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有一束光
二道河村委會沒有辦公場所。
一行人第一站直奔劉家。
村民們看到他們里正和總做主,一清早就滿面笑容,為他們忙碌。聽說人家贈與二十兩銀錢,又為他們熱情洋溢招待客人。
許老太急忙離開,尋人臨時扯布做旗。
劉老柱是一邊領著大家朝自家走,一邊指著白慕言給陸掌柜和郭掌柜笑呵呵介紹說,這位可是他們這裡遠近聞名的秀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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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白秀才公做見證人,請相信他們村一定會將兩位大掌柜贈與的二十兩銀錢專款專用,用於路上救助從東西南北來的商隊。
將來無論颳風下雨下雪,只要有商隊車翻進溝里還是人怎的了,他們村就出人力,一定會比衙役到的還快先去救助。
每次救助完,也一定會說不要感謝工錢。如需感謝,那就記下,那是和他們一樣的商人陸掌柜和郭掌柜出資。
兩位大掌柜連忙擺手表示無需這般。
而劉老柱越是這麼實誠,兩位大掌柜越是感慨。
其實這次外出,也是他們各支商隊一次很難忘記的經歷。
本以為人在旅途,這個新年會過得落寞。沒想到昨日有關公豬頭和香火供盤,十分豐富的年夜飯,夜裡還看了一場煙花。
聽說昨晚那些節目,還是像許東家這樣的鋪子自掏腰包給村民們發雞鴨和雞蛋,就為讓他們在這裡玩的痛快,極為用心地準備。
一切的一切,他們全瞧在眼裡。
當一位位上年紀的村民,為了讓他們不要太過想家扭起秧歌逗他們笑時,沒人清楚,那一刻他們心中有多暖。
「我看村里沒有哪處能召集大夥說話的地方。」應該是雜姓村沒有正經祠堂:「劉里正,就用這個給大夥蓋間暖和的屋子。這樣我們下一次見面就不止在鋪子裡了,也能來村里和老鄉們說說話。」
「那不成,兩碼事。」
郭掌柜沒強求,道笑著建議道:「劉里正,那可以補貼給秧歌隊嘛,是叫秧歌舞吧?」
「對,插秧擰噠的舞。」
「我看扇子貼的彩紙少了些,衣裳也可以添一些,再弄熱鬧點兒,哈哈哈,明年有些商家在鎮北大地這裡開分號,咱們村秧歌隊就能去熱鬧熱鬧。」在商言商,老鄉們還能掙點兒。
白慕言隨行,一路上,大家又說說笑笑許多話。
白慕言通過短短接觸就能感覺出來,兩位大掌柜作為外地商人特別希望北地這裡能發展好,北地這裡的百姓在惡劣天氣下生活,稍稍能吃飽穿暖些。更盼望鎮北軍能守好北城門。
他突然想寫一篇文章,論士農工商各個階層人,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是怎樣盡一份綿薄之力,想讓這個朝廷能夠繁榮發展。
在離開劉家前,有一個小插曲一定要說,陸掌柜和郭掌柜給劉老爺子和老太太二兩銀錢的紅包。
這就算作私人交情了,和贈與村里無關。
又特意去許家見了老老太,也給了老老太兩個二兩銀錢的紅封。
老老太是現被人從井邊找回家的。
不少村婆子嫉妒地說:老太太啊,你快別顯擺了,這一大早上,我算是看出來你是啥正經嗑也不嘮啊,就嘮你耳環。
快家去,你又要借你兒媳光被人高看一眼啦,等接待完客人再出來一起顯擺。
真是的,同樣都是做太奶的人,要麼不出門,要麼開年第一天就招人羨慕嫉妒恨。都不稀得說你,忘了掐腰蹦高和你兒媳幹仗的事兒啦?臭顯擺啥呀。
老老太一聽,啊?這麼早就有貴人登門拜年帶小跑回家。
到家時,還躡手躡腳進許田芯屋裡拿起銅鏡看了看自己。
「我長得還是挺帶勁的。」誰說的她長得醜,配不上她老頭子。
老老太自言自語完,小心翼翼放下銅鏡,將門關好,這才去大屋等客人。
兩位大掌柜到了許家後,語氣極為真摯一定要收下,因為本該準備禮品,而不是簡單的年禮金。
這不是他們來之前也沒想到,客人和商家之間會成為朋友。
事實上,他們有許多朋友還真是這麼認識的,沒想到來了北地互換了身份,可見一切都是緣分。
在許家比在劉家坐的時間久了些。
許有銀給郭掌柜端茶倒水時,還趁機聊了要啥樣式的樹木。郭掌柜極為上道,瞬間明悟:「對,你們要是有好的,我也會收。雖然聽說極為難得,要幾千棵樹木才能得一兩棵,但是讓村民們幫我留意留意,下一趟我來會先看看你們的。」
許有銀他們哥幾個很是高興。
就在這時,菜包子將新扯布的旗子送到許家,兩位大掌柜被許老太邀請提字,過後按照提的字繡,然後還要麻煩兩位大掌柜親自升旗,咱們燃放新年的第一掛鞭炮。
劉老柱聽完,悄悄在身後對許老太豎了豎大拇指。
論能整景,誰也比不上總做主。
白慕言沒想到,今日他還見證一場二道河的升旗儀式。
白慕言更沒想到,如此熱鬧景象,許田芯在小屋一直睡啊睡,她壓根兒什麼也不知道。
商鋪門前,兩面旗幟在「關二爺」和村里一幫老少爺們的注目下,在鞭炮聲和小孩子們的歡呼聲中豎起旗杆,兩面大旗迎風飄揚。
兩位掌柜還難得地臉紅了紅,在一眾人的見證下鼓了鼓掌。
絕對讓人贈與銀錢的同時,能感受到與有榮焉。
用王家溝村年後四處講究二道河的原話就是:這傢伙嘚瑟的,一出接一出。
其實現代有三個字,才最適合外面各村對二道河的看法,那就是,二道河那是純純的大顯眼包。
而白慕言在參與完升旗後,重新回到村里去了劉家。
他也給劉老柱的父母帶了年禮,命書童給劉家搬下兩盒糕點,還有兩壇酒。
這可真是意外驚喜,劉靖棟一愣。
秀才公親自給他家送禮?
不止劉里正的父母,白慕言也給二道河的四太爺、七太爺,甚至關二禿都準備了年禮。
用同一個緣由,白姑姑鋪子開在這裡,多虧了長輩們平日裡關照。
而且白慕言看看外面的日頭,他十分懷疑許田芯眼下還沒有睡醒。需要給田芯兒留出梳洗打扮的空檔。
他也是心細,在許家聊天時得知,一早上許家人還沒來得及吃飯。
為了不給許家人添不便,白慕言乾脆在四太爺家堂屋,給二道河的小孩子們開了一堂特殊的課。
這可是秀才公給講課。
四太爺為了能讓更多小孩子們來他家,愣是掏出一袋子糖分發。連劉靖棟也分了一塊糖,他是被他親爹要求來旁聽。
遠近聞名的秀才公忽略掉成人劉靖棟,望著坐滿堂屋正吸溜鼻涕的小孩子們,決定講講桃符是怎樣轉變成春聯的,教年幼的小孩子們通過故事學寫字。
白慕言的聲音猶如琴音。
這一刻穿長衫的他,像五六歲小孩子們心中的那一道光:
「……有一本書里具體寫下,神山上有兩個大神,一個叫神荼,一個叫鬱壘。他們住在桃樹下,拿蘆葦結網能絆住鬼。所以我們才會用兩塊桃木板上面寫著他們的名字,或是畫這兩個大仙,過年掛在門外,這就是桃符。這本書,你們田芯姐姐有。等你們學會了認字,就可以向她借書看。」
「後來有一位皇帝,他開始在桃符上寫對子: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這是第一聯,桃符這才由春聯取代。」
白慕言隨著說,隨著寫下:「這就是,春字,記住沒有?」
小孩子們含著糖:「記住了!」
「那我再教你們一個餃子的餃,其實這個故事還是你們田芯姐姐講給我聽的。
有一位醫聖名為張仲景,在冬至那天,他看到很多人耳朵凍爛,就用胡椒和驅寒藥材做餡料……」
今日,白慕言在形容遠在天邊的醫聖是個什麼樣的人時,他特意用了近在眼前的關郎中做比方。
白慕言形容關郎中,和醫聖一樣不嫌髒苦對醫學熱忱,一樣的腦海里會反覆回想,衣著單薄的小孩全身上下長滿凍瘡,如有能力,想要自掏腰包幫他們抵抗嚴寒。
白慕言告訴孩子們,想要莊稼豐收吃飽飯,風調雨順看老天。
可是想要身體康健,靠的是像你們關爺爺這樣一位位好醫生。
好的醫者要醫書草藥兩手抓,念的書並比不白哥哥少,會占據他們大半個少年時代。
好的醫者也能看到無數隱藏在平常百姓家的苦難。
當有一天,瘟疫襲來,廖無人煙的村莊。戰爭襲來,橫屍遍野的戰場。這些醫者要比白哥哥更有本事。
因為如你們關爺爺那般有慈愛之心的醫者,他們會站出來,他們會出現在那裡。他們會翻遍市面上所有的醫書想辦法救治。
其實白慕言在講完醫者後,還講了想要國泰民安,不止要有好將軍,好官員,好醫生,更要靠一個個好的村民,互相愛護,幫助。那些好的村民就是你們的父母。
無奈小孩子們這回真坐不住了,因為他們在憋不住尿的年紀,竟然能忍住哭。
小孩子們真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兒。
他們見到關爺爺,曾一次次指著頭髮喊關二禿,咋能那樣呢,好想對關爺爺說聲對不住。
關二禿萬萬沒想到,他大年初一人在家中坐,「饑荒」從天上來。
關家大門外:「關爺爺,我們來給您拜年啦!」
呼嘯著來了一幫村里小孩兒,上百個小男孩小女孩進院就磕頭。
關二禿慌了,往年從來不給他拜年,他就沒準備,這可咋辦,「英砸,英砸,閨女你快出去賒糖。」
英子一邊高興地讓小孩子們快進屋找虎撐玩,一邊喜滋滋朝大門外跑吐槽道:「艾瑪,大年初一就拉饑荒借糖,這樣真的好嗎?」
走到半路被白慕言攔下。
英子傻眼地看著白小秀才公親自兩手抱著酒罈,肩膀挎著兩個糕點進了她家,給她爹拜年。
沒一會兒又出來背糧袋子,背沙袋子,這是要幹啥?
當許田芯終於起床,吃完大年初一的餃子,還端一盤餃子來關家時,驚呆了老鐵。
一院子的孩子在白慕言的帶領下蹦爆米花。
這裡的爆米花就是燒開水倒入穀子,小火燜煮,再將熟穀子曬乾脫殼,與乾燥的河沙和豬油一起翻炒。豬油能裹住沙子熱量,河沙不斷升溫就會讓原本瘦弱的大米,眨眼成為體態豐腴的爆米花。
「田芯姐姐,過!年!好!」
「噯噯?咱同輩,可別跪,主要姐姐我沒準備。」她才睡醒,炸丸子和糖葫蘆在家呢,難怪村里小娃們到現在還沒去她家拜年,都在關爺爺這裡。
白慕言先笑著看眼日頭,心想,多虧自己有準備。
然後才手攥拳清咳一聲,來到許田芯面前:「過年好。」
兩個人身旁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孩子,許田芯一邊笑彎眼睛,一邊點點頭道:「嗯,四海哥,過年好。」
白慕言問:「你猜猜我送你什麼年禮?」
孩子們急忙看向田芯姐姐,只看姐姐正笑著露出小嗓子道:「哈哈哈,訂單!」
白慕言心中無奈,但也跟著笑出了聲:「確實是有訂單,十個小的,要擺放在書桌旁的。還有一樣禮物。」
白慕言將畫著青竹的小盒子遞給許田芯:「希望你喜歡。」
許田芯打開盒子,小孩子們翹腳看一眼,以關二禿家的虎撐和小丫為代表立馬:「哇……」
哇什麼哇,她還沒有看明白是什麼。
看起來像竹簪,簪子的一端還垂落三個圓滾滾的小銀珠,可是送簪子不合乎禮節吧?聽說要有那方面意思才會送姑娘家簪子。
可見,那就不是簪子。
許田芯擰了一下,這才看明白是什麼:「炭筆?」
白慕言有點兒緊張,筆是他自己做的。
他發現許田芯總是隨身揣炭筆,用方型木筷子裝筆插進頭髮里。說實話,有點兒丑,很希望這根炭筆能得許田芯的喜歡。
「哇,我真沒想到,真的,很喜歡,我一定會多用它的。這個更實用,手弄不髒。」
晌午,白父和白姑姑來許家拜年時還問白慕言呢,「你怎麼提早來了?」還以為拜訪先生去了,沒想到先來了二道河。白姑姑很感動,侄兒為她特意給這個村的長輩們拜年。
然後白家的年禮才搬下車,屬於村民中互贈的頂級好禮了。許家更是不差,將屠蘇酒和糕點,許田芯準備的那些通通搬上車。
「你別和我撕吧,這又不是給你的,快拿家給孩子吃。」許老太對白姑姑道。
沒人大年初一拜年多停留,白慕言回家路上,對白姑姑說,他想要這些年禮,他也是個孩子嘛,想吃罐頭和餅乾。
「白哥哥,新年好,再見。」白慕言掀開車簾對小孩子們揮手,他算是交下一幫小朋友了。
大年初二,村里各家外嫁姑娘們回門日子,老許家門檻差點兒被踏平。
與此同時,許有糧帶著於芹娘也回了娘家。
正在聽孫燕姿的有一束光,逆光。祝大美妞和大帥哥們,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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