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人雖好財物以招孽兮
趙東回是居住在山腳下一個村莊內的捕蛇人,今年已經四十有七,世世代代以捕蛇為生,面部的猙獰疤痕就是當年被蛇毒侵害後,難以癒合所致。
今日他本想歇息一天,忽地遇到一得道僧人叩門化齋,化完齋後的僧人為報答他,便向他指出了山間一地,告訴他只要在子時之前帶著蛇簍與菸草雄黃之類的避蟲物品抵達山間一棵千年柳木下,必定會有大造化。
可貪婪只會招致殺孽。
後面的趙東回沒聽。
趙東回聽完前段之後,立即摩拳擦掌帶著物什上了山,卻見暑至炎炎,山林間卻白霧縹緲,行至深處,遂見一白蛇蛻皮。
這。
趙東回一喜。
果真是大造化。
蛇蛻皮寓意新生與轉變,太多民俗傳聞里都說見蛇蛻皮可獲好運,創業的人夢見蛇蛻皮,則代表有利流動中盤商,目前有阻礙,夏季較好。
「高僧不誆我,是得道高僧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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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東回興奮不已,趁著白蛇蛻皮期間難以動彈便連忙抓住白蛇,打算撕下蛇蛻後便用剪刀剪破蛇腹,取出蛇膽,接著便可以把整條長蟲都塞入蛇簍中後帶到山下去換錢。
長蟲是蛇的別稱,在這個世道,賣蛇可是個發財活計,一兩蛇肉一兩金可不是說著玩玩,更何況是這般漂亮的蛇兒,就算賣給王公貴族他們也不會覺得掉了自身身價。
「蛇兒啊蛇兒,萬事皆有因果,我施齋給僧人是為因,僧人為我指出你的位置助我發財是為果,你要憎要怨就去怨那僧人,切莫怪我,畢竟我也是為了生計才不得不取你性命。」
「若有來生,你就不要再做那什子蛇了,做個人多好,快意又自在。」
趙東回嘴裡嘟囔著些什麼,他一手抓牢白蛇的腦袋使得它大張著口無法咬人,一手就要取剪刀,打算撕下蛇蛻後立刻剪破蛇腹。
其實直接將蛇塞入蛇簍中等它蛻皮完再破腹也未嘗不可,但趙東回對能夠自主行動的蛇有心理陰影,他臉上的這倒不可消除的傷痕便是毒蛇噴出的毒液所致。
因此趙東回從那之後就多了一份心眼,他捏著白蛇頭顱的手越發用力,「咔嚓咔嚓」幾聲,幾乎讓白遷感受到骨骼碎裂的劇痛。
「嘶——」
白遷睜著幽青的豎瞳,眼神森冷地盯著抓住自己的捕蛇人。
這人其實說得不假,萬般皆有因果,施齋是因,指向為果,但這段因果中卻摻入了別的雜物。
捕蛇人與僧人的因果且了,然而如今捕蛇人抓他為因,想要害他性命為因,如實說來,他反抗也只能算得正當防衛。
這人只顧著貪戀白蛇的價值,卻忽略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那就他手中所捕的白蛇可是一條實實在在的毒蛇。
也並非所有毒蛇都是三角頭,最起碼白遷自己不是,他的形狀看上去完全無害,再怎麼任人判斷人們也只會當他是一條無毒蛇類。
不只是人,那些山禽野獸往往也分辨不清,往往獵食者等到被白遷一口咬住而一命嗚呼時,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麼致命的過錯。
白遷的毒能讓一隻山雞在十分鐘內斃命,而如今,他被捕蛇人抓住,如若不反擊,自己就要命喪黃泉。
白遷也自詡不是什麼良善之蛇,如果說捕蛇人在意因果,那麼他比對方更在意這事物,俗話說有因就有果,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有人打他一巴掌他就必須要打回去,這就是他選擇的道。
至於打多重那就不在白遷的考慮範圍內,他現在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心中默念那大白蛇傳授給自己的經文。
這種時候必須要冷靜,不能慌亂,慌則大亂,毒液的噴射角度和力度都關乎著白遷是否能從捕蛇人手上存活。
他可不會以為生死危機之時會突然冒出一個騎著牛的牧童來救自己,然後自己與那位牧童許下將來會報答對方的誓言,千百年後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就算了。
求人幫忙總不如求己,白遷在費力穩定心神後,便冷靜下來開始控制毒腺周圍的肌肉擠壓,只需要瞄準捕蛇人的眼睛,就能一招致命,屆時捕蛇人會大叫一聲鬆開手,他也能重獲自由。
三……
二……
一!!!
白遷在心中默念,等捕蛇人放鬆警惕打算剝他身上的蛇皮時——「呲」!白遷猛地壓動毒腺,無色的毒液從毒牙的底部竄出,正中捕蛇人無眼皮遮擋的眼球!
「啊啊啊!!!」
那趙東回捂著自己的眼睛哀嚎不已,而這時他自然也鬆了手,白遷「啪」地一聲掉落在地,奮力想要爬走,但這時捕蛇人卻咬牙切齒道:「孽畜,休想逃!」
說著,他從口袋中掏了一張黃符出來,這張黃符上繪製著玄之又玄的文字,表面上附著專驅蛇蟲類的藥物,白遷之前僅是隱隱約約嗅到了令蛇不適的氣息,如今看到令他不適的源頭,幾乎是瞬間就僵硬了身子,只覺得動彈不得。
這是除妖的符!妖氣越重,黃符的殺傷力也就越大!
這人還真是寧死也不讓他好過,可惜自己還稱不上是妖,除妖的黃符對白遷的作用不大,但雄黃氣味屬實讓他不喜。
白蛇彎過腦袋,拼著最後一絲力轉頭一口咬上了趙東回的腿注射毒液,接著就被他一腳給踹飛了三四米。
「噗通!」
白蛇被甩到千年柳樹的樹幹上,抽搐著盤卷,嘴角滲出了鮮紅的血。
也是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那血液滴落在千年古柳的枝幹上,隨即消隱在柳木間。
山林間的霧,漸漸濃了。
氤氳起洞壑,遙裔匝平疇。
不過頃刻間,白遷便感覺體表凝聚了一層水珠,而伴隨著霧靄越來越深,恍惚間,他看到柳枝變得狂亂,它們攢動著將捕蛇人攏起,然後一把抽得不知去向。
「靜神,吞息,吐息——」
空靈的聲音傳入白遷的腦海,白遷面對的厚重的霧靄,微微張開了嘴,開始吞吐白霧,按照以往的經驗,他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感染風寒,然而這一次霧靄入體卻並無分毫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