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 疑心病
在電話中笑著安撫完沈世明之後,掛掉電話的李永吉卻忽然閉上了眼睛,兩手交叉,深深的把身體靠在了椅子背上。
正在這時,挺著大肚子,身邊還跟著兩名仕女的蘇荷正好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是要找他說話,但看到他這幅模樣之後,卻一下子閉上了嘴。
不止如此,蘇荷還對身旁的兩名仕女搖了搖頭,這才又輕聲輕腳的重新退了回去,離開了這間書房,而那兩名仕女則更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弄出一點動靜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為身邊人的蘇荷知道李永吉的很多日常習慣,知道他每次這幅模樣的時候,就說明他遇到了問題,每當他有個問題沒弄明白,要長期思考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的變成這樣,屬於他的一個小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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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李永吉現在的確是遇到了問題,這個問題的始作俑者,正是沈世明。
剛才他跟沈世明的通話時間很長,足足近兩個小時,期間大部分時間都是沈世明在說,主要是在陳述他這段時期在國內的一些施政情況,最後雖然明著請罪,說他擅自做主改變了李永吉當初制定的很多政策,但實則是在炫耀政績,想要讓李永吉認可他的施政方法,最好能獎勵他一個爵位。
也難為沈世明的口才了,硬生生把這麼多內容和諧的糅雜在一起,讓李永吉明白對方的意思,又不感到突兀,更難得的是,通篇都是李永吉能聽懂的白話文,再也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帶出點文言文來了。
對此,李永吉自然沒有多說別的,只是順著他的意思誇獎了他一番,說他治國有方。
之後。李永吉又說了一番自己之前的國策的確有些問題,他能在不改變既定法律法規的情況下,靈活的進行變通,在穩定住國內政權的同時。讓國內的經濟蒸蒸日上,的確功不可沒,回去必有重賞,讓他放一萬個心就是。
雖然表面上李永吉表現的心情不錯,不但沒怪罪沈世明的擅自做主。還誇獎了對方一番,但實際上李永吉心中卻相當不爽。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沈世明的簡政改革他不怪,他只怪對方是瞞著他搞這些改良,而且一瞞就是足足兩年多的時間!
兩年啊,不是兩個月,不是兩個星期,更不是兩天,這麼多的日子裡,身為帝國首相的沈世明居然一直瞞著他在國內搞了那麼多大動作。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些,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對國內的掌控力已經大大減弱了!
沒錯,李永吉現在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國內,但他有無線電,能隨時跟沈世明等重臣通電話,所以按說如果國內的政策出現了問題,想要進行一些改良的話,沈世明等人應該做的不是瞞著他,而是先匯報申請,等李永吉同意了再去做。
尤其是沈世明的這種類似無為而治的簡政式改良。其實跟當初沈世明剛當上首相時候,大力推行的人治代替法治的政策如出一轍,那個時候李永吉都能同意,沒理由之後就不同意。
所以說。進行改良或者改革都不是問題,問題的根源在於首相沈世明沒有實現告訴李永吉這個皇帝,這種事兒打個電話說一聲就那麼難麼?
而且,就算電話里說不清楚,但這兩年多的時間裡,李永吉也不是一直呆在北美。之前他也曾乘坐高速遊艇悄悄返回過國內幾次,直到李永吉帶兵登陸紐奧良,正式介入南北戰爭之後,才因為時間關係沒有回國,但那也不過一年多點的時間而已。
換言之,如果說李永吉在介入南北戰爭時期是沒時間回國,無法知道沈世明這個改良方案的話,那麼在更早之前,也就是李永吉正式從好萊塢紅堡出兵去紐奧良之前,他提前回過一次國,那個時候沈世明完全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他,畢竟當時沈世明已經在偷偷這樣做了。
但是沒有,身為首相的沈世明,那次跟李永吉見面的時候,只是不停的噓寒問暖,關心這個擔心那個,根本沒有提過這件事。
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可大可小,嚴重一點的話,已經是欺君之罪了,沈世明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為什麼就這麼做了呢?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一定會那麼大度,不會怪罪他擅自做主的罪責?
實際上,一開始李永吉還沒多想,但當沈世明隱約開始討要爵位之後,他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畢竟沈世明的所作所為他不怪罪就不錯了,居然還敢向自己炫耀功績,並進而討要爵位,這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了。
事有反常則為妖,聽著沈世明的這些話,再結合之前的事情,李永吉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對國內的一切居然開始陌生起來。
很多事情就怕多想,李永吉越想越覺得複雜,因為他又想到,沈世明瞞著自己搞這些還好說,可這麼大的動作,中央情報局的人怎麼一點消息也沒給自己傳過來?就算中央情報局的人都有眼無珠,沒打聽到這方面的消息,可內務府呢?皇后殷素素呢?他們難道就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越想越亂,越想越煩躁,李永吉乾脆離開椅子,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終於,他還是決定把這件事跟另一個時空的張信達聊一聊。
之所以找他聊,是因為習慣,而且這種事兒李永吉也不想讓周邊的人知道,所以才找自己的老朋友老夥伴,並且跟自己也沒有太大利益衝突的張信達。
就這樣,當李永吉囉囉嗦嗦的把他聽來的消息以及自己的顧慮都講給張信達聽之後,張信達卻冷冷一笑:「這還用問,明顯是你那個首相心懷不軌,在試探你唄。」
「心,心懷不軌?試探我?」果然,聽到對方這麼說之後,李永吉的臉色大變,「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信你想不到,只是你不想去想罷了。」張信達吧嗒吧嗒嘴巴,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清了清嗓子,這才慢條斯理的道,「正所謂人心難測。你看,在信息發達的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都沒有絕對的忠誠與信任,憑什麼你找的那個首相就一定要對你忠心耿耿?
好吧,就算以前你對他知遇之恩。他對你很忠心,可人是會變的,尤其是獲得權力之後,人心的變化更是難測。
你要是一直在國內掌控大局還好,可你小子才打下江山多長時間,就一門心思跑出國門,去親自帶兵干涉美國的南北戰爭,而且這一去就是三年多,連老婆孩子都生疏了吧?
哼哼,要是在現代社會。你這種就屬於長期兩地分居,長期在外出差的貨,一般來講頭頂都要變綠的……」
「喂!」聽到他這麼說,李永吉忽然眼睛一眯,「說的有點過了啊,再說這是十九世紀,我相信素素的人品,而且我是皇帝,也沒人有這個膽子!」
「是是,你那個時代民風淳樸。你還是皇帝,高高在上,可那又怎麼樣?」張信達一撇嘴,「別忘了。你可是離開中樞好多年,這期間你都是在國外,你敢保證國內就沒有起什麼變化?你不會真的以為有無線電通信就萬無一失了吧?要那樣說的話,現代社會就沒有那麼多政變了!」
聽到這裡,李永吉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你的意思是,我的首相已經不可靠了。他,他是要謀反?之前跟我說的那些,都是在試探我?」
「我也不敢肯定,但的確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還很大。」張信達也不再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而是同樣嚴肅起來,「你想想,一國首相是何等的位高權重,心思不細膩怎麼能當好?就算你當初制定的國策有問題,需要進行改良,但他完全可以先請示你,獲得你的批准之後再去做,這才是程序正確!
但問題是,他是瞞著你先斬後奏,而這種先斬後奏還不是特別急迫的事情,以他的智商,正常來說怎麼可能會犯下如此大的錯誤?
所以說,他既然當初要瞞著你做這些,就已經是心術不正,其心可誅了,現在才對你坦白請罪,可以說是覺得瞞不過去了,這才不得不說,也可以說是故意拿這個事情試探你,試探你對他的態度。」
「試探我對他的態度?」李永吉眼神一動。
「沒錯。」張信達點頭,「看你的樣子估計也能猜出來,對方就是想看看說出這些後你會如何對他,然後依據你的態度來制定對付你的策略。」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滿滿的陰謀論啊。」李永吉忽然一笑,「可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他怎麼敢這麼做,難道不怕我秋後算帳麼?畢竟軍權可一直在我手中啊。」
「你可拉倒吧。」張信達搖搖頭,「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自信,還軍權一直在你手中,你憑什麼認定現在國內的軍權還在你手裡?就憑那幾部掌握無線電通信的高級將領?你怎麼能肯定他們不變心?怎麼肯定所有人都不變?」
「這……」李永吉忽然沉默下來,「你的意思是說,我指定的那些國內高級將領,都要合夥謀我的反?」
「只能說,有這個可能。」張信達笑了笑,「還是那句話,你遠離帝國的權力中樞太久了,這麼長時間,誰敢保證一點變化都沒有?尤其是你打造的帝國剛建國不久,正是爭權奪利最敏感的時候,你怎麼敢肯定沒有人對皇帝寶座動心?
別忘了,你國內還有個便宜哥哥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嘿嘿……」
聽到這裡,李永吉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是想說,我那個便宜哥哥已經跟我的首相串通在一起了?然後,跟那些高級將領也串通好了,想對我圖謀不軌,謀取皇帝寶座?」
「我只能說,有可能。」張信達道,「中國皇帝的寶座可不是一般的誘人,多少人為此迷失了雙眼,你憑什麼那麼有自信,別人就對此不敢奢望呢?
如果你一直在國內呆著也就罷了,可你那麼快就不管不顧的出國,還一出去就這麼長時間,這是擺明了給別人機會啊,就算本來只有一分心動,被你這一折騰,也有七八分心動了。
再者說了,到了你這個地步,什麼事情都得做最壞的打算,天真什麼的千萬要不得,用人不疑那個說法對你不合適,懷疑一切,才是君王必備的基本品質啊。」
「是啊,懷疑一切。」李永吉忽然吐了口氣,「其實不用你說,我隱約的也覺得國內似乎有些我不知道的變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前段時間出了過來謀害我的說客事情之後……嗯,照你的說法,我現在該怎麼做?」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不要相信別人,不能讓別人掌握你的具體動態,尤其是你的首相大人。」張信達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你是開國皇帝,身份跟威望在那擺著,大部分軍隊也都是聽你的。
只要你活著,你的威望就能壓服所有人,讓所有人不敢妄動。因此,那些圖謀不軌的人要想順利的謀朝篡位,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通過突襲或者刺殺的方法把你幹掉,只要你人死了,他們才有機會上位。
所以說,你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國,別給對方刺殺你的機會,並且在對方發動之前重新掌握軍權,率先發動大清洗,撤掉一批你不信任的官員,換一批新人上台,局面就還能被掌控住。而這其中,你那個首相肯定是要被拿下的,嚴刑拷打之下,不信問不出東西來。」
「聽你的意思,你是認定我那個首相有問題了?」李永吉道。
「難道不是麼?」張信達道,「好吧,就算我冤枉他了,那又怎麼樣,冤枉就冤枉了,反正這個首相被拿下了,你還可以換個新的,又不是離開他不行。相反,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你說的我都懂。」李永吉搖搖頭,「其實這些我也考慮過,但我最大的擔心,是我的老婆孩子。畢竟這麼長時間了,很難說國內情況如何,萬一他們拿他們當人質,那我該怎麼辦?」
「成大事不拘小節。」張信達道,「還是那句話,你活著,才能擁有一切,你的老婆孩子也才能安全,要是你婦人之仁妥協了,不但你的命保不住,你的老婆孩子一樣保不住。
再者說了,只要你動作快一點,能提前獲得準確的消息,然後迅速重新掌握宮廷,保護住你的老婆孩子,事情也就沒那麼糟糕。
嘿嘿,具體怎麼做,用不著我教你吧?我只能說,你如果需要什麼武器裝備,儘管說,你要是想武裝平叛神馬的,我一定全力幫忙。」
「得了吧。」李永吉忽然笑了起來,「什麼情況還不一定呢,結果就讓你說的有人好像真的要謀反一樣,或許事情沒那麼糟糕呢,可能只是我的疑心病呢。」
「哼哼,這話你自己信麼?」張信達一撇嘴,「你要是真那麼樂觀,真那麼信任對方,也不會跟我說這些了吧?」
聽了他這番話,李永吉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忽然道:「你說,我是不是太過任性了?我是不是做的挺失敗?」
「還好吧。」張信達聳了聳肩膀,「反正我覺得還好,至少你還懂得反思,你要是因為穿越者的身份以及你這個時空交易系統而變的自命不凡,以為全世界都圍著你轉,什麼事情都能心想事成,那才是真的沒救了。
所以說,雖然在我看來,你這個穿越者做的不是最好,但起碼也算中游以上吧,很不錯了,最起碼,你抓住機會提前把美國給肢解了,為未來的中國除去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只這一點,很多人就不如你。」
「謝謝你這麼說,我心情好多了。」李永吉微微一笑,「嗯,我想,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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