少能報銷;但謝淵是半植物人狀態,這哪怕是富人都不一定接受得了一直陪護,除非是車王那樣的身家,吊了十幾年命還能參加女兒婚禮。
若是謝淵再晚醒一段時日,恐怕父母不放棄也得放棄。
謝淵安撫好母親,讓她先回床上休息。
大流感之後,原本健健康康的母親也有些虛弱了,再加上照顧自己這一個多月,老得很快……
謝淵吐了口氣,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緊皺眉頭。
「咚咚咚——」
又是敲門聲響起,謝淵開門,看到了物業和居委會的人一齊來。
「額……小謝是吧?你家大人呢?」
「我是成年人,你們說吧。」
兩個大媽對視一眼,咳了一聲:
「是這樣,你們是搬過來的,本來不是這邊的住戶。鄰里鄰居的,對你們也不熟悉哈。
「這個,畢竟是租房子,有時候也要注意下影響。又是黑社會又是治安官的,如果來的多了,鄰居心裡也不踏實是不是?」
「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是意外,給您添麻煩了。我們保證不再犯。」
謝淵一臉歉然,連連鞠躬道歉。
大媽見他態度這麼好,也不好多說:
「行吧小伙子,你把意思轉達給你父母。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只有退租了。」
兩位大媽走後,謝淵關上門,長嘆一口氣。
本來家裡就有些周轉不過來,要是再沒這合適的租處……其他地方租金都高不少的。
謝淵泛起真實的焦躁感。
就算這裡一切都是……
但謝淵還是想在這多呆一會兒,多看看父母,多感受家的溫暖,也想讓父母開心。
怎麼辦呢……
謝淵刷著手機的招聘軟體,找了半天好像沒有合適的,畢竟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最多干點兼職,想要解決五十多萬的債務、特別是短時間解決,根本不可能。
而這五十萬之外,親朋好友也借了不少錢。
雖然他們暫時沒催,但是謝淵一家三口都是欠了錢心裡不踏實的人,必須得儘早還了。
謝淵看著父母放在隔斷上的佛像,嘆了口氣。
雖然老媽拜得虔誠,但佛祖幫不了窮人。
他又打開微信,刷來刷去,忽然看到一個名字。
沉吟一下,謝淵在那一長串白色的聊天記錄下回復了一句:
「兵哥,我睡醒了,出來聚聚。」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