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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王婆布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實只要有重賞,勇婆也不乏其人。王婆聽得有一百貫謝禮可拿,眼前一亮,便問道:「卻不知星主大官人煩惱何事?」

  西門慶便嘆氣道:「我看那陳家小公子,為人輕狂,行止不端,我的女兒,豈能嫁他?但妨著陳親家的麵皮,這退婚二字,卻如何能道達出口?說不得,只好請王乾娘幫我謀個法兒,若能退了這樁婚事,深感大恩!」

  王婆一聽,心下早已雪亮,要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陳經濟和李嬌兒的醜事此時早已經傳遍了清河,一向性剛的西門大官人又不是沒耳朵的,他惱羞成怒之下,翻臉不認女婿自是理所當然。

  當下這老虔婆便雙手合什念起佛來:「哎喲喲!阿彌陀佛,不當家花花的!常言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老婆子我一生只會保媒,成全人的好事,哪裡會退婚,做那種死後要入拔舌地獄的孽舉?罪過!罪過!」

  西門慶便笑著央求道:「王乾娘,你是個最慈悲的,難道就忍心眼看著我女兒落入虎口,毀了她的一世不成?別的我不敢砍那大嘴,若干娘助我退了此婚,每日佛前上供的功德炊餅我包了!那十殿閻羅與我又是親切的世兄弟,若干娘百年之後,我保你有個好去處!」

  王婆一聽,整個人頓時精神煥發,陡然間便年輕了二十歲一般:「此話當真?」

  西門慶便怫然不悅道:「難道王乾娘你還信不過我西門慶?」

  王婆忙賠笑道:「星主大官人自地府還魂之後,全清河縣乃至整個東平府,誰個不稱讚西門四泉一口唾沫一個坑?老婆子豈有不信之理?既如此,那毀婚的名譽,我也顧不得迴避了,老婆子為西門大官人捨身破命便是!」

  西門慶大喜:「有乾娘做主,此事成矣!那這便請乾娘回家去仔細思量,若有了萬全之計,再來我府上商議。」

  

  卻聽王婆笑道:「不怕得罪星主大官人說,這又算得甚麼大不了的事,竟然還要仔細思量?令愛那張退婚的庚帖,老婆子已經拿捏在心中多時了!」

  「哦?」西門慶又驚又喜,心下喝彩道,「好一個老虔婆,果然是個撈偏門的魁首,走歪道的班頭!」

  心中雖做此想,但口裡不說心裡的話,西門慶還是笑吟吟地道:「王乾娘果然是咱們山東的先賢劉鄩用兵,一步百計!卻不知計將安出?」

  王婆被西門慶奉承了一句,覺得面子上大有光輝,便喜滋滋的吊起人的胃口來:「星主大官人,你的意思老婆子懂了——既要光明正大地退婚,又要陳家的那個松糕教頭挑不出咱們的理——是也不是?」

  西門慶點頭:「正是!」

  王婆笑道:「這有何難?請星主大官人附耳來……老婆子此計,卻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卻不知還使得嗎?」


  西門慶聽後一拍手:「妙!妙!妙!乾娘這便請到後宅,去和我家娘子和小女道達一番,也安一安她們的心。不過事須縝密,若旁邊有別的丫環僕婦,待遣開她們再說。」

  王婆聽了笑道:「星主大官人果然是做大事的,卻象個皮笊籬一般,滴水不漏!好!且待老婆子去內宅拜見大娘子和大小姐,也叫她們歡喜歡喜!」說著話,這婆子先歡天喜地,顛兒進後宅里去了。

  西門慶坐在堂上,閉著眼睛將王婆的詭謀前前後後仔細思量一番,這才調兵遣將,安排各路人手。

  過不了兩天,西門府後宅中一陣忙亂,卻是西門大姐生起怪病來。陳經濟這兩日一天六頓喝參湯,身子骨早已恢復如初,只是尷尬於同西門慶見面,因此還是每日裡哼哼嘰嘰做無病之呻吟,拉著養病這面大旗當虎皮,免得每天早上要去給西門慶請安。

  這一日卻見家宅中大大不安起來,眾家人僕婦,臉上都有憂色,更聽說西門慶在後宅大發脾氣,痛罵了好幾個倦怠的丫環,弄得合家上下,人人自危。陳經濟便好奇起來,也不知未婚妻得了什麼怪病,病重到了什麼程度?

  正在廂房窗邊思忖,卻見西門慶的心腹家僮玳安急赤白臉的引著個太醫進去了。陳經濟心中一動,便安排幾個家人在門邊廊下守株待兔,等那醫生出來,好問個究竟。

  過了半晌,家人終於將那醫生引了進來,陳經濟便道:「小子陳經濟,和那西門小姐是未婚的夫妻,因聽到小姐玉體違和,心急如焚之下,斗膽把先生請了過來,想要問一問小姐的病症。卻不知先生貴姓?」

  那醫生一聽,肅然起敬,便施禮道:「原來是西門大官人的姑爺,失敬失敬!在下小子,家居清河東門外頭條巷二郎廟三轉橋四眼井,有名趙搗鬼便是。在東平府也略有些薄名,有分教——我做太醫姓趙,門前常有人叫。只會賣杖搖鈴,哪有真材實料?行醫不按良方,看脈全憑嘴調。撮藥治病無能,下手撈錢而妙。頭疼須用繩箍,害眼全憑艾醮。心疼定敢刀剜,耳聾宜將針套。得錢一昧胡醫,圖利不圖見效。尋我的少吉多凶,到人家有哭無笑!」

  陳經濟一聽,便呵呵地笑了起來,但一轉臉間,又換成了勝似憂國憂民的嘴臉:「先生這等謙虛,倒是十足幽默!若醫術當真平常,豈能入得了我家丈人法眼?卻不知西門小姐病情如何,可要緊嗎?」

  趙搗鬼卻是半天不答,只是給陳經濟相了半天面,最後才深深地嘆了口氣:「唉!可惜!可惜!」

  陳經濟心頭一驚:「可惜什麼?難道說,西門小姐她竟然……」

  那趙搗鬼卻把手一搖,凜然道:「西門小姐的貴恙,放到了我趙搗鬼的手上,性命自然是無礙的了!只可惜……」

  陳經濟見他的兩個眼珠子「骨碌碌」轉得象賭博場裡的骰子一般,心下頓時明白了幾分,便喝呼家人道:「開箱取一貫錢來,給趙太醫做車馬費!」


  一貫新錢放到面前,趙太醫便板起了臉,拂袖道:「行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天職,安能勒索病患錢財,做那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之事?」

  衣袖在桌上拂過後,那一貫新錢已經不見了。

  趙搗鬼咳嗽一聲:「不過,做醫生的也要吃飯,既然蒙公子抬愛,在下也只好受之有愧了!」

  陳經濟笑道:「這點診金,忒也菲薄,卻對不住先生的醫國之手,有愧的該當是小子我才對!卻不知西門小姐所患何病,請先生大發慈悲,如實道來,解我心中憂慮!」

  趙搗鬼笑道:「既如此,請公子聽我慢慢道來!」這正是:

  真真假假真作假,虛虛實實虛轉實。卻不知西門大姐病體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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