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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月圓人團圓

  七月中旬的江州,暑氣難抑。

  正是大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空氣中滋滋冒著熱氣,柏油路上嗑個雞蛋立時便能熟了。

  作為江州最大的福至碼頭,這裡每天都有許多商船停靠碼頭卸貨,搬運工人往來頻繁,幾十米高的吊機更是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顯得蔚為壯觀。

  然而今天,福至碼頭卻顯得十分清淨,一個工人也沒見到。

  

  倒是有幾輛轎車停在碼頭廣場上,每一輛都價值不菲。

  碼頭警衛處人員劉安窩在小屋裡,扒著窗沿小心翼翼往外看。

  這裡是警衛二十四小時值班的工作室,在岸邊一個三層塔樓的最頂層,可以縱深俯瞰整個碼頭。

  昨晚上級領導忽然發通知,今天碼頭停工,所有管理人員以及工人禁止出入碼頭,如若被發現後果自負。

  他昨晚喝多了酒,不想回家被老婆念叨,正好按原來的排班今早他值日,就順道回碼頭睡一覺,今早醒來才發現簡訊通知。

  準備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幾輛轎車開進廣場,一看就是大人物降臨,他更不敢出去了。

  來碼頭能幹什麼,不是接貨物就是接人啊。

  下意識的,劉安扭頭透過另一扇窗望向大海。

  蔚藍的天空下,一艘巨大的帆船在遙遠的海平面上漸漸顯現。

  劉安瞪大了雙眼,這畫面讓他想到了某著名的海盜電影。

  那艘巨大的帆船不緊不慢的停靠在了岸邊,就見領頭的一輛轎車內,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走了下來,西裝革履,氣宇軒昂,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劉安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強大的威勢。

  劉安呼吸一窒,是冉騰霄。

  冉家的家主冉騰霄,這個碼頭只是他眾多產業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在江州隻手遮天的霄爺啊。

  劉安後背發涼,勞動霄爺親自來碼頭迎接,這來人得是什麼身份啊。

  第二輛第三輛轎車內分別走下了人,與冉騰霄點頭問好。

  這時帆船與碼頭之間聯通的梯板搭好,冉騰霄走到梯板口,抬頭望去,安靜的等待著。

  在他身後,葉劍屏氣凝息。

  說真的,葉劍也不清楚霄爺迎接的是什麼人,他心底猜測也許是明鏡小姐,只有她才能讓霄爺冒著酷暑前來碼頭親自迎接。

  正想著一道黑影出現在梯板盡頭,帆船很高,葉劍仰頭望去,那人逆光站著,披著一件黑色斗篷,容貌看不分明,單看身形,確實很像明鏡小姐。

  葉劍內心激動,明鏡小姐終於回來了。

  那人緩緩走下樓梯,海風吹來,吹起斗篷一角,露出一截繡著金色牡丹的裙袂,陽光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葉劍皺了皺眉,明鏡小姐從不會穿如此艷麗奢靡的裙子。

  在此人的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冷酷的男子,他的背上背著一個男人,男人昏迷著,臉伏在前方人的肩背,看不見臉。

  黑衣斗篷女子腳踩在碼頭地面上,整個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冉騰霄上前一步,姿態尊敬得體:「夫人一路辛勞,我已備下薄酒,為夫人接風洗塵。」

  葉劍這回確定了,她不是明鏡小姐,但他更迷惑了。

  女子仰起臉來,一雙柔如春水的眸光里,閃過細碎的水光。

  葉劍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呆若木雞。

  冉騰霄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清女子的容貌後,心底微起波瀾。

  抿了抿唇,他不動聲色的垂下眸光。

  闊別了十六年,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十六年前也就是在這裡,那個雨雪交加的冷夜,走投無路的她義無反顧的踏上了走私的船,那一夜的畫面,仿佛曆歷在目。

  這片土地,是她夢之所向,情之所往,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蘇音慈微笑著,整個人散發著平和的柔光,仿佛已歷盡千帆、心似蒼山。

  「勞煩冉先生了。」

  女子柔聲細語,若清風拂面,吹散燥熱的暑氣。

  「是在下的榮幸。」

  冉騰霄將三人送上房車,車子並沒有離開,車窗半降,蘇音慈眸光淡然的望向梯板方向。

  緊接著一個年輕男人從梯板上走了下來,男人神色蒼白,劍眉緊蹙,一臉郁容。

  侯在一旁的周秘書見到男子立刻激動的上前,「三少,您終於回來了。」

  曲飛台撩了撩眼皮,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來,淡淡的「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三少您暈船,這幾日來一定受了不少苦,先生很擔心您,特讓我來迎接您,酒店已經備好了,您快隨我回去好好休養一番,等養足了精神,我送您回京州。」

  三少暈船這毛病打小就有,看孩子這蒼白的病容,一定是沒少受罪。

  周秘書看到站在曲飛台身側的年輕人,點了點頭打招呼:「鄭護衛這一行也幸苦了。」

  鄭青挑了挑眉,「不幸苦,到是你們少爺沒少受罪,帶他回去好好養養吧,我此行任務完成,幫我轉告你們先生,後會有期。」


  話落徑直朝冉騰霄走去。

  曲飛台看向蘇音慈的方向,蘇音慈也正向這邊看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蘇音慈微笑點頭。

  曲飛台抿了抿乾澀的唇,禮貌的點頭,隨著周秘書離開。

  曲飛台坐上車,沒有在碼頭多逗留一秒,徑直離開了碼頭。

  緊接著是蘭妲和吐的天昏地暗的瑟爾,蘭妲是第一次來華國,雖然她知道迎接的人很靠譜,是明鏡的朋友,但她依舊很謹慎,用磕磕巴巴的華語和冉騰霄問好。

  冉騰霄態度疏離冷淡,為兩人安排了車子送走了。

  容色蒼白的沈湘湘由懷青攙扶著走了下來。

  很快就有一個身著警方制服的男人上前,掏出警官證。

  「沈湘湘,你涉嫌多項犯罪,現對你進行羈押。」

  冰冷的手銬銬在了沈湘湘極細的手腕上,幾乎毫不費力就能掙脫出來。

  懷青後退一步,望著狼狽的沈湘湘,眼神複雜。

  沈湘湘蒼白的唇抖動著,眼淚簌簌而落。

  她忽然扭頭看向懷青:「姐姐,我……我想見一見爸爸,求求您讓我見他一面,好嗎?」

  看著女孩誠懇哀求的眼神,懷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沈湘湘淚流滿面,被警察帶走了,迎接她的將是法律的審判。

  而蔣春嵐則由江瑾辰陪伴著走了下來,看清那張臉,葉劍下意識握住了腰間的槍。

  這個女人和冉家可以說有著不死不休的仇恨。

  冉騰霄眸光微眯,冷眼瞧著蔣春嵐的病容。

  來接蔣春嵐的是李嶺,不、應該說是逮捕。

  不過到底曾經身份貴重,李嶺給她保留了一份顏面,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她上手銬。

  她身上所犯的罪可比沈湘湘嚴重多了,審判也將會更嚴格,普通人根本沒機會知道。

  蔣春嵐望向蘇音慈的方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良久後,一聲嘆息飄散在空中,被海風帶走。

  悔恨抑或愧疚、都已沒有任何意義。

  此生的傷害無法彌補,唯願你餘下的歲月平安順遂。

  蔣春嵐移開目光,隨著李嶺離開。

  蘇音慈合上車窗,面色平靜的吩咐司機:「走吧。」

  ——

  入夜、繁星滿天。

  冉家莊園一片安寧祥和。


  莊園西北角,靠近湖邊有一座兩層小樓,在靜謐的夜色下偏安一隅,與世無爭。

  莊園內有很多這樣的獨棟別墅,而這一棟傳聞是冉博文為結髮妻子精心修建的,房前屋後圍滿了花圃,可惜冉博文的妻子慘遭毒手,這棟別墅便被冉博文下令封禁起來,成為了任何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地。

  不過冉博文會派人精心打理這棟別墅,裡邊的家具多年來潔淨如新,房前花簇鮮艷明媚。

  如今冉博文已死去多年,百無禁忌,冉騰霄命僕人將別墅重新打掃,請蘇音慈入住進去。

  二樓主臥,大床上的男人猛然驚醒,起身時,冷汗已溻濕全身。

  他茫然的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令他恐懼不安。

  頭頂的燈光散發著昏黃的光暈,窗外蟬蛙鳴躁,星光璀璨。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落在薄玉潯耳中,卻遙渺虛幻。

  他晃了晃腦袋,越發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他記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後來好似被人帶上了船,那種在大海上飄搖的感覺,即使昏迷中依舊深有感覺。

  在夢裡、有人撫摸著他的臉,柔聲細語的說了很多。

  模糊的容顏、模糊的聲音……

  薄玉潯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快,他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掀被下床,落地的瞬間,身體控制不住往一邊倒去,他立即扶住牆壁站穩。

  他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走向浴室方向。

  水流聲越來越明晰,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雙手不由自主的攥成拳頭。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霧氣氤氳,曼妙的身影若隱若現。

  烏髮雪膚、曼妙玲瓏,絕世之姿。

  這樣的深夜,這樣的景象,足以令任何男人血脈噴張。

  「阿潯、你可知這些年支撐我活下去的是什麼嗎?」

  「當我知道你從未放棄尋找我時,我有多開心嗎?」

  「阿潯、我很想你……。」

  ……

  夢中,千言萬語彙成女子溫柔而深情的那一句。

  阿潯、我很想你。

  這個世上、這個世上只有一人會這樣叫他。

  浴室的門開了,披著浴袍的女子走了出來,見到他站在浴室門口,女子挑了挑眉,微笑:「你醒了。」

  多麼隨意多麼平和的一句、你醒了,就如兩人已生活多年,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句問候。


  薄玉潯喉頭一滾,雙眸死死的盯著這張朝思暮想的面容。

  女子走上前一步,微微歪頭,一雙流光溢彩的美目里閃過幾分狡黠。

  「怎麼、不認識我了?」

  話落,纖腰被大掌緊扣,濃烈的男性氣息鋪天蓋地罩來,密不透風將她緊緊包裹。

  激烈的吻、遲到了多年,卻猶如烈火,剎那間點燃了兩人的全身。

  如果這是夢,他願永世沉淪。

  落地窗外,繁星璀璨,一輪圓月高掛夜空,幽淡的月光靜靜灑落,為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送上祝福。

  月圓人團圓。

  ——

  第一縷朝陽灑落,麻雀的揪鳴聲隨後點綴了清晨。

  薄玉潯盯著天花板,整個人還處在一種夢幻的狀態之中。

  昨夜的激烈一幕幕撞入腦海,即使已經過去良久,依舊令他心尖發麻。

  薄玉潯下意識看向身邊,神情不由黯然。

  是夢吧。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輕柔而從容。

  薄玉潯猛然抬頭,看向門口方向。

  門打開,香風撲鼻,若夏日雨後的青草,似冬雪消融的清寒。

  曼妙身姿、玉容雪膚、自浮光掠影中、一點一點變的清晰起來。

  隔著十六年的時光,他看見了朝思暮想的容顏。

  時間最是殘酷無情、而她、卻猶如初見,一顰一笑,絕美如畫。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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