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雖然沒人知曉,但還是得小心為上,於是勤王妃盧氏在江南病故,遙遠的青州多了一個帶著兒子隱居別院的寡婦陳氏。
「所以——」江義沛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你是想給你爹報仇?」
陳縣令無意識地摳著手指,眼神有些放空:「我娘說,我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應該死,也不應該死後還背負著罵名。」
整個大盛都知道,先皇駕崩乃是因為勤王弒父。
至於為什麼弒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弒父。
他深受寵愛,卻不知足,企圖染指皇位,老皇帝不允,他便逼迫他寫下禪位聖旨,然而老皇帝聖明,寧死不屈,在禪位聖旨上寫下的是當今的名諱。
當今聖上撥亂反正,然而並未能救父於刀下,最後忍痛手刃了胞弟,為君,為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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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敗寇,更何況勤王死了,無處辯駁,這個罪名將跟隨他生生世世。
風光霽月的皇子,知足常樂的勤王,死了,連皇陵都不能入。
甚至,挫骨揚灰。
那在皇陵遙遠山坡上的孤墳,那皇帝彰顯自己仁義的為勤王立的孤墳里,躺著的是個臭名昭著的死刑犯,享受著下人供奉的香火。
真正的勤王,骨灰早就流入了江河,大海,無影無蹤,連個念想都沒有給在乎的人留下。
勤王妃每每思及此,都會犯心絞痛,對當今聖上的恨,那是每日加深,然而又無可奈何,只能自我消耗。
「要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也就罷了,可如今的大盛哪裡有一點清明的樣子,倒是溫刺史這樣的官員一抓一大把。」陳縣令嘲諷一笑:「這樣的大盛還留著幹什麼。」
「天災橫行,你要是這個時候謀反,那百姓可怎麼活,這和你的本意本末倒置了吧?啊呸——」江義沛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你這就五千人,能開個屁戰啊!你要是敢有點苗頭,人家一出兵就把你摁死了!」
大盛再怎麼衰敗,二十萬大軍還是有的。
「真是信了你滴邪!」江義沛一拂袖,他都無語死了,他也不知道為啥,潛意識裡一直有一種陳諾要謀反,且還能謀反成功的錯覺。
可是才五千人吶!能成功個屁啊!
「江兄,穢語少說一些,容易影響心性。」
江義沛:「……」
他掀開車簾透透氣,看了看外面的環境,沒一會兒又放下了:「你不是說有對策嗎?趕緊說,這都快到鎮上了。」
「是嗎?」陳縣令也掀開車簾看了看:「嫂子他們的騾車還在前面嗎?還好,還在。」
「?」江義沛疑惑:「幹嘛?找你嫂子有事?和你對策有關?」
陳縣令點點頭:「陳兄,常言道,醫毒不分家,嫂子醫術絕世無雙,應該會製毒吧?」
江義沛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你是想毒死溫刺史?」
「江兄聰明!」
江義沛:我聰明個鬼,傻子了都知道好嘛!
「你覺得這辦法可行嗎?」陳縣令又問。
「行不行得問你吧!你能找到機會給溫刺史下毒?」
「這簡單,他們那隊伍,別看人多,但跟個篩子似的,一鑽一個準,重要是毒?嫂子有現成的毒藥嗎?還是要現制?」
「有現毒。」江義沛想了想道,後來又補了一句:「但給不給還是得問她啊,我可做不了主。」
其實就算兩世為夫妻,江義沛一開始都不知道蔣素英會製毒藥,確實是因為法治社會裡,沒見媳婦毒過誰……
但有一天,他閨女像捂著寶貝一樣帶回來了一個眼鏡王蛇的毒腺,獻給了他媳婦,他媳婦那如獲至寶的眼神他至今記憶猶新,然後家裡就多了好多品種的毒藥,震驚了他好幾輩子。
對於江義沛不敢做蔣素英的主,陳縣令表示明白,畢竟做大夫的總是不忍心草菅人命。
這也是陳縣令不直接找蔣素英而是找江義沛的原因,萬一他貿然提此要求,嫂子不同意,還覺得他人品不行可咋整。
但江義沛開口的話,夫妻間嘛,比較好說話嘛!
而且據他所知,好的醫者是最不屑用毒,他提此要求,要是開罪了嫂子,得不償失。
要是有江義沛開口的話,萬一嫂子不同意,要翻臉,他也有個幫手呀!
「用毒乃下乘,是下三濫的招數,你確定?」江義沛看著他:「萬一走了狗屎運,日後功成,你可是……不怕?等等,你跟我說了這麼多,又毫不避諱,莫不是早就想好了以後……想要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吧!」
陳縣令:「……」
文人間說話如此直白的,倒也是不多了。
他無奈一笑:「我殺什麼人滅什麼口?我有什麼理由這樣做?現在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干,就想著要滅口?不至於吧?還是那句話,你我相識十餘載………」
「行行行!」江義沛立馬阻止了他,畢竟已經能猜到的牢騷,就沒必要再往下聽了吧。
「江兄,我是真心把你當盟友看待的,要不然也不會也不會幫你保守那麼大的秘密?」
「?」這話江義沛就有點聽不懂了,他讓他保守啥秘密了?
「收割機。」陳縣令提醒了一下他。
江義沛:「……」好狗啊這人。
要不是收割機幫他搶收了大批糧食,他哪有什麼機會以羅水縣為根據地籌劃謀反事宜,現在人家沒地方排上用場了就開始編排人家!
人家收割機怎麼了!
不就是沒出現在合適的時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驚世駭俗嗎!
「收割機怎麼來的,你不說,我不問,但有一點,它總歸不是我大盛該有的東西。」陳縣令一直看著江義沛,見他想說話,又道:「也不是什麼藩國,西域還有的東西。」
這個時代進程,不該有這樣的東西。陳縣令曾細細研究過,但什麼都沒有研究出來,只知道,他們大盛的鐵匠人,就算是把收割機拆了,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組裝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來,哦,能不能把拆開的重新正確裝回去也未可知。
江義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為啥說知識改變命運吶,人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見多,識廣,可不是江家村這群傻白甜那麼好糊弄的!
「這麼說來,你是真心想與我同盟?」
「那是自然,要不然在雲靈山那麼以來,我都沒有問一句你收割機哪裡去了?這麼一個利器,你總不能丟了吧?別說放在地窖,哪個地窖口能放得進那麼大一台收割機?更別說就放在屋裡,我雖然不完全懂,但鐵器浸水定然生鏽,你總不能不愛惜它吧!所以,你,應該還有其他的秘密。」
「哦豁,又一個秘密被你知道了。」江義沛面無表情。
「江兄莫擔心,我嘴嚴,咱們啊,是各取所需。」
「好一個各取所需。」江義沛點點頭,對外抬了抬下巴示意:「你要是再這麼聊下去,就要走過南鄉鎮和羅水縣的岔路口了。」
兜路很麻煩的,費事又費力,萬一就這麼點時間差,溫刺史把城破了咋整。
「無礙,就當順道去探望一下蔣老大夫了。」話雖是這樣說,但陳縣令還是讓隨從加快速度:「常樂,快一點,追上江夫人。」
「是,爺!」常樂一甩馬鞭,高頭大馬在雪地里,比騾子走得可輕鬆不少——它有力,它腿長啊!
「江夫人,請留步。」
常樂趕馬上前,老江家的車夫趕緊勒停了騾車:「吁——大太太,是縣令大人身邊的大人。」
「何事?」蔣素英掀開了帘子便看到了江義沛在馬車上沖她招手,然後蔣素英也上了陳縣令家的馬車。
「要毒藥?」蔣素英皺紋問道。
「是……」陳縣令見狀忙解釋道:「當真是為了全城都百姓,我並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然而陳縣令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蔣素英掀開帘子就跳下了馬車,等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藥箱,裡面是寫滿了標籤的花花綠綠的小瓶子。
她拿起來一個大紅色的小瓷瓶:「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麼樣的毒藥,就都拿來了一些,我給你介紹一下,這種最毒,見血封喉,一藥斃命,一旦藥效發作,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你們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連大羅神仙都不是,肯定是救不回來。」
江義沛趕緊收回了手,還擦了擦,生怕沾染上什麼毒東西,要了他的命。
沒有被律法束縛的媳婦,膽子是愈發大了,啥毒藥都敢擺出來。
「這種毒性弱點,最大的好處是能瞬間讓人喪失行動力,適合生擒活捉?要是溫刺史還有用處,用這種最好,啊,還是這種,這藥有點陰毒,一般情況下別用,因為一旦中毒,中毒者半死不活,治不好又死不了,苟延殘喘,直到每個器官衰竭而亡,是很痛苦的死法,你選一個吧!」
陳縣令看看藥瓶子看看蔣素英,最後看向江義沛:不是說大夫做見不得草菅人命了嗎?
江義沛:我可沒說
蔣素英:大夫最珍惜生命是沒錯,但溫刺史他是人嗎?他不是!
況且她早就設想過在必要情況下要嘎他,只是陳縣令把她的設想提前給說出來了而已。
她給點幫助怎麼了?
沒怎麼,非常好!
陳縣令拿了一瓶黑色的小瓷:「就這個吧。」
蔣素英一看,是第三種:「想要他苟延殘喘,看著他自己變虛變死?你們有仇啊?」
「有的。」
陳縣令一邊把玩著瓷瓶,一邊說道:「新仇舊怨吧,他當刺史這幾年,沒輕了為難我,再加上這段時間因為他死了那麼多人,雖然是春州縣的百姓,但歸根結底是我大盛的百姓,那麼多條人命,總得受苦受難來償還一二才行,要是痛痛快快死了,倒是真的便宜他了。」
蔣素英點點頭,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她在一堆瓶瓶罐罐裡面翻了翻,最後翻出來一個白瓷色的瓶子,遞給陳縣令:「把這個混合進去,痛苦加倍,就當是我對因他死去的百姓的一份心意吧。」
就在陳縣令的馬車趕到密道入口的時候,溫刺史臉色青黑地在指揮著百姓們撞擊城門,撞了有半個時辰了,這該死的城門一直顫顫巍巍,要倒不倒的樣子,眼看著要倒了,但它又堅持住了。
溫刺史氣得到處發瘋抽人,被抽的人連痛都不敢喊,聽著指令繼續撞。
兩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木柱,在數十個百姓的努力下重重地撞上城門,巍峨的大門早就撲簌簌地往下落灰,咿呀作響,看樣子堅持真的不了多久就能倒下了。
「很好,再加把勁!等進了城,咱們今晚吃肉喝酒!應有盡有!」
倒是這一步,溫刺史才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大聲說道。
他走在後面溜達,手裡拿著一個馬鞭,一個工人手滑,差點沒扶住木柱,導致整個隊伍有有些亂了,他直接一鞭子抽了過去,直接在那個漢子臉色抽出了一條長長的血道子,自額頭到下巴,貫穿了整張臉,就連其他的一些人也每人挨了幾鞭子,只是被打在身上不是打在臉色。
那個漢子被血糊了一臉,眼睛看不清了,只能聽著號子,憑著感覺跟著撞。
快了快了……
「溫刺史?是您啊?您怎麼來了?」
突然,陳縣令自城牆上露出一個腦袋來,他臉色蒼白,一臉汗,臉上還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仿佛真的不知道溫刺史在城外。
「陳!諾!」
溫刺史舉著馬鞭指著陳縣令:「你可終於肯露面了!」
陳縣令一臉疑惑:「大人此話何意啊?」
「哼,何意?你擅自關城門,是死罪!趕緊下來受死!」
「大人冤枉啊!」陳縣令連連告罪:「這其中有誤會啊,下官馬上下來馬上下來,您莫氣!」
說著,城牆上的腦袋消失了。
城內,江義沛對著他豎了拇指,這演技,當縣令屈才了!
「開門開門!居然把溫大人攔在城外,是誰給你們的膽子!」陳縣令讓人打開了那扇早就坑坑窪窪的大門,拱著手,彎著腰,小碎步地朝著溫刺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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