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她後宮專寵那十數年,陛下也不過是派人在庫房裡找些東西送她。

  細想竟絲毫都不用心。

  雲昭將簪子給蕭言棣,讓他拿著線綁在簪子一頭,在線的另一端綁上球去逗貓。

  隨後才問,「娘娘方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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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妃神情收斂了些,取笑道,「先前都說太子寵愛太子妃,我今日算是真的瞧見了。」

  雲昭順著笑了笑,「娘娘莫要取笑我了。」

  被這麼一打岔,鄭妃都忘了先前說到哪了。

  不過說到哪其實也不要緊,總歸本來到這裡,也不是為了說要緊的事情。

  未來的國母,她總是要討好一番的。

  侍竹在旁邊打著扇子,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雲昭的臉色,見她臉上沒有對自家主子的不耐。

  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擔心太子妃隱藏的太深,日後怕是要報復回來。

  說到底,娘娘先前那些事,要想調查可都脫不開的。

  雲昭慢條斯理的拿著帕子擦著指尖,聽鄭妃說的話,時不時回上一句。

  鄭妃忽然想到,她的孫兒說起來和太子的兒子,其實差不多大年紀,若是她將人接過來,和蕭言棣打小一起長大。

  屆時不管怎麼說,也能沾上一點邊了。

  只是她又想著,這樣不就成了伴讀了嗎?

  她雖然想要沾光,但是也沒想把臉都給丟沒了。

  所以猶豫之下,鄭妃還是放棄了這個法子。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明日再過來。」

  雲昭臉上笑意微微僵了僵,隨後點頭親自送鄭妃到門口。

  等看著人走遠徹底沒影子了,雲昭才伸手揉了揉肩膀。

  這些日子每日都有嬪妃過來坐坐,有時候一兩個,多的時候有十多個。

  十個裡面,有七八個雲昭認不出來是誰。

  每天這樣,她笑的臉都僵硬了。

  「太子妃若是不想見,明日奴婢打發了就是了。」秋月說。

  雲昭拿著飲子喝了一半,才說,「哪是不想見就能不見的,也就是坐坐說會話,沒什麼。」

  以後比這麻煩的事情還多著呢,雲昭想。

  太子監國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先前有異議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沒聲音了。

  幾個皇子起先也著急,後面再看朝臣們的反應,於是各自都有點躺平。


  每天只有在睡前,才想起還得奪嫡爭位。

  但是朝臣不支持他們,太子又提前監國名正言順,所以他們再怎麼想也只能是想。

  其中最難過的,便是蕭長祈了。

  他自覺是長子,最有資格和太子相爭,所以在之前私下裡籠絡了不少朝臣。

  為了籠絡這些朝臣,花出去銀子就跟流水一樣。

  但沒過多久,他再邀請這些朝臣出去相聚,便得不到回復了。

  鍾氏湊上來給他倒茶,蕭長祈看見她眼睛便是一亮,「你明日去宮裡。」

  鍾氏一愣,去宮裡?平白無故的進宮做什麼?

  這說起來,她也有些日子沒去宮裡。

  一則,沒什麼事情要過去,二則,她也不想過去。

  她的夫君是長子,但文武上都一般,手頭有的差事,也並沒比其他皇子要好。

  太子已經監國,太子妃自然會被捧得高高在上。

  她過去還要看人臉色,不如在府里待的自在。

  鍾氏給蕭長祈按了按肩膀,說道,「殿下是要……」

  「太子妃不是在東宮裡,你去找她說說話,看看能不能探得一些消息,太子最近在做什麼。」

  鍾氏:「……」

  早知道,她就隨便找個人來伺候蕭長祈了。

  哪怕是她看不順眼的側妃也行啊。

  鍾氏身體僵住,隨後斟酌著開口,「後宮不得干政,放到內宅也是如此,太子妃哪裡能知道太子近來在做什麼。」

  「過去,不過是白費心思,浪費時間罷了。」

  蕭長祈擺手,「東宮就一個太子妃,太子的性子,我不說完全了解,卻也清楚一點,他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外頭說的那樣,因為身份和父皇壓著才寵愛。」

  鍾氏犀心裡不大舒坦,但還是勉強說,「殿下這是……這麼說呢?」

  「在太子妃之前,也沒見太子納妾,所以這也不能說太子對太子妃如何特殊吧。」

  蕭長祈撩了下眼皮,不耐道,「你懂什麼,讓你進宮你去便是了。」

  鍾氏抿唇,還是不樂意去,「我笨口拙舌的,沒探得消息還是其次,要是得罪了太子妃,豈不是起了反作用,白辜負殿下的心了。」

  蕭長祈聽了這話竟認真想了想,然後緊緊的看著鍾氏半晌,「也是。」

  「既然如此,就叫常側妃去吧。」

  鍾氏沉默了許久,說道,「殿下是男子,大抵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常側妃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自然覺得她哪哪都好,可在外頭呢,她再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再是金尊玉貴的常側妃的身份,也有個側字。」

  「終歸是個妾室,與那些夫人尋常出入交好便罷了,可要是讓她進宮去與太子妃那……」

  「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是要故意羞辱太子妃,進而故意羞辱太子殿下呢。」

  蕭長祈哪裡懂得這關節,聽到鍾氏說完,人都傻了。

  他不過就是想派個人進宮,打探消息而已,若是打探消息不成,最次也得和太子妃交好。

  每個方面都做好準備,左右是沒有壞處的。

  這怎麼也能得罪人?

  見蕭長祈還在想,鍾氏心裡直犯嘀咕。

  剛才那些話是真心,不過還有一個原因在,是關於她的。

  讓常側妃過去,豈不是叫人覺得,常側妃在這府里地位高過她了,這讓她日後出門還如何自處。

  當然,這些話鍾氏是不會告訴蕭長祈的。

  蕭長祈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讓鍾氏去。

  鍾氏思慮之下,總不可能真的讓常側妃過去,所以她便應下。

  當天下午,她還去了成氏那一趟,路上還碰到三公主蕭芳容,客套幾句鍾氏便說出要進宮的事情。

  原以為說完蕭芳容便會點頭離開,誰知她頓了頓,說道,「說起來,我也許久未進宮見父皇母后了,正好二皇嫂要進宮,那便一道吧。」

  鍾氏:「……」

  這說的好像,和父皇母后關係有多好一樣。

  鍾氏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甚至有幾分疑心這人是不是被換了。

  要不然這性子怎麼會天差地別的大。

  從前明明說幾句話都要低著頭,極少出門的。

  不過三公主都已經成婚幾年了,經歷過喪母喪兄喪妹,想來性子變了也是有的。

  或者本來就是這性子,反正無論如何都和她沒多大的關係,所以鍾氏就不準備繼續想下去。

  先前她和太子妃之間關係算不上多好,多一個人也能緩和一些。

  翌日下午,雲昭剛將蕭言棣帶去側殿,看著他睡著走出來,就聽素昔說二皇子妃、三皇子妃還有三公主在外頭。

  前面兩位雲昭倒是沒詫異,這些天來的人不少,有的還與她有過爭端。

  這都不打緊,只是三公主……

  蕭芳容走上來,拉住雲昭的手,「四嬸,我本來早該來進宮看你的,只是……因為旁的事情,所以耽擱了。」


  她低著頭,神色哀傷,讓人一下子就猜出她是因為妹妹的死所以才難過。

  鍾氏和成氏其實不大明白,四公主已經去世很久了,說傷心……她們之前也沒見三公主怎麼傷心。

  怎麼來一趟東宮,忽然就傷心起來了。

  雲昭不著痕跡的抽開手,裝作整理袖子,右手還捋了一把腰間玉佩下端綴著的流蘇穗子。

  蕭芳容訕訕的將手放下,不經意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隨後往裡面走。

  雲昭還沒坐下,就聽素昔說外頭又有人。

  按說這會子她應該讓素昔將人給拒了,但云昭想了想,還是讓人都進來。

  於是半個時辰後,側殿裡烏壓壓一片,幾乎坐滿了人。

  屋子再是大,此時也顯得擁擠。

  鍾氏距離雲昭不算遠,但眾目睽睽之下,她自然做不到二皇子叮囑的那樣。

  素昔在側看了蕭芳容半天,才悄聲問秋月,「姑姑,我怎麼覺得三公主有些怪怪的,和之前似乎不大一樣了。」

  秋月瞥了她一眼,「就算她從公主變成了皇子,也與咱們無關,莫要妄議。」

  素昔:「……」

  如果能從公主變成皇子,就算不能妄議她也是要妄議的。

  蕭芳容想和雲昭說上話,但她身邊兩個美人先前沒見過她,知道她是三公主後,態度便熱絡起來。

  有宮人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端著裝著點心的盤子。

  放到四處桌上,才往外退去。

  蕭芳容好不容易等著兩個美人去找其他人說話,這才得空看向四周。

  雲昭在不遠處坐著,與她視線交接,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蕭芳容抿唇,很是拘謹的低下了頭,只是眼裡愈發的深沉。

  雲昭看得分明,有些奇怪這人過來的目的,所以便招了招手,示意素昔去盯著那邊。

  素昔裝作倒茶水走到那,隨後站在一邊伺候。

  人實在太多,鍾氏想套近乎都不能,反正她也不想套近乎,這邊等回去了也能找到藉口和殿下解釋。

  她還高興的很。

  餘光瞥見蕭芳容,因為她幾乎要被捏碎的帕子目光怔住。

  鍾氏和成氏關係還算好,所以此時鐘氏伸手推了推成氏,示意她往那邊看。

  成氏一看,「呀」了一聲。

  這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周圍一下子過分的安靜。


  「這是怎麼了?」雲昭問。

  成氏看了蕭芳容一眼,說道,「三公主將帕子都快揉成碎布了,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此話之後,所有人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到了蕭芳容身上。

  蕭芳容:「……」

  她垂著眸,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這帕子是妹妹送我的,方才我想起了妹妹,所以……」

  「我真是該死,本來妹妹留給我的東西就少,我竟還給弄壞了一件。」

  她周圍的美人和夫人,連忙一個接著一個的安慰她。

  雲昭便也安慰說,「其實槿思殿裡,還有不少四公主留下來的物件,屆時帶走便是。」

  蕭芳容身形一僵,應道,「太子妃說的是。」

  她擦著眼角,「其實事情過去那麼久,我實在不應該再難過下去了。」

  眾人一聽,連忙繼續安慰。

  雲昭這回倒是沒有再插嘴,而是托著腮看著這畫面。

  快到申時,眾人才離開。

  等著宮人將屋子裡收拾好,素昔往香爐里扔了兩把香粉,然後蓋上蓋子。

  「奴婢一直注意著,倒是沒發現三公主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不過也是奇怪,三公主許久沒進宮了,這來了東宮,也沒和太子妃說幾句話。」

  雲昭掰開橘子,仔細的撕著上面的脈絡,緩緩說,「她要是過來,讓人盯著便是,若是不過來,也沒必要多去注意。」

  「是。」

  太后之前來了一回沒能達成目的,心裡還是怪難受的,她不想放棄。

  但是她總不可能真的去讓太子妃將這事告訴給太子。

  太子……反正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

  儘管她覺得世間男子應該如此,提到納妾一事該高興。

  但太子要是不高興呢,那讓太子不高興的人,豈不是要過得很艱難。

  這宮裡的人都是見風使舵的,有皇后管著,後宮的人才能安穩度日,哪怕是不得寵的也不會被奴僕欺負。

  可要是她間接的得罪了太子,相當於得罪了皇后……

  太后閉了閉眼,斂去其中的猶豫和複雜。

  她想著太子還在監國,到底還沒有登基,日子還長著呢。

  她不做,總會有人做這事,屆時她再順著後面塞人便是了。

  太后想清楚,心裡也輕鬆不少,還叫人去庫房挑選了兩套頭面送過去。


  雲昭收到時,知道是從太后那送過來的,還詫異了下。

  隨後叫人收下,過了會換了身衣服去太后那謝恩。

  本來蕭長胤剛回來,見她要過去自然跟著,雲昭見他風塵僕僕的,就將人按在凳子上,讓他先去休息。

  「不過是過去謝個恩,一會就回來了。」

  蕭長胤見狀就沒堅持,去簡單梳洗了下。

  太后也沒想到雲昭會來謝恩,心裡高興面上還要強行鎮定的忍著。

  她自覺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太子妃起來吧。」

  太后叫人去端了茶水和點心,讓雲昭坐下說會話。

  雲昭也不好回絕,就這麼坐了下來。

  因為事先不知道雲昭要過來,這宮裡也沒準備旁的點心,大多都是太后愛吃的。

  太后嗜甜,點心裡加了許多糖不說,表層還得灑一層厚厚的糖霜。

  這還不夠,雲昭瞧見太后是蘸著蜂蜜吃完一塊點心的。

  雲昭嘗試著咬了一口,整個人直接被膩住了。

  好在茶水是普洱,她就著茶水將剩下的半塊點心吃完,便繼續喝著茶水,不再看點心一眼。

  太后還奇怪的問,「這是不是不合太子妃的胃口?」

  雲昭艱難的笑了笑,「沒有,只是白日了用多了點心,現在不大餓。」

  太后也只是客套的問一句,沒真的關心雲昭。

  她滿足的用了兩塊點心,才伸手拿帕子擦了擦唇角。

  擦完之後,她才看向雲昭,心裡斟酌著該怎麼說。

  半晌,她才轉頭叫周圍伺候的宮人都下去,只留下兩個她十分信任的心腹。

  太后看向雲昭身後的素昔,眼神極有意味。

  素昔則杵在那當沒看到太后的眼神,紋絲不動。

  「我有些體己話,想對太子妃說……」

  「太后娘娘說吧,素昔不是外人,兒臣十分信任她,便和太后娘娘相信兩位嬤嬤一樣。」

  這麼一說,太后便沒再讓素昔出去。

  其實這話就算傳出去也不打緊,她是為了太子妃著想,也是為了太子著想。

  「這世道,女人艱難。」

  「太子……他忙於政事,平日裡也不注意這些,從前便是如此,如今也是一樣,並非是因為誰而改變。」

  「太子妃不常出宮,加之上頭有皇帝壓著,所以沒聽到幾句難聽的話。」


  「可終有皇帝不能護著的一天,太子妃若是仍舊如此,可怎麼著呢?」

  雲昭:「……」

  這會要是皇帝站在門外就好了。

  但是她的願望顯然不能實現,皇帝並沒出現在門外,太后也還是一直在說。

  雲昭聽得有些不耐,便換了個姿勢,微微低著頭其實是閉著眼。

  太后也沒察覺到,還顧自的說的痛快。

  大概意思就是,太子終有一天會登基,後宮終有一天會大選。

  與其讓蕭長胤去選,不如讓她來選,這樣至少能全了她的賢良名聲。

  雲昭才不在意什麼賢良不賢良的名聲,並不是因為她有多深愛,而是她覺得就算選妃納妾,又不是給她選的妃納的妾,憑什麼要她去管。

  誰選的妃誰納的妾就自己去選去納。

  太后說了一通,口渴的很,將一盞茶几口氣喝完,然後問雲昭,「太子妃,你聽明白了嗎?」

  雲昭只聽了個開頭,但這並不妨礙她點頭示弱,「聽明白了,多謝太后娘娘教誨。」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今日擾了太后娘娘的清淨,是兒臣有錯。」

  說完,便走出來對著太后的方向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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