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紋身
第199章 紋身
「氣息微弱。」只看了假裴淵一眼,裴淵便知道這人不行了,沉聲問:「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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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針續命,最多月余。」謝斐心情頗為微妙。
床上這人,跟裴淵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卻即將死於精盡人亡。
這讓謝斐看裴淵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了。
裴淵輕輕刮她鼻樑,「不許聯想。」
謝斐輕咳一聲,「你還挺了解我。」
裴淵又望向床上直挺挺的人,「今日下人中,知道他不行了的有幾個?」
謝斐道:「我發了一通火,把他們趕出去了。他們只知道『主君』性命垂危,卻不知道究竟如何。」
「那就好,」裴淵道:「明面上,『裴淵』不能死。」
謝斐輕輕點頭。
今日宮女的事,應該能讓宣帝相信,如今的裴淵的確還是他安排下來的好色假貨。
至於將來替換過來後,真正的裴淵能迷惑宣帝多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慧明堂里,姬妙璇敲擊木魚,神色肅然。
鄧媽媽過來,跪在蒲團上,給她加了一件衣裳。
「雖說已經入夏,可更深露重,您要注意身子才是。」
姬妙璇睜眼,木魚停下。
她仰望佛像,定定道:「你說,他是怎麼死的?」
鄧媽媽一時間不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因而噤若寒蟬。
姬妙璇也不是真想聽到鄧媽媽的回答,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剛懷孕那會。
那人抱著她,欣喜得像個活潑的孩子。
他說,他們一家四口,會過得比誰都好。
他會為大靖打下江山,捍衛天下太平,也會讓她成為誥命夫人,給於最大榮華富貴。
他會照顧她們母子三個,一輩子保護她們,不讓她們再受任何傷害。
她信了。
不是沒想過,這樣的豪門,不可能讓沒有血緣的私生子成為嫡長子。
可是,他那麼誠心誠意,滿口誓言承諾。
那時候,真的沒有半點動心嗎?
姬妙璇目光空洞,繚繞而起的香燭煙火令她面容模糊一片。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午夜夢回,突然希望,他能站在她面前。
她多想問問,為什麼要殺了她的骨肉,為什麼要用花言巧語矇騙她。
又為什麼,容不下一個無辜稚子。
更想問問,那麼強大的,彪悍得不可一世的人,怎麼就會盛年而亡?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
跟裴淵不同,裴肅的屍體運回了京城。
她麻木著沒去看一眼,屍身由侯府操持下葬。
如今想來,她連裴肅的模樣都要憶不真切了。
姬妙璇慢慢起身,身形微晃,鄧媽媽連忙攙扶。
姬妙璇掙脫她的手,緩慢挪到佛堂門口。
她望著朝暉閣的方向,心底一片死寂。
又要變天了,可她什麼都不想去在乎。
那個人的骨肉,死了就死了吧,就像她的孩兒,連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就死在大人們的恩怨糾葛里。孩子無辜,可為什麼她的孩子,總是不能倖免?
姬妙璇靠著門框,跟多年前得知長子死訊時,一樣脫力無助。
翌日,朝暉閣中,謝斐叫人熬了藥來,親自餵假裴淵喝下。
宮裡的徐嬤嬤又來了一次,帶了大量珍貴補品,說都是皇帝賞的。
謝斐哭得眼睛腫成了雞蛋,看也不看那些補品一眼。
「妾身人微言輕,但為了我家主君,有些話拼死也得說。聖上明知道主君身子不適,何苦要讓美貌宮人在他面前走動?這下可好,病得更重了!」
她滿口怨言,徐嬤嬤卻不生氣,也沒訓斥她口出狂言,反而一個勁賠笑。
「小娘有所不知,聖上對裴公子的寵愛,那是無人能及的。正因為公子喜好美人,聖上才千挑萬選了幾個美貌可人的來。」
謝斐餵完了藥,將藥碗重重往桌子上一砸,又開始哭天抹淚。
「即便如此,也要待主君好轉才是!要是主君因此而去了,我,我……嗚嗚嗚!」謝斐失聲痛哭起來。
徐嬤嬤被她哭聲吵得耳朵疼,連忙道:「聖上著實是沒想到,公子他會如此不知節制。既如此,老身還是將她們帶走了罷。」
謝斐這才好受些,又擦掉眼淚訴苦道:「徐嬤嬤明鑑,我實在是心疼主君。分明只要他清心寡欲,身子慢慢就能好了,可是現在……哎。」
徐嬤嬤道:「可還有的救?」
謝斐道:「大夫來診過脈了,說主君底子厚,慢慢調養就好,可千萬不能再……咳。」
徐嬤嬤嘴裡說知道了,回宮向宣帝復命。
宣帝淡淡的沒什麼表示,似乎是要任由裴淵自生自滅。
一連兩三天,宮裡都沒傳出動靜。
夜裡,裴淵赤裸著上身,坐在繡榻上。
謝斐準備了銀針和顏料,又對照假裴淵身上的紋身,畫了青狼圖紋來。
銀針在自製的酒精燈上燒灼一番,謝斐問:「你當初的胎記,是被硬生生挖掉的?」
裴淵的面容在燈火搖曳下深邃俊美,氣質上更從容鎮定,那是假貨無法媲美本人的,與生俱來的孤高清雅。
「不疼。」裴淵知道謝斐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直接繞過口頭詢問的問題,回答了結果。
謝斐瞳色幽幽,哀怨道:「他反倒是享受了榮華富貴才死,你卻遭受了這麼多痛苦。」
裴淵不以為意,「如果不是他明面上牽制宣帝耳目,或許我也無法安穩活到現在,更不能暗中安置舊部。」
謝斐不置可否,明晃晃的銀針在他腰腹上比劃了一下,有點難以下手。
她會用手術刀,也會針灸,但要給人紋身,這還是頭一遭。
裴淵看她一直在比劃,眉頭也皺得緊緊的,不由好笑。
「在豬皮上練了那麼久,還不敢動手?」
謝斐埋怨道:「還不是因為你不用麻沸散。」
那豬皮是死的,扎得再爛也不會動彈,更不會喊痛。
可裴淵這是要活生生的刺進去,一針接一針,面積還不小。
謝斐想想就冷汗直流,先拿自製酒精在他皮膚上消毒後,還是有些猶豫。
她抬頭將人望著,目光仿佛水波瀲灩,勾魂奪魄得很。
「用麻沸散好不好?」
裴淵只是笑,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
「我不喜歡失去意志的感覺。」
即便身邊人是謝斐,他也恐懼那種渾身不受控制,仿佛待宰羔羊的可怕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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