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魈
和那斬殺四頭倀鬼的任務比起來,超度懷朔縣境內亡魂,更像一筆「橫財」。
只不過。
他是散修,沒有授籙,也沒有道門譜碟。
平日超度些陰魂、怨鬼還好說。
開壇設法,超度一縣境內亡魂,那便是越俎代庖,逾規越矩。
即使沒惹出來自道門的麻煩,前腳感激他滅除陳龍潭、趙闕的本地城隍,後腳就要翻臉不認人。
而讓縣衙出面牽頭,配合做這場度鬼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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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合理合規。
且如虎添翼,超度亡魂起來,遊刃有餘。
50功德值也將毫無意外的落入囊中。
如此平平安安的積累功德,確是李平安的夢寐以求。
白元犀不知因何苦笑。
劉主簿嘗試問道:「小真人,這場齋醮做到多大的程度才行?」
「不需靡費。於懷朔縣東郊,壘土為法壇,也不需分壇,只要一座都壇便可。
也不需侍經、侍香、侍燈、鍊師、社科等人手。
一切照簡,誠心為上。
誦咒、掐訣、罡步等,由我來做。
但上香、跪拜最好讓白知縣配合我,一縣之尊,超度本縣亡魂,格外合適,亦能事半功倍。」
劉主簿再問:「供奉哪位尊神?」
「當然是東極青華大帝,也就是太乙救苦天尊。若不然,小道何必把法壇擺在東郊?」
白元犀忽而問道:「小真人可否緩幾日?」
李平安思量了思量,心知這懷朔縣的知縣與主簿,依舊擔心他是招搖撞騙之輩。
發生於陳龍潭府上一事,誰也沒親眼看見,哪能只靠他一張嘴?
超度牢獄邪氣,萬一是李平安耍的江湖戲法呢?
想到這兒,剛才劉主簿所提,超度被害之人,便是一場試探。
看來,這筆「橫財」,也不太能順風順水的落袋為安。
「此事由知縣做主。」李平安笑道。
既然超度亡魂一事暫時按下,劉主簿受白元犀眼神示意,先是嘆氣,再愁眉苦臉:
「懷朔縣四面八方,雖無老鬼、妖王,小鬼、小妖卻時有耳聞。」
李平安微笑:「說來聽聽。」
……
懷朔縣柳溝村有位讀書人名叫柳獻。
為了躲避雜事、家裡孩童吵鬧,離家去了附近白牛山上的羅漢寺,安心讀書、備考科舉。
麥收時節,回家幫著割麥子,住了十餘日返回寺廟。
這十幾天,租住的寺內客房,桌案積起灰塵,窗欞間也結滿了蛛絲。
柳獻只好一一清理乾淨。
忙到深夜,才覺舒心。
借著油燈飄搖的光亮,於窗旁書桌吹著涼爽的山風,讀了幾段聖賢教誨,起身撣了撣床,鋪上枕頭、被褥,插上房門……
原以為勞累一天,本會倒頭就呼呼大睡,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天地間萬籟俱寂,唯剩山風,柳獻仍舊一絲睡意也無。
驀地。
只聽屋外的山風陡然大作,仿佛有人在尖嘯大喊,又聽見寺門咣當咣當直響。
柳獻尋思道,定是羅漢寺的小和尚偷懶,忘了關寺門,才被呼嘯的山風吹的擾人清夢。
少時,那風聲漸漸逼近他租住的客房,尖嘯之音更為劇烈,吹的房門砰砰亂響。
他急忙看向房門窗戶,擔憂山風太大,把房門窗戶吹開,吹飛了書籍紙張。
萬幸,山風來的激烈,去的也倏忽。
柳獻長鬆了一口氣。
在這夜深人靜之時。
房門猝然嘎吱嘎吱異響,他忙支起身,借著灑入房間的月輝星光,眼睜睜看著房門被推開了。
只見一頭臉色如老瓜青皮、兩眼似銅鈴閃著幽光、近乎有房梁那般高的大鬼,彎腰擠進房間。
大鬼的腦袋先探進客房,瞥見驚呆在床榻上的柳獻,咧嘴大笑,牙齒像是利勾,稀稀疏疏,估摸有三寸,舌頭烏黑,伸縮不定,涎水直流,顯然是饞壞了。
那笑聲亦是古怪,宛若尖嘯大喊,震的牆壁陣陣晃動,灰塵四濺。
等大鬼擠進房子,頭頂房梁時,柳獻才回過神。
他雖是讀書人,但也自幼習武,上山來羅漢寺讀書也隨身帶著鐵劍。
眼看大鬼堵住逃路,這客房又小,無處躲藏,頓時惡從膽邊生,要與大鬼同歸於盡。
抽出立在床邊的鐵劍,把被褥甩向大鬼。
這鬼讓被褥遮擋視線,只好先抓破被褥,再吞吃柳獻。
他等的便是此刻,趁機持劍砍去。
因大鬼實在太高,只能砍中其腹部,卻沒料到,大鬼皮糙肉厚,鐵劍像是砍在石盆上似的。
此鬼大怒。
揮著鬼爪要將柳獻撕碎。
柳獻腦子急轉,鬼使神差的就地打滾,避過鬼爪,又巧妙的從大鬼的胯下滾到另一邊。
面前便是房門。
既然有了活路,不敢再與大鬼硬拼。
柳獻手腳並用的爬出客房,邊狂奔,邊聲嘶力竭呼喊羅漢寺的大小和尚捉鬼。
等和尚們舉著火把趕來客房。
那頭大鬼卻沒了蹤影。
只留下被鬼爪抓破的被褥。
翌日。
僥倖活命的柳獻,與羅漢寺的和尚們,忙不迭到了縣城報案。
……
「小真人可否前去白牛山除掉那大鬼?」
劉主簿講完,白知縣觀察著李平安的臉色,問道。
李平安心神沉入功德觀。
那張50功德值的黃符,並未放在供奉天地二字的供桌上。
此事八字還沒一撇,不急。
來到右側的牆壁,把一張蓋著酆都大帝心印的黃符揭下,輕輕擱在了供桌。
【懷朔縣白牛山原有一頭本領低微的山魈,因地府失序,陰陽混亂,山魈藉機吞吃遊蕩的亡魂,壯大己身,倒也有了點道行。斬殺山魈,功德+5】
採氣境初期的趙舉人,價值10點功德。
這頭山魈為5點。
換算一下,也就是半個趙舉人。
雖說斬殺這山魈期間或許出現意外,可要取信白元犀,令其助自己超度懷朔縣境內的亡魂,得到那50點功德值的「橫財」,非得走一趟白牛山不可。
李平安在白元犀和劉主簿的觀察之下,表現的不以為然:
「面色如青瓜皮,利齒嘯音,應是山魈,百姓常言的山鬼,多屬此類。請問主簿,這山魈是兩隻腿,還是獨腿?」
「兩腿。」
「那便是尚未成了氣候的魈鬼。」
白元犀奇道:「小真人,這山魈如果是獨腿,又是何等景象?」
「獨腿山魈,意味著得了道行,成了氣候,有更進一步的機會。倘若因緣際會,自山里入了大江大河,再順江而下進了海……」
李平安頓了頓。
「興許會化身為夔。劉主簿,白牛山離此多遠?」
「不足十六里。」
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小道士笑說:「容我睡個懶覺,明日去白牛山,擒殺了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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