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水晶

  第231章 水晶

  見真湖上。

  所有獲得名額進入遺蹟的天驕都已經跳下小舟,緩緩沉入湖中之湖,不見了蹤影。

  十二艘小舟只剩船夫,紛紛調轉船頭,準備往岸邊迴轉。

  忽然之間。

  天光變得有些暗了。

  湖上好像起了風,瞬間吹起了層層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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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風來得邪乎……」

  有老船夫正在嘀咕,可是話還沒落,這浪就一波高過一波,漸漸讓多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他們都站立不穩。

  見真湖突然就像煮沸了一般,狂風呼號,波濤洶湧,不像山中湖泊,反而像是深海怒濤。

  頃刻之間,道道驚呼響起,小舟傾覆,十二名船夫都不見蹤影。

  岸邊剩餘的那名船夫看得目瞪口呆,縱使水域周圍的天氣常常捉摸不透,但像這樣劇烈變化的,他還是頭一遭見。

  可還沒來得及呼救驚喊,這湖中怒濤又瞬間平息下來。

  秋日的湖面風平浪靜,像往常一樣靜謐平和,倒影里是滿山的紅楓黃葉,只有幾隻倒扣的小舟在上面靜靜飄泊。

  岸邊的老船夫看著這超出他理解的一幕,張大著嘴,隨後一臉驚惶的轉過頭:

  「大、大人,這湖裡是不是有龍王……」

  他剛轉頭,話還沒說完,突然就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還在空中就口吐鮮血,然後一頭扎入了湖中。

  湖面起了一陣漣漪,將船夫的屍體沉了進去,再度變得安靜。

  姚慶來收回了胳膊,走到湖邊,在清澈的湖水裡洗了洗手,似乎嫌棄手上有髒東西。

  然後,他在湖裡撈了撈,站起身子,手上赫然拿著一枚玉佩。

  身後的樹叢里走出來一人,正是一臉笑意的錢先生:

  「看來是成功了。」

  姚慶來沉聲道:

  「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張山真是謝淵假扮?可是這麼多人眼皮底下,還有家主和寧國公,怎麼可能沒看出分毫端倪?」

  「我從春雨樓來的消息,謝淵極擅偽裝,宗師都不一定能發現。至於能不能在戰鬥中瞞過宗師……」

  錢先生攤手:

  「我也不確定。」

  「你也不確定?」

  姚慶來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要是錯殺雲山劍宗的優秀弟子,就徹底得罪李星拓了!他現在如日中天,別說我姚家,邕陽伯見他也要退避三舍!」

  「王之義死在金陵,你們本來就和雲山劍宗好不到哪去。」

  錢先生無所謂的笑道。

  「那是你殺的!」

  姚慶來低吼道。

  「慶來兄,這話說的就生分了。咱們倆家,不早就是一條船上的麼。」

  錢先生低笑道。

  姚慶來看著他,忽然迅速冷靜下來。

  錢家的野心不小,他殺王之義,恐怕什麼怕暴露秘密、引出謝淵不過都是添頭藉口。

  真正的目的,說不定是不想姚家跟其他任何勢力再走近了……

  但就算如此,現在的姚家卻根本脫離不了錢家的支持。

  早在十幾年前最虛弱的時候,他們和錢家達成協議,就已經是引狼入室。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千年姚家,不是一口吃得下去的。

  以後發生什麼,猶未可知。

  姚慶來看著湖水,雙眼一片幽深。

  他轉過話題,問錢先生道:

  「陽晟有把握嗎?如果那真是謝淵,可不是輕易就能解決的。」

  「七弟雖然比我年輕,但修為還勝過我。而且不是還有你給的定水珠麼?在這湖裡,他是如魚得水。再加上你把所有人都從他旁邊沖開,沒了幫手,謝淵也不過如此。哼,他一直不過就是靠有人撐腰罷了,憑他自己,算的什麼?」

  錢先生淡淡道,隨後瞟了姚慶來一眼:

  「不過你們對見真湖的掌控,都到了這地步麼?」

  又是定水珠,又是能控制他人位置,看來姚家的秘密還多得很呢。

  姚慶來搖搖頭:

  「姚家怎麼也在這裡經營千年了……不過也就到這一步。從未有人能夠下到裡面,知道那裡真的是什麼。」

  「真是可惜。」

  錢先生不置可否道。

  姚家歷史上曾有不止一位宗師在見真湖裡因為探索迷失,這不是秘密。

  ……

  湖水之中。

  謝淵和張均一併肩而立,與對面那手握寶珠的男子對峙。

  「定水珠麼……」

  謝淵低聲道。

  從剛剛對手駕水而來的勢頭看,應當是定水珠無疑了。


  相傳天下但凡水脈,小到池塘,中到江河,大到滄海,裡面都有水澤精華凝成的一個珠子,得之可在這片水域縱橫來去,如在自己的領域之中。

  而這人手中拿到的,應該就是這見真湖的定水珠,想來早就被姚家收入囊中,這次專程給了面前這個猖狂桀驁的年輕男子。

  錢陽晟,錢家的年輕三變境天才。

  謝淵眼睛微微一眯,看來姚家和錢家是有備而來,難不成自己暴露了?

  可是,在哪裡暴露的呢?

  但現在不是思索這個的時候。

  錢陽晟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片刻,沉凝道:

  「你們兩人,怎會碰在一起?」

  張均一一聽,呵了一聲:

  「看來讓你很失望了?所謂世家,丟個名額就受不了了,卑鄙無恥,可笑至極!」

  錢陽晟冷笑一聲:

  「裝模作樣,你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裡清楚!我錢、姚兩家從未得罪你玄真宗,向來禮讓三分,為何你屢屢阻攔我等?」

  張均一本來聽得有些莫名其妙,隨後哼道:

  「就憑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已經是死有餘辜。貧道身為習武之人,看不過去,自然要管上一管!」

  「管?你管得了麼。」

  錢陽晟托著定水珠,傲然抬頭道:

  「就算你們兩人匯合也不礙事,靠著人數欺負姚家宗師老邁無力罷了。現今你們只兩個人,在這裡碰上我,只有死路一條!」

  張均一聽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不是嘴上服軟的人:

  「你也就靠著定水珠在這張狂,若沒了珠子,我一個人也可以把你收拾了!」

  「狂妄自大!莫要以為你是玄真宗出身,就小覷了天下英雄。我修行到氣血三變境,向來不弱於旁人!」

  錢陽晟重重的哼了一聲。

  張均一見狀,眼珠一轉,桃木劍盪出一圈水花:

  「好!那你有種就把珠子給我放下,咱倆一對一過過手,看你是不是說的那麼厲害!」

  錢陽晟看著張均一躍躍欲試的模樣,眼睛一眯,發出冷笑:

  「我又不是傻子,你這激將法未免太兒戲了。今日不是時候,等我解決了這傢伙,日後有的是機會向玄真宗的真傳討教!」

  他說罷,看向旁邊空處,嗤笑一聲。

  錢陽晟手中的珠子微微一亮,發出幽深的藍光,照在那空處,剎那間就形成一個水牢,困住了裡面突兀出現的人形,正是謝淵。


  謝淵神情一凜,長劍一揮,在水牢剛剛成型之時將其斬碎,躲過了後面的水壓攻擊,然後立即退了回去,和張均一併肩。

  天隱術頭一回失效了。

  剛剛他趁著兩人打嘴仗的功夫,悄悄從旁邊潛出去,想要偷襲錢陽晟。

  結果這錢陽晟也是奸詐,明明看得到,卻視而不見,等他接近了才用定水珠偷襲。

  好在謝淵有所預料,時刻準備,不然這一手觸不及防之下,恐怕直接就要受傷。

  定水珠掌握周圍水域,就算對面看不見自己,但通過水流的波動,卻能察覺得到。

  天隱術欺瞞感知、融入環境,卻沒法憑空消失,在水下遇到這種敵人,直接失效!

  最強的手段真被限制住了,這下有些棘手。

  張均一看著現身的謝淵,見他已經露出真容,面現古怪:

  「謝道兄,原來還真是你啊?」

  他剛剛幾次覺得有些不對勁,特別是這張道兄潛形之後,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謝淵點點頭,抱歉的笑道:

  「張道長,又見面了。我身份特殊,非是有意。」

  「理解理解,有趣有趣!」

  張均一眼睛微亮:

  「這門功夫也很厲害,老道都沒教過。謝道兄,不知……」

  謝淵苦笑一聲:

  「道士,這也教不會的。而且……前面還有敵人。」

  這道士說話都不看場合的嗎?

  錢陽晟見兩人嘀嘀咕咕,似乎才相認出來,面色有些古怪。

  謝淵看著這個實力不菲的敵人,從他的話語裡知道他早就判斷出了自己的身份——不,應該是錢先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們這次提前就做了準備。

  他沉聲問道:

  「你們怎麼知道的?」

  錢陽晟看著他,露出一絲笑意:

  「本來也不是十成十的肯定,但現在是確定了。」

  謝淵面色一沉:

  「不確定便要對付我、對付雲山劍宗麼?」

  「如果是你的話,自然是寧殺錯、不放過。長輩們對你,也是相當重視了。」

  錢陽晟眼睛微微一眯:

  「就讓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這般重視吧。」

  他手一揮,一道洶湧的暗流如同巨柱,陡然飆射向謝淵!


  謝淵神色一凜,猛地踏水,險之又險的躲開這一擊。

  在這玄水之中,他的行動沒有陸地上那麼迅速,然而這錢陽晟的控水攻擊卻比刀槍箭矢快得多、威力也大得多!

  又是一道暗流襲來,謝淵再度閃身,驚險的躲過。

  錢陽晟眉頭一挑,似乎有些詫異。

  在這水壓之下,他還如此滑溜?

  他冷哼一聲,雙手連揮,道道潛流如同萬箭齊發,繞著圈攢射向謝淵!

  謝淵一臉肅然,他靠著玄妙非常的雲龍步可以躲過剛才那兩擊,可是面對這數不清的箭矢,現在卻是有些危險!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使出渾身解數,忽然聽到旁邊一聲大喝:

  「我來助你!」

  張均一雙手舉起桃木劍,上面道道清氣纏繞旋轉,頓時帶動周圍水流。

  他爆喝一聲,猛地斬下,一道泛著清光的水龍咆哮而出,擋在謝淵的面前,將所有的水箭全部撕成碎片!

  「好道士!」

  謝淵眼神一亮,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擊。

  本以為是個只會亂砍的道士,沒想到還是懂點道法的,同樣可以利用周圍的水流!

  現今天下,大部分宗門和傳承都是純粹的武道,若說還有以前上古仙神齊出、百花齊放時的各種手段花樣的,也就是道家佛門,或者少數隱世宗門。

  而這其中的翹楚,自然就是般若寺和玄真宗。這兩家憑藉源自上古的傳承,一直是天下最頂尖宗門,任下面的勢力如何變遷,都巋然不動。

  道法自然,張均一作為玄真宗真傳,顯然身具玄妙的道法,超出普通的武道,一時竟憑藉桃木劍攪動水流,和錢陽晟搶起水域的控制權來!

  錢陽晟臉色一變,見張均一也能操控水流,雙手握住定水珠,周圍的玄水頓時飛速流動起來,圍著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若沒了定水珠的優勢,面對這兩人聯手,他還真不敢說必勝。

  必須要把周圍的水域牢牢控制在手中……

  一條巨大的水龍迅速成型,繞著錢陽晟無聲咆哮,遊動不休,仿若活物。

  張均一臉色微變,催動手中桃木劍,清氣迸發,在這幽暗的水底世界大放光芒,照亮周圍數十丈。

  他長劍揮動,清氣為核,劍氣縱橫,同樣生出一條水龍來。

  但張均一的劍氣水龍核心還是自身的玄真宗功法,水形包裹下是那濃濃清光,在這玄水之中,相較錢陽晟定水珠呼喚出的水龍小了整整一圈。


  看著錢陽晟珠子一閃,水龍猛地撲將過來,張均一全力揮舞長劍,迎了上去。

  兩條水龍光看外形威勢就知高低,謝淵見狀,眼神一凝,長劍瞬間變化為巨斧,在水中似緩實快的一斬,一道幽黑的光芒斬了出去,和清氣水龍迎向那巨大的水中領主。

  轟隆隆的悶響在水下傳開來,一圈強大無匹的震盪波打到謝淵和張均一的身上,讓無憑無依的他們瞬間被水流衝出了百丈遠。

  好在兩人合力,和錢陽晟用定水珠召喚出的水龍抵消,沒有受傷,只是衝擊波在水下更易傳播,這感覺讓他們極不好受。

  錢陽晟身形晃了一晃,本來也要被強大的水流沖走,但是定水珠只是微微一閃,他就停在了原處,穩穩噹噹,毫不費力。

  看著前面被沖走的兩人,他眼神一閃,露出一絲凝重。

  這樣都能被二人擋下?

  就算修為還高出一層,要不是自己有定水珠,恐怕真不是兩人對手……

  好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給了他安全感,讓他心下一緩,凝視著謝淵和張均一的身影,

  錢陽晟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定水珠,周圍百丈內的水域都緩緩震動起來。

  謝淵感覺這片湖水正在被烈火烹煮,仿佛整片湖床就是個大鍋,而下面有天神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燒,漸漸要將這湖水都煮沸。

  「這傢伙要憋大的了!」

  謝淵看著周圍湧出無數氣泡,湖水漸漸沸騰,而遠處的錢陽晟面前的漸漸凝聚出一把巨劍,看其規模,可以輕易將這整片湖水都一分為二。

  心下陡然傳來危險感覺,謝淵眼神一肅,腳步一錯,直接往錢陽晟面前衝去。

  只是水下移動緩慢,而他們剛剛又被衝出百丈,一時很難接近錢陽晟去阻止。

  眼看那能斬破整片湖域的巨劍就要成型,謝淵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濃。他掏出大力金剛丸,正要服用,忽然聽到後面傳來聲音:

  「上有太虛,中有乾坤,下有人間,蓋三清、三清……哎呀,記不住了。

  「算了!老道助我!」

  謝淵感覺後面傳來一股至真至聖、至大至純的道力,下意識回頭,卻見張均一面前飄蕩著一張青色符紙,於湖水中緩緩燃燒。

  強橫的威壓從上面傳來,謝淵幾乎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不由眼睛大睜。

  這又是張均一從玉虛真人那領的神符?

  好強大的氣勢。

  張均一將面前的神符激活,表情看起來有些吃力,暗暗想道:


  「早知道背書應該認真一點……」

  神符頃刻間燃燒殆盡,他手一揮,面前的磅礴清光往前面掃去,將那幾近成型的玄水巨劍如同遇到陽光的春雪般一下融化,滌盪無形,而後繼續前行籠罩向錢陽晟的定水珠,將其完全包裹,封鎖住了其中的藍光。

  錢陽晟呆呆愣愣,任憑如何催發這定水珠,它都紋絲不動,已經跟自己失去了聯繫。

  怎麼會這樣?雖然自己拿到定水珠不久,也在姚家人的幫助下初步掌握,如同自己的法寶一般。

  按說憑藉這定水珠,自己在見真湖中該縱橫無敵,結果這便被破解了?

  錢陽晟再度不甘的嘗試一下,發現無論如何也不能突破清光掌控這定水珠,也不敢將清光揣進懷裡,只得將其往旁邊一丟,咬牙切齒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這定水珠堪稱水中至寶,然而玄真宗不愧是玄真宗,一道弟子能夠催動的神符便將其壓制。

  然而這三清正符是天下第二的大宗師交給關門弟子的防身法寶,若不能破解這定水珠,那未免也不夠看。

  謝淵給衝過來的張均一比了個大拇指:

  「道士,厲害了!」

  「是老道厲害。」

  張均一搖了搖頭,倒不居功。

  他看向錢陽晟,大笑一聲:

  「姓錢的,讓你不用定水珠你不聽,既然你自己不想體面,我只有幫你體面了!」

  他暗暗也鬆了口氣,若是對手拿著定水珠,在這湖裡就算再加個慧覺,三人一起恐怕也不是對手。

  錢陽晟緊緊咬著牙,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他慢慢抽出長劍,面色變得平靜而冷漠:

  「罷了,沒有定水珠又如何?就憑你們兩個二變境的傢伙,以為真能敵得過我嗎?」

  姚亦隆老邁,就算年輕的時候也算不上實力出眾。

  莫不是以為打跑了苟延殘喘的姚家人,就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錢陽晟在湖水中懸浮而立,長劍一指,陡然沖了上來。

  謝淵和張均一對視一眼,一左一右,默契的往兩邊散開。

  兩人都是天驕,已經合作過一次,不用多說便知道如何並肩作戰。

  錢陽晟一看兩人分開,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衝著左邊的謝淵衝去,大喝道:

  「還敢分兵?受死吧!」

  謝淵暗罵一聲,弄丟你定水珠的是那道士,怎麼你還氣沖沖的朝我來?


  欺軟怕硬的傢伙,就欺負自己後面沒有大宗師撐腰。

  謝淵眼中幽光一閃,忽而從水域中消失。

  錢陽晟看著謝淵如同融入水流般再次不見蹤影,雖然憑藉水流的擾動隱隱感覺他潛了出去,但失了定水珠的他再也無法準確判斷謝淵的運動軌跡,很快便在周圍涌動不休的水流中完全丟失了謝淵的蹤跡。

  他目光一凝,正要扭頭尋找,後面就襲來了一股強勁的水流,正是張均一殺到。

  錢陽晟迅速轉身,長劍一揮,格住了張均一的桃木劍。

  張均一渾身一震,被這一劍的大力劈得不受控制的往後倒退而去,用力蹬了幾下才停住身形。

  不同於陸地上,水下沒有憑依,若是氣力懸殊,吃虧的那方很難穩得住身形。

  錢陽晟冷哼一聲:

  「不過如此!」

  張均一呸了一口:

  「徒有修為,給你嘚瑟的!」

  他桃木劍一揮,一道水龍迅猛的擊向錢陽晟。道法自然,錢陽晟沒了定水珠,可張均一的功法都是自身的,還能利用周圍的環境。

  錢陽晟臉色一沉,長劍正要劈散這道水龍,忽然感覺背後的水流有隱蔽的波動,心中一悸。

  他下意識的轉身回頭,將長劍前伸,恰好格擋住了謝淵的斧頭,渾身大震,輪到自己倒飛而出。

  眼看著飛向了張均一的水龍,錢陽晟輕喝一聲,腳步眼花繚亂的連點,在水中瞬間變幻了身形,和水龍擦肩而過,只是腿上挨了一下,剎那便滲出鮮血。

  他悶哼一聲,沒想到這水龍威力如此強勁,正要防範張均一的第二記,卻見謝淵直接就乘勝追擊,殺了過來。

  錢陽晟面色難看,長劍迎向那揮劈而來的斧頭,哪知劍走到一半,卻見那斧頭詭異的拉長變細。

  他還以為是水流扭曲了視線,遲鈍一下,就見那斧頭變為了長劍,在周圍朦朧的水光和氣泡中陡然刺出,直奔自己胸口而來!

  什麼鬼東西?

  錢陽晟面色大變,倉促間來不及回劍,只得一咬牙繼續將長劍遞向謝淵,似乎想要拼個同歸於盡。

  謝淵並不管他,繼續遞出長劍。眼看要刺到錢陽晟心口,卻仿佛遭遇了一層氣盾。白光一閃,他這雲龍九式的全力一擊被無形之力擋開,一道破碎聲響起,似乎是護身法器。

  看來這傢伙地位還不低……這般年紀這般修為,倒也不讓人意外。

  謝淵眼光一閃,腳步輕踏,盪出水流,身形便飄逸的滑過,輕巧的躲開了錢陽晟絕命一擊。


  劍心發動,謝淵若不是有把握躲開錢陽晟的反擊,可不會跟他拼命。

  在這般劍道之巔的獨特能力下,縱然對手修為高過他,只要用劍,就會發現處處掣肘。

  江湖人大多用刀,然而世家大族的卻慣愛使劍。

  劍者,兵中之君,王者風範,最為大族子弟鍾愛。

  而謝淵就欣賞他們這股勢頭,身為劍宗一員,惟願天下人人愛劍,劍道蓬勃生長……

  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看遍劍法、有克制劍客的能力。

  錢陽晟發現自己這一劍落空,身形反而不穩,對手眼中冷光一現,又是一劍如電刺來。

  他有意回劍抵擋,然而水中不比岸上,讓他動作有些不靈,再加上謝淵的劍法雲遮霧繞、飄飄忽忽,摸不清真意。只是一花眼間,那劍就如雲中探出的神龍,陡然再刺心口。

  看你有幾件護身法寶、身家比司徒琴如何?

  錢陽晟一咬牙,渾身血氣沸騰,周圍的湖水猛地波動起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劍回收,險之又險的磕開謝淵的劍鋒,胸口卻被劃拉出一溜血痕,只差一點就開膛破肚。

  隨後他眼神發冷,一腳如同毒蠍甩尾,帶出幻影,直接蹬向謝淵!

  謝淵察覺到迅猛的水流,面色微變,渾身金光大亮,而後凝聚向下身,正是總結和慧覺戰鬥之後,偷師來的將金鐘罩凝到局部的思路。

  這一招很不好控制,但謝淵雖然就花了十天,回想慧覺施為,也能初具雛形,至少讓上身的半個光罩都凝到下半部分,強度增加一倍。

  三變境的全力一腳蹬到謝淵金鐘罩上,瞬間將其踹飛十餘丈,金鐘罩光芒大作,變得暗淡。

  謝淵悶哼一聲,在水裡打了幾個轉,才雙腿連蹬,穩住身形,終是擋下這一腿。

  看著身下暗淡的金光,他面色沉凝,三變境的力氣可真不好擋,若不是從慧覺那學到一招,這一下說不定便被攻破光罩,雖不至於重傷,但輕傷在所難免。

  不過謝淵血氣一鼓,金光再度亮起,就往前面又被張均一纏住的錢陽晟衝去。

  錢陽晟才踢飛謝淵,又對上旁邊殺來的張均一。桃木劍如同青色長龍,帶著醇厚剛猛的玄功,連連劈向錢陽晟。

  錢陽晟面色難看,這兩人配合無間,實力還都很強,一下接一下的攻擊讓他應接不暇,根本沒有喘息之機。哪怕修為明明壓過兩人,卻沒辦法盡情發揮,反而一直陷於被動。

  張均一的攻擊還好,雖然威力大,在他修為壓制下始終弱了一頭;

  然而那謝淵的劍法才是莫名其妙,自己跟他過了兩手,竟然有了膽戰心驚之感!


  這樣下去不成,該撤退了!

  錢陽晟面色變幻不定,手悄悄摸向玉佩。

  實在不行,就催動玉佩出去再說,反正這謝淵多半困死此處,確認的確是他就行。

  他應該爛在這裡也出不去吧……自己反正是不會拼命的。什麼斬草除根,沒有必要。

  錢陽晟虛晃幾下,晃開張均一,腳底一錯,瞬間竄出一步。眼見脫開糾纏,他正要先拉開距離,忽然感覺前方隱隱有波動。

  他汗毛一豎,收勢不住,下意識的橫劍去擋,然而擋了個空。

  謝淵露出身形,看著錢陽晟揮劍,福至心靈的將劍尖壓低三寸,從肋下直接刺入敵人身體,然後猛地往上一划。

  「啊——」

  錢陽晟慘叫一聲,渾身氣血爆發,傷口直接飆出鮮血,長劍猛地一抬。

  幽暗的湖水中仿佛划過一道閃電,照亮整片水域,然後和謝淵擦肩而過。

  「小……心。」

  張均一的提醒還沒說完,就看見謝淵輕巧的在水中盪開,躲開了這灌注了三變境全部血氣、幾乎沒法應對的一劍。

  這,謝道兄反應這麼快嗎?

  謝淵側身躲過,然後驟然飄退,再避過錢陽晟瘋魔般的亂劍。

  他捂著自己的肩膀,微微皺眉。

  雖然躲過了敵人的劍鋒,但這拼死一擊只是擦過,勁氣便傷著了他的肩膀。

  看著指縫裡慢慢滲出鮮血,他勁氣一動,封住血脈,止住傷勢,感覺左肩有些難以活動。

  好在戰鬥已經結束了。

  錢陽晟再徒勞的揮舞了幾下之後,氣色瞬間衰敗下去,面色露出驚恐:

  「不、不可能……」

  他捂著自己的肚子,然而那裡被謝淵直接劃開不說,裡面的臟器已經全被攪爛。

  他還能活著,全靠氣血三變境的恐怖體魄支撐,卻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錢陽晟將劍一丟,手忙腳亂的想要掏保命丹藥出來。

  若是現在服藥,還來得及吊命。

  然而一道暗流打過來,將他手中的瓷瓶打飛,丹藥四散,在水中無力的飄蕩。

  錢陽晟的動作已經十分緩慢,想撈也撈不到。看著丹藥飄遠,他眼神驚惶,察覺生機迅速流逝,無力回天,漸漸露出絕望之色。

  謝淵靜靜的凝視這一切,又舉起了劍,他不可能放這人活著離開。

  錢陽晟看向謝淵,面色露出怨毒,死死的盯著這個對手:


  「謝淵,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活不了,你也在這陪葬!」

  他雙眼猛地一睜,最後的血氣爆發,在劍氣襲身之前,身上的玉佩陡然被震碎。

  而後劍氣將其徹底貫穿,錢陽晟氣息頓絕,只是雙眼仍然死死倒映著謝淵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他也走不了了……

  謝淵眉頭緊皺,確認這三變境的敵人的確死透之後,才潛近查看,發現這傢伙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震碎了。

  連同那個出遺蹟的鑰匙。

  他吐了口氣:

  「這傢伙,不是姓錢嗎?又這麼剛烈。」

  謝淵看出錢陽晟想要腳底抹油的意圖,提前用天隱術埋伏,就跟那天埋伏錢先生一樣;

  結果錢陽晟果然沖了過來,只能說錢家家風深入人心。

  謝淵以逸待勞,趁這機會出其不意的發動攻擊,讓錢陽晟反應不及,中劍身亡。

  本來憑藉他的實力,若不是想逃,大概……也就多堅持一會兒。

  只是逃得倉皇,死得更快。

  然而三變境的臨死攻擊讓謝淵和張均一都忌憚非常,不敢逼迫太近。而要想生擒、或者奪其身上寶物,又實在是千難萬難。

  見張均一過來,謝淵有些鬱悶的搖頭:

  「若能攔得住他,或許可以逼他交出玉佩。」

  「生擒比殺死難十倍,不說姚家腳底滑溜得很,他看不妥直接把玉佩用了都行。

  「不過謝道兄,你的實力……好像又有進步。」

  張均一打量著謝淵,有些驚嘆。

  除了壓制定水珠,自己就是打打下手,感覺他面對三變境都遊刃有餘了?短短時間的,竟然又變得厲害許多。

  他贊了一句,伸出手來,展示著戰利品:

  「也不是沒有收穫。」

  一顆比拳頭略大的藍色寶珠,兩粒從錢陽晟最後瓷瓶里飄出的丹藥。

  「定水珠。這兩粒是赤芝續命丸,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吊著,這傢伙對自己不錯。」

  謝淵謙遜一句,看了看,直接伸手拿了一粒:

  「一人一顆,定水珠你拿著。」

  錢陽晟這種身份的保命神藥,自然不是平常物件。

  若是在外面,這樣的收穫足以讓謝淵滿意。

  只可惜沒拿到出去的鑰匙,前途未卜,謝淵眉頭擰起,忍不住就想低頭看。


  張均一也不客氣,嘿嘿一笑,高高興興的收起赤芝續命丸,然後手一抹,就散去定水珠的清氣。

  一陣藍光亮起,照耀著兩人,兩人頓時感覺水中壓力一輕,和在陸地沒什麼差別。

  謝淵感覺就像生長在這湖裡一般,目光也看得遠了。

  他心神一動,往下看去,隱隱似乎能見到湖底有什麼,也並沒有生出幻覺。

  沉吟一下,他看著張均一:

  「張道長,我要出去,只能……」

  「謝道兄無需多說,咱們一起去探。貧道不是拋棄同伴之輩。」

  張均一爽朗的笑著。

  謝淵臉現感動,提醒道:

  「只是下面有什麼危險,我們誰也不知。乾脆你將這定水珠借我,我自己去看,你留在此處,隨時可以憑玉佩回歸。」

  「若沒有定水珠還無把握,現在怎麼能不去看?來都來了。」

  張均一興沖沖的道。

  謝淵見他興致盎然,也就默默點頭。

  他服了一粒療傷丹藥,處理了下肩頭傷勢,略作休息之後,和張均一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定水珠幽光散發,兩人仿佛籠罩在藍色的氣泡內,緩緩下沉。

  隨著深度越來越深,周圍也越來越暗,若不是定水珠的光芒,什麼也看不見,甚至不知天上地下,很快就會迷失。

  謝淵感覺光罩之外,似乎有莫名的東西隱隱窺探,心中生出不適。

  但有見真湖的定水珠,兩人如同這裡的主人,在光罩里再沒有幻覺滋擾,安安寧寧的朝著湖底潛行。

  「這麼深麼。」

  感覺都過去一炷香的功夫,兩人還沒到底,謝淵不由低聲道。

  張均一沉聲回答:

  「就在前面,我能感覺快到了。」

  兩人加速下沉,突然腳底一實,竟然踩到了湖底。

  這一下有些出乎意料,兩人低頭看了看,見就是普通的湖底淤泥,往前看去,仍是什麼也看不見。

  謝淵看向張均一,他拿著定水珠,有些猶疑道:

  「我感覺前面,應該,似乎,有什麼東西。」

  謝淵沉默一下,感覺道士戰鬥之外的時候有些微的不靠譜。

  「具體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

  張均一撓撓腦袋。

  「好東西壞東西?」


  「說不清。」

  張均一一臉傻笑。

  謝淵無言,接過定水珠,自己感受了一下。

  「的確前面不遠……應該是見真湖的核心了,這定水珠對其有親近之意。我們靠近點,拿著定水珠,應該沒事。」

  謝淵點點頭,又將珠子還給張均一,結果他卻不接。

  張均一搖搖頭:

  「謝道兄,你拿著吧,比我有用些。」

  謝淵抿著嘴,也不廢話推辭。

  兩人並肩前行,感覺走了還不到十步,突然眼前一亮。

  一個巨大的菱形水晶插在湖底,亮著柔和的幽光。

  這根水晶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在淤泥里,然而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有四五人高,數人合抱粗細。

  它看起來純潔無瑕,一片透明。其光芒並不耀眼,卻足以照亮周圍,不知道剛剛為何看不見。

  謝淵透過這水晶,輕而易舉的能看到對面去。

  另一邊湖水澄淨,一片蔚藍,也是什麼都沒有。

  不對,還有魚兒在那邊暢遊,不只一隻兩隻,還有魚群……

  嘶,怎麼跟海底的大片沙丁魚一般?這麼多了?

  這裡能有魚嗎?

  眼前驟然一片白光,他又看到了蔚藍天空,白雲朵朵,魚群變成了鳥群,在雲下飛翔。

  兩根粗線從天空穿過,似乎還有奇怪的方塊。

  自己耳邊一片嗡鳴,有十分嘈雜的聲音,讓他有些暈眩,隨後眼前一黑。

  ……

  再睜眼時,眼前是一片蒼白。

  虛幻的重影漸漸重合,謝淵的雙眼又有了焦距。

  這天花板真白,讓人不舒服……

  好老的白熾燈,該換了。

  他手指動了動,想要從床上撐起,感覺身體有些空虛。

  突然,旁邊響起一聲驚喜的呼喊:

  「兒砸!你終於醒了!」

  謝淵側頭看去,看到了一個有些陌生又熟悉到骨子裡的中年婦女,遲疑的叫了聲:

  「媽?」

  「謝天謝地,謝老天爺啊!兒子你終於醒了啊!」

  婦女一下湊到謝淵面前,滿臉激動不能自已的神情,眼裡都泛起了淚花。

  謝淵有些迷糊,感覺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場景,但心裡還是一陣酸楚。

  他下意識的拍拍婦人的肩膀,正要說話,聽到旁邊電視裡傳來的新聞主播聲音:

  「……日前,景區纜車事故調查結果已經出爐,通報如下……

  「相關責任人已經被有關部門控制。事故中受傷的大學生遊客還在醫院中接受治療,但仍無甦醒跡象……」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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