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信眾頗頑本性難移
「風水不足,往小說是壞道運,往大說可壞國運,大安朝本就起於戰亂,越以戰養戰兵荒馬亂的地域便越喜在名中加一個【安】字,更何況是國家朝代。」
一個「安」字平不了戰,壓不下亂,於是此朝便得名為「大安」。
「大安陛下倒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讓諸神阻礙哀雲山脈中生靈修妖成仙,甚至任憑它們自然發展以此來聚攏一國氣運。
待得時機成熟那時,人皇以氣運化形鍛出龍脈之頭顱,天階一品的實力足以號召萬千國神,得以成就萬神之首,死後封大正。
可當朝人皇畢竟年輕,不被人或神當做傀儡便是萬幸,又怎能服那活了不知道多少載的仙神?」
黑無常說出的話令白無常訝異,他的舌頭顫動:「別亂說話,今天的話可別讓別人聽去,人人奉承陛下為九爪真龍天子,若是讓當朝陛下知曉你質疑他……」
黑無常立刻用哭喪棒捲起白無常的舌頭:「我等活了五百載,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改朝換代,尋常人生生死死,而你我鬼神長存。
今日的話天知地知,你我知,至於下面的門神又或者此方土地神……」
「你們有聽到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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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門神一動不動,如同石塑。
不遠處的土地廟更是一番靜謐,老鼠偷了供盤上的乾果,塞入囔中轉身隱沒在牆角。
年邁的佝僂老人坐在矮小的神像邊看也不看老鼠一眼,只顧著擦拭石頭上方的灰塵。
神像與老人的眉眼,倒是有六七分的相像。
……
又是一日晨。
哀雲山。
東方既白天際猶抱殘月,一抹淡紫悄然鋪展漸染蒼穹,山間霧氣繚繞如輕紗曼舞遮掩群峰之峻秀,唯余輪廓隱約,似仙山瓊閣。
林間鳥鳴初起,清脆悅耳穿雲裂霧。
山上與山下的熱鬧程度截然相反,無論山下俗世如何爾虞我詐與喧囂,山間清幽依舊,恍惚仙凡兩隔。
白遷這幾日勤於修煉吞雲吐霧之法,只覺得自身變得越發容易飢餓,往往過去時間中他只需要吃飽一頓就可以一周不進食,而現在一日一餐倒是規律得很。
此外,他也沒有倏於學業,在夫子講課時他往往會去旁聽,案上被李道仁放了許多本書,白遷完全可以自學的同時一心二用聽聽學堂內其他學童對書本的見解。
本日夫子講述《論語》之類的儒經,仍舊是挑選學子來釋義,前面的學童尚且能說個斷斷續續,比以往好上不少,唯有喬子成像特意要和夫子作對般,站起身來即興發揮。
「子成,你來說說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
朝聞道,夕可死矣。
白遷輕輕晃動尾巴,怎麼不問他呢,這個他最熟了。
這樣想著,白遷便瞧見那孩子站起身來拍了兩下衣袖:「夫子,此意為: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我就要去打死你。」
白遷身形一滯,隨後眼前倏地一亮,好啊!此子竟有如此前途。
李道仁這次倒是沒有氣得渾身顫抖,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答:「那,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怎麼解釋?」
「夫子,這個很簡單,孔夫子老先生不想說話,並掄起拳頭用怪力把你打得神志不清。」
「君子不器?」
「放倒你,我還不需要用武器。」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你爹娘都在我手上你跑不了,跑了我也有辦法把你提溜回來……」
說著說著,喬子成變得有些不自信。
「夫子,我總感覺不太對。」
李道仁臉都有些快發青了:「你終於也知道不對了?」
「嗯,我感覺……編寫這些書的人不是很有素質,我們真的一定要學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全學堂的人都鬨笑起來,李道仁伸手一指,讓喬子成出門站著,而這孩子也很聽話地站了出去。
白遷吐著信子看《吞天道》,順便分神來聽夫子講課,哪裡想到這時自己的身體居然被什麼尖銳的物體戳了戳。
他扭頭一看,發現七歲的頑童就蹲在窗沿下,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戳他。
「小白,我回家問過家裡人了,他們說蛇愛吃雞蛋,我就掏雞窩給你帶了雞蛋,下次你要是想吃肉我就給你挑活珠子……你要不要吃?」
白遷眼睜睜看著這孩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將包裹放在地上打開,裡面又裝滿了一個個的小包裹。
而將小包裹打開後,內部便是白花花的土雞蛋,像是還特意洗過,喬子成解開包裹後,便喜悅地招呼白遷不要再看那什麼破書,下來吃雞蛋。
現在白遷覺得他是個好人了。
讀書不急於一時,雞蛋可不是天天都有人給他帶。
於是白遷一轉身,趁著李道仁不注意時順著窗沿伸長脖頸墜向地面,然後張嘴一口一個向那蛋吞去。
也是在此時,白遷發現身旁的孩子竟一臉虔誠地朝著他雙手合十,跪地拜伏。
「小白,夫子說你最聰明了,學堂里所有人加起來都抵不過你,你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蛇,你這麼聰明又這麼漂亮,肯定是神獸,說不定就是傳說中的龍也不及你半分——」
「神獸啊神獸,保佑我成績不下滑,保佑夫子千萬別去找我爹娘對峙,最好保佑我以後都能不上學堂。」
聽著聽著,白遷滿臉黑線,也是頭一次理解了夫子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可是在面對孩童那希冀的眼神和地上的土雞蛋時,白遷便覺得他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實現——成績好了自然不用看見夫子去找父母對峙,長大後也不用再上學堂。
既然如此,白遷決定幫他一把,以後自己的位置就從窗沿邊挪到這孩子的座位上,只要他稍一走神就會被蛇恐嚇,想必這種情況下應當也沒有人再敢走神。
「嘶。」
白蛇輕輕點了一下腦袋。
也是在這時,白遷忽地看到喬子成的頭頂有一縷金光衝出,直勾勾融入他的體內。
剎那間,他感受到自己好像與面前這人多出某種若有若無的聯繫,此種感覺極為縹緲難以捕捉,但白遷卻並無任何不適,相反倒是感覺自身精神稍稍一振,思維活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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