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梅竹馬
那幾名上了年紀的袍帶混混圍攏過來,其中一個人摸了摸趙冠侯的腿,隨後就吩咐著那幾個力夫「人先別拉到小鞋坊,先去金家窖蘇三兩蘇先生那去,這骨頭要是不抓緊接上,人怕是就要廢了。你們路上拉的時候穩當一點,這是個好漢,可不能壞字你們手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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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鳳芝還在生趙冠侯的氣,直到小車拉出老遠,還緊閉著嘴不說一句話,反倒是那位蘇姑娘見到趙冠侯兩腿血肉模糊的樣子,眼淚就流成了河。「這個李哨官,手怎麼那麼黑啊,兩邊沒仇沒恨的,怎麼上手把人打成了殘廢。」
「活該!打死了倒省心了,往掩骨會一交,姐姐你不你不帶著席呢麼,頭腳一裹,亂葬崗子一埋。他不是不認識咱們麼,你還管他死活幹嘛。」
蘇姑娘抓著她的手臂,叫了一聲「鳳芝。」姜鳳芝只好嘆口氣「行,我知道你護著他,他愛認識我不認識,就跟我稀罕認識他似的。可是他敢說不認識你,這我看不過去,要不看他身上有傷,我現在就給他幾個脆的。」
趙冠侯嘆了口氣「二位姐姐,我就算不認識我自己,也要認識你們。可是方才那個場合,若說認識你們,就是把你們牽連進來了。現在我們的麻煩不少了,就沒必要再多一個水梯子李秀山,可是……」
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這兩個姑娘已經引起了李秀山的注意,只能希望他貴人事忙,很快把兩人忘掉,否則以自己現在的狀況,想要保護她們,也並不容易。而他們中那位蘇姑娘,卻是自己這個身體拼了性命想要保護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她,趙冠侯也就不會去站籠了。
趙冠侯算是典型的江湖世家,爺爺那輩就吃混混這碗飯,當初津門鬧教案,燒了卡佩教堂,殺了洋人。卡佩人派了軍艦過來,要十八名兇手抵命,否則就要炮打津門。
為了平息洋人的怒火,官府方面開了懸賞,又找幾路鍋伙的寨主要人。趙冠侯的爺爺抽到了死簽,隨後就光榮的走上了法場,為家裡換了些銀子以及現在的房子。
趙冠侯的父親也繼承了父輩的光榮傳統,成為混混大軍中的一員。鍋伙因為打群架出了人命,他抽到黑簽,去官府抵命,趙冠侯每月就能從鍋伙里得到一筆錢糧。而趙冠侯的母親早在生他時,就因為難產而死。很小就失去雙親的趙冠侯,就全靠著街坊們的照顧。
雖然靠著祖父兩代的犧牲,趙冠侯有自己的房子和錢糧,但是這份錢糧數字有限,一個小孩子想要生活下去,也是很不容易。胡亂生活了一段日子之後,就拜了同一條胡同里的蘇瞎子為師,算是有個照應。
蘇瞎子需要人為他幫忙出力,包括算命時候做托,倒也並沒有排斥,趙冠侯和這位師姐蘇寒芝的聯繫,在那時,就變的更為緊密了。
事實上,生長在同一條胡同里,兩人認識的很早,比趙冠侯大兩歲的蘇寒芝,在很小時,就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對他進行關照。等到拜了師,成了同門,這種關照也就變的理所當然,也更密切起來。
原本一片髒亂的狗窩,被收拾的像一個家,洗不乾淨的耳朵,會被大兩歲的小姑娘,用手絹仔細的擦,邊擦還邊訓斥著「以後要學會自己洗啊,姐又不能管你一輩子。」
姑娘家心細,會為趙冠侯把辮子梳理的整齊,弄破的衣服,被縫補的很好,脫下來的髒衣服,也總是在第二天早早放到了晾衣繩上。
偶爾蘇瞎子賺到了錢,會瞞著徒弟與女兒吃頓好一點的,到了夜深人靜時,蘇寒芝就會溜出來,敲響趙家的房門,將一塊攙了些許白面的窩頭或是半個鴨蛋遞進來,叮囑一句「別讓我爹看見。」就逃的遠遠的。
乃至於這個姜鳳芝,也是因為蘇寒芝的關係,才會成為他的師姐。蘇瞎子在北大關算命,姜不倒則是北大關地面上爺字號的主,蘇瞎子到他的地頭討生活,免不了發生聯繫。姜鳳芝和蘇寒芝,也就是那時認識的。
兩人名字里都有個芝字,仿佛是姐妹,再者就是脾氣雖然一個如水一個似火,但是十分投契,成了莫逆之交。為了生計考慮,蘇瞎子也不會反對這兩人的來往,再後來就是蘇寒芝託了蔣鳳芝的人情,讓趙冠侯到姜不倒那學摔跤。
雖然說窮文富武,實際上,這個時代習武的多是苦行,有錢的並不多。姜不倒靠收一些徒弟,賺點錢,再收些保護費支持生活,日子也不算很寬餘。趙冠侯則是子承父業,在街面上行走,免不了與人掄動拳腳,蘇寒芝心疼他挨打受傷,讓他去學摔跤,也就是個防身技。
他不交錢,姜不倒看在女兒面上不好驅逐他,但是也不會教他什麼真東西,左右是跟著別人後面看,學個一招兩式,但名義上總是姜不倒的弟子,也要喊姜鳳芝一聲師姐。
兩人關係不遠不近,只是都有著蘇寒芝好朋友這個身份,平時關係也算差,這次說不認識她,也就難怪姜鳳芝不高興。其實她的反應,趙冠侯不會在意,真正在意的,就之後蘇寒芝而已。
於已經被吞噬的那個趙冠侯心裡,蘇寒芝就是他的菩薩,一如,現在的趙冠侯心裡,莫尼卡就是他的天使一樣。兩人的影像,漸漸重合成現在眼前這個靦腆害羞,又善良純潔的美麗女子。
正是為了守護她,自己才會堅持在站籠里站下去,否則早早求饒離開,不做混混,也不會餓死。
袁慰亭擺的站籠,儼然是津門江湖的試金石,各路鍋伙的寨主,差不多都過來赴死。小鞋坊鍋伙的寨主飛刀李四不肯出頭,賴在鍋伙里不動彈,小鞋坊的一眾混混都成了笑話。另一路鍋伙的寨主死在站籠里,取代他的年輕寨主,就想要把小鞋坊的地盤拿過來。
新寨主血氣方剛,為人也好魚色,不單去窯子,也與些良家婦女糾纏。到小鞋坊示威的幾次,都對蘇寒芝有些不大規矩,姜家的勢力範圍到不了這邊,不大指望的上。真正要護住這個女人,還得是靠小鞋坊自己。
接收了這些記憶後,趙冠侯心裡已經決定,要代替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好好保護他的愛人。因為他當初也是如同一隻流浪貓一樣,被莫尼卡收養,被她教授殺人的技巧以及……如何讓女人獲得舒適的技巧。
這一世的蘇寒芝,與上一世的莫尼卡,在他心裡已經重合成一人,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不管為此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殺掉那個傢伙?這顯然是一句夢話。
殺手不是神,並不像普通人想像中那樣無所不能,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故事,只存在於故事裡,並不真的存在於世界上。他如果捨命一擊,大概有三成把握殺死對方的寨主,可是自己怎麼逃,也是個問題。
至於說動用槍械,也行不通。
首先這個時代的金國,像樣一點的槍械只能從洋行獲得,價格極高,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承受得起的。如果是金兵用的八旗火繩槍,連打鳥都沒把握,就更別說打人。
再者,即便搞到槍,也是這個時代的造物,受科技限制,威力十分有限。可以打殺掉那個對蘇寒芝心懷鬼胎者,自己也不可能不被發覺,不想被砍頭,就只有跑路,在自己跑路之後,又由誰來保護她呢?
唯一的出路,就是藉助地下社會的力量以及規矩,來保住這個女人。只要自己站了籠,那一路鍋伙就沒有吞併自己的理由,整個小鞋坊鍋伙的成員,也都有了維護蘇寒芝安全的義務。
他不想讓蘇寒芝牽連進來,尤其不想讓她和李秀山發生什麼聯繫,所以一直想撇清兩人的關係,但沒想到,蘇寒芝對自己的關心,讓她傻傻的沖了進來。規矩只可約束潑皮,卻不能約束軍官,一想到李秀山的眼神,趙冠侯就知道,這件事有的麻煩了。
但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需要治好自己的兩條腿,一個殘廢是做不了什麼的,他在前世學過醫術,而且做過秘醫,幾次莫尼卡受傷,都是自己替她做手術。可是,要想治療,必須有器材和藥品。
以現在他所能擁有的物資,是不可能完成接骨的,由於繼承了記憶,他倒是知道這種傷該去找誰,那個人也可以救自己。但他同時也知道,找這個人出手,代價非常大,需要一筆極為昂貴的醫療費用,對於目前自己的處境來說,這筆錢的數字,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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