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等貼完對聯,當家男人要先祭灶,讓灶王爺吃先頭,再去祠堂祭拜祖先。
「誰是第一個?」
江里正問道,他是大房的,抓鬮抓到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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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江義達高舉著手,二房江獵戶和四房江裁縫也舉起手。
江里正把雞放在供盤的正中,分別給了這三個人,讓他們回到家,擺上自己家做的三碗米飯和米酒,等祭拜完了,把米飯和米酒撤下去,把供盤連同供雞傳給下一個人,下一個人再換上自己家的米飯和米酒。
流水的米飯米酒,鐵打的雞。
江筱米悄悄問江修白:「你說灶王爺吃到最後能發現是同一隻雞嗎?味都一樣。」
「味一樣嗎?我怕是沒味了吧?」江修白同樣小小聲:「我聽說,供奉過的三牲,就跟我們人吃過一樣,再供第二次,受供者能分辨的出來,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哇!這樣說來,供了這家灶王爺就不能供別家灶王爺了?」
「嗯吶,心不誠咧!」江修白是這樣覺得的,哪有同一份貢品上供好幾家的。
「灶王爺不是只有一個嗎,咋還能一家一個呢?」
「只有一個你也不能讓人家吃了又吃呀,誰家剩菜吃十幾頓吶!豁喲,江修彬你幹嘛?」
江修彬在江筱米和江修白兩人的縫隙里伸出他的大腦袋:「我偷聽呢!」
他又往旁邊指了指,那是江老太爺和江里正,也側著腦袋聽他們說話呢。
江筱米:「……」
江修白:「……」
每次年年節節拜神都是灶王爺先吃,然後再到祠堂祖宗們,最後是門官地龍,這個順序一直在江家村流傳,都不知道多少百年了。
咋一聽江筱米他們說的話,居然變成了他們祖宗和門官地龍神吃的都是灶王爺吃剩下的,而且還有有沒有味都不知道……
那他們祖宗和門官地龍神那也太可憐了,每次都吃剩菜……
最後,這三隻雞並沒有被端上灶王爺的供桌,而是各家做了兩道菜,擺上三碗白米飯,倒上了三杯酒,以此供奉灶王爺,點香燒紙,拜三拜,三杯酒,每杯都在灶前的地上倒一半,剩下的一半倒回酒瓶子裡。
三隻雞分別被江義達,江獵戶和江裁縫放在供盤上端進了祠堂,放在祠堂正中的供桌上,他們身後的子孫,端著白米飯和米酒,依次放在供盤旁邊,三隻雞一起,最先供奉的是整個江家村共同的先祖。
如果這三隻雞在灶王爺、祖宗們和門官地龍神間做一個選擇,那肯定是選擇祖宗,他們江氏一族的祖宗。
各房按照順序依次上香,江老太爺上了頭柱香,便站在一旁,每個人上一次香他就報一次房頭報一次名字,有的時候想不起來名字,江里正還悄悄告訴他。
等最後一個人上完香,江義達,江獵戶和江裁縫分別端著供盤進了左右和後面的房間裡,那裡供奉的是大房二房四房的祖先。
樹大分枝。
江家村從先祖一個人,發展到如今的六十多戶,六百多人,將近七百人,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子孫繁茂,是祖宗們最希望看到的,也是老一輩最高興的,江老太爺已經笑眯了眼。
「把東西收拾一下,回吧。」
江老太爺說道,指揮著大家把該收的東西都收走。
祭拜完,剩下的貢品,就可以拿回家吃了,今天團圓,再一次吃上了大鍋飯,胖廚子帶著村裡的婦人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
在所有人都出了祠堂後,江裁縫突然把供盤交給了江老太爺,他自己一個跑回了四房的祠堂,「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合十:「願祖宗們保佑我媳婦懷的是個兒子。」
沒人知道,他媳婦再次懷孕後他又多期待就有多忐忑,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不是沒有了希望,而是給了你希望又再次把你推向絕望。
他這麼多年已經接受了自己只有三個女兒的命運了,但今時今日又讓他燃起了兒女雙全的希望之火。
四房的老太爺把他爺爺過繼了過去,從此成為了四房的人,然而到了他這一代,他兄弟姐妹五個,能站住的,能活到現在的就他一個,而他,又只生了三個閨女。
這次他媳婦要是不能生下一個兒子,他們四房……
要麼斷絕,要麼留一個女兒在家招婿,要麼讓其中一個女兒的兒子姓江,要麼再次過繼。
唉……
打破這種局面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生下一個兒子,祈求祖宗保佑,疼疼你的子孫吧。
老江家廚房。
「小順,搬點柴火進來,不夠用了。」鐵鍋上的蒸籠里正蒸著葉貼,快要好了,但火力卻跟不上,一個沒留意,都要滅了,這可不行啊!
「誒,師父!」小順擦著汗跑了出去,大冷天了,愣是把他累得出一身汗。
放在院子外面的柴火被泡濕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干,得要到地窖裡面搬才行,但地窖里的都是大木頭,還得劈開才能用。
忙死了。
等葉貼好了,胖大廚正把蒸屜里的轉移到另外的細孔竹篩里,疏疏鋪開,彼此間不能粘連,要不然等涼了,扯開就破皮了不好看。
大過年的,圖個喜慶吉利,在葉貼下正中間點個圓圓的紅點。
「師父,小魚仔炸好了。」小順道。
江家村的人很會過日子,放塘那天的魚既然留到了現在,而且大一點的魚都還活著,但那些小拇指粗細的,甚至更小的小魚沒那能撐到現在,被掐去了內臟,洗乾淨凍在了雪裡,直到今天才翻出來,緩緩凍,交給胖大廚炸。
冰天雪地,簡直就是天然的大冰箱,江家村的人第一次覺得冬天冷也有冷的好處,你看,這些魚啊就那麼往雪裡一放,凍起來了是好久都不會壞!
江屠戶惋惜得很,要是這時候有頭豬殺殺就好了,豬肉凍在雪地里,吃一塊拿一開,吃到開春一點問題都沒有。
甚至還興匆匆地去找江獵戶,想帶點人上山,去獵野豬,孩子們在屋背山練雞都能找到,沒理由他們找不到一頭野豬呀!
過年殺年豬,慣例,然而今年啥都沒有。
但被江獵戶撅了回去,說他想死別帶上他,悄咪咪去就行。
胖大廚過去看了一眼,點頭道:「行,撈起來控控油,均勻地撒上點鹽,看看那邊的魚烀好了沒有?」
鍋里是那條七八斤重的大魚,一直被養到今天。
「好!」小順蓋了這邊蓋,又掀開那邊蓋,他往後仰了仰,避開了開蓋時候冒出來的熱氣,他的視線被熱氣阻擋,他扇了扇,才勉強看清:「師父,汁收得差不多了。」「看著點,別糊鍋咯!」
「知道了!」
年年有餘,過年的飯桌上怎麼能沒有魚呢!
七八斤的魚,用了一個大木盆裝了出來,還有一些小一點的魚,另外用盤裝出來。
豬頭也被拆好了,切好分成一盤一盤。
其他的菜也陸陸續續上來了。
六個菜,寓意著明年六六大順。
原本是想做十個菜的,然而食材不夠,湊來湊去只有八個,誒呦,這「八」個不是什麼吉利的數字呀——「七上八下」,下呀!
不中不中!
「來,喝酒!」
下午五點,江家村就開席了,今年最後一天,啥都不去想,吃吃喝喝,開心為主,江里正讓人搬了五壇酒出來,看樣子是打算不酒不歸了。
啊,不用歸,原本就是在自己家裡。
他們早就已經回家了。
江筱米這些小年輕,還有小娃子們不參加他們的酒局,吃完了就下桌了,小娃子們到處跑,他們得幫忙看娃。
至於婦人們把沒人的桌子都收拾咯,好幾百人的碗碟呢,每次洗碗洗碟都要收拾好長一段時間,這也是胖大廚對大鍋飯有怨念的原因之一。
這些下人們,吃完飯,也算是放假了,可以再舊年的最後一天裡好好放鬆一下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早在中午時分,溫刺史就帶著人到了羅水縣城門處,被高高的城牆和厚厚的城門阻擋住了去路,無論他們怎麼叫門都沒有人回應,氣得溫刺史拔出佩劍,狠狠地在城門上砍了兩刀,刀與門上的鉚釘相撞,發出金屬刺耳的聲音,那麼大的力,城門受了點皮外傷。
「陳諾!」
「把陳諾叫來見我!」
「反了天了你們!知道你們阻攔的是誰嗎,是你們是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有事要進城,還不趕緊開門迎接!」
「陳諾,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無令擅自關閉城門,你是何居心,你是要造反嗎?」
靜,很安靜。
不管城外如何叫囂,城內依舊安靜如雞,哪怕陳縣令如今人就在城門處。
倒是一旁的守城門的士兵,冷汗津津,但他們依舊聽陳縣令的,堅決不開城門。
辭舊迎新,年三十這一天,要守歲。
守歲前,還有一個頂頂重要的儀式,那就是——
「收利是啦!」
就是收紅包,收壓歲錢的意思。
長輩在這一天要用紅紙包著銅錢給孩子們放在枕頭底下。
「你多少個銅板?」
剛拿到手的壓歲錢,就要開始拆了,看看裡面多少錢,你比我多還是比我少,再感嘆一句你爹娘好好啊!
「好甚呀!這裡面就一個是我的,其他的等過了年都要給回我娘,我娘說了,她給我存著,留著以後娶媳婦用!」
「咦咦咦——不知羞,你才八歲就閒著娶媳婦了!」
「為啥要羞呀!男人長大了就是要娶媳婦的,你以後不娶嗎?你真不娶?那我去告訴你娘?」
「告訴我我娘幹啥呀?」
守歲是不能睡的,江筱米和江修白他們早就買了一批撲克牌,鬥地主,找朋友,鋤大D,玩得不亦樂乎,倒也不怎麼困,只是苦了那些三四五六七八歲的孩子了,玩又不會玩,又到了時間睡覺,那小腦袋困得一點一點的,江老太爺一個個地摸摸腦袋:「醒醒,醒醒啦,可不能睡著咯,吃點……葉貼?」
本來想說吃點糖來著,但沒有,想哄孩子,一點吃的都沒有。
「不吃。」
江筱麥眼看就要睡著了,被扒拉醒,頓時癟了嘴就要哭,江筱米趕緊給了她一顆糖。
萬能糖此刻打敗不了瞌睡蟲,江筱麥含著糖,小雞啄米,張著的小嘴此刻亮晶晶的。
那是什麼?
是帶著甜味的拉絲的口水呀……
「吸溜——」在口水就要流出來的時候,江筱麥及時醒了過來,擦了擦,繼續小雞啄米。
直到凌晨時分,鞭炮陸續響起,噼里啪啦的。
往年,鞭炮聲能一直響到天亮,如今除了江家村,只有零星幾個村傳出零星的鞭炮聲,稀稀拉拉的,一點都沒有過年的氣氛。
天蒙蒙亮,此刻的人們終於是扛不住要去睡了,但胖大廚不能,他在睡之前,要把主子們的早飯準備好——主子吃不吃不關他的事,但做不做,主子要吃但沒有,就很關他的事了。
大年初一,是不能用刀切肉切菜的,所以這天所有用到的食材,早在大年三十那天就已經處理好了,這天冷,就放在碗櫃裡放著也不會壞。
睡醒一覺,很多人家就忙活開了,年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加上剛剛雨災過後又逢雪災。
在雲靈山聽一些人說到過各自娘家那邊村落的情況,不知具體內情,心裡不免擔憂,不管出嫁前和家裡關係怎麼樣,父母如何重男輕女,是怎麼怎麼磋磨過她,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心生牽掛。
「明兒去看看親家母家裡怎麼樣,有事記得回來說!」江瘸子把自己收拾出來的一個大包袱遞給兒媳婦。
「爹,你別裝這麼多東西了,明兒過去看看就回了,不住宿。」
「東西帶得越多,說明你過得越好,親家他們也能放心!」
江瘸子又裝了一個包袱遞給她。
他對這個兒媳,有說不出的愧疚,年紀輕輕守了寡,娘家讓她改嫁她死活不願意,在外伺候田地,在家照顧一家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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