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乞丐
桑景雲和桑景英遲遲未歸, 桑錢氏和陸盈非常擔心。
兩人一直在門口守著,聽到敲門聲,桑錢氏連忙把門打開:「阿雲, 阿英,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桑景雲道:「在租界多待了一會兒。」
桑錢氏道:「以後一定要早些回來,走夜路不安全……」
而桑景雄,這時也跑了出來:「大姐,二哥, 你們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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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景雲和桑景英每周末都會帶點吃的過來,桑京雄早就開始惦記著了。
「你就知道吃。」桑錢氏拉住喪景雄,又去看桑景雲和桑景英, 隨即臉色大變:「阿雲, 你的籃子呢?你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桑景雲出門的時候挎著個籃子,現在已經沒了,桑景英的背簍里,也空空如也。
他們兩人就算沒買好吃的帶回來,也不該連他們日日買的報紙和去租界一定會買的連環畫都不帶回來。
桑錢氏活到這麼大歲數, 經歷過的事情很多,第一反應就是兩人遇到事情了。
桑景雲道:「奶奶,進屋再說吧。」
他們家今日吃豬肉, 很簡單的做法, 就是直接切了, 倒進去一點醬油,放蒸架上蒸熟。
除此之外,還有三碗青菜豆腐, 和一大盤涼拌海帶。
桑景雲用蒸肉的湯拌飯, 一邊吃一邊說了路上遇到的事情:「奶奶, 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孩子,他們搶走了我的籃子,和阿英背簍里的東西。」
桑景雲說得輕描淡寫,她不想桑錢氏他們擔心。
「那些孩子真是亂來!」桑錢氏皺眉抱怨。
桑景雲道:「活不下去,就這樣了。」
桑錢氏聽到這話,不再多說。
他們家的情況若是再糟糕一些,指不定四個孩子,也會流落街頭。
她只能叮囑桑景雲和桑景英要小心。
桑景雲認真點頭。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不安全,因而平日裡非常小心。
他們平日裡走的這段路兩邊,都有房子,還算安全,今天的事情是一場意外,但又算不得意外。
在亂世,被搶其實很正常,死人也很正常。
桑景雲之前每天很早出門,就曾看到收屍隊的人,撿走屍體掩埋。
此外,在上海縣城,時常能看到路邊躺著流浪漢,有些是抽大煙家破人亡的,也有的是失去勞動能力的。
小孩子纏著人不放,非要讓人給點錢或吃的事情,也比比皆是,還有人會上來就磕頭。
上輩子桑景雲曾在短視頻網站,看到有人拍國外某些國家糟糕的現狀,而此時的民國,就是這樣的。
只是她之前自顧不暇,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所以總是會設法忽視。
畢竟她幫不上什麼,她甚至不敢給那些孩子錢,因為一旦給了,所有人都會衝上來要錢。
他們國家,在九十年代,也就是她年幼的時候,還是存在許多亂象的,桑景雲記得自己上輩子小時候,飛車黨搶包,小孩攔路討飯這樣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但跟此時比,那時真的太安全了。
桑景雲打算明日,就去縣城買點辣椒,做點辣椒水,再買把小刀帶身上。
像今天一樣遇到一群孩子還好,若是遇到成年人,總得有點反抗能力。
至於閉門不出徹底躲開這一切,這並不現實。
這年頭也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洪永祥之前就提醒他們在租界也要小心。
不久前,在租界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過一個喝醉的外國人,擄走一個貌美女郎的事情。
當然,相比於開始敗落的上海縣城,租界的治安還是要好很多,有些人居住的區域,治安更是有保障。
第二日,桑景雲照舊去縣城。
昨日丟的米花糕她並不放在心上,連環畫和雜誌也可以下周去買,就是昨日的《新小說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
到縣城後,桑景雄去了糕點鋪,桑景英去了學校,桑景雲和桑錢氏,就去交針線活。
交針線活的地方離賣報紙的地方不遠,桑景雲就獨自去買報紙。
昨天桑景雲剛被搶,桑錢氏有點不放心,但想到大白天的,在縣城還算安全,也就沒攔著。
桑景雲問了賣報紙的人,得知昨日的《新小說報》已經賣完,只能買了三份今日的《新小說報》,又買了一份《申報》。
買完,桑景雲一抬頭,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黑瘦少年正探頭探腦。
這人衣服破破爛爛的,都不能說是衣服,就是一些布條,褲子用草繩捆起來。
桑景英已經很瘦了,他比桑景英還瘦,臉上更是有淤青和傷痕。
但他拎著個嶄新的籃子。
桑景雲看到這個少年手上拎著的籃子,眼睛微微眯起。
那是她的籃子。
正這麼想著,桑景雲對上那個少年的目光。
那個少年朝著桑景雲討好地笑。
桑景雲不明所以,這人難不成想把書還給她?
江來見桑景雲孤身一人,看著也好說話,拎著手上的書上前,就問:「小姐,你要買書嗎?」
上海有很多孤兒。
跟著江來混的孩子,要麼是孤兒,要麼是有爹娘跟沒爹娘一個樣的。
他們有些是父母意外去世了,有些則是被父母趕出了家門,也有的,是在家裡實在待不下去,只能跑出來。
一個半年前加入他們的女孩,就是父親總打她還不給她飯吃,她受不住,從家裡跑出來的。
她覺得在外面討飯流浪,過得比在家裡還好。
他們大多是男孩,少部分是女孩,女孩少,是因為很多女孩被賣進了勾欄院。
因為沒有大人照看,他們只能自己去尋活路。
他們會在縣城要飯,會去搶飯店的泔水,也會去偷附近農民的莊稼。
近來紅薯成熟,他們就時常去挖紅薯,挖出來之後用紅薯葉子把泥擦掉,直接就開始啃。
昨日,他們在縣城沒要到什麼東西,晚上又沒偷到番薯,因而今日,一大早就被餓醒了。
醒了以後,江來跳進河裡洗了個澡,把衣服也搓洗乾淨,然後就在微涼的秋天,穿著濕衣服到了縣城。
其他孩子要飯去了,他則一路觀察,尋找手上的書的買家。
江來沒有認出桑景雲。
昨晚上他們搶桑景雲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桑景雲當時還戴著一個草帽,穿著也跟今天不一樣。
他盯上桑景雲,是因為桑景雲買了報紙,還有就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軟,即便賣不掉書,他賣賣慘,說不定也能要到一個銅元。
聽到江來的話,桑景雲也意識到江來沒有認出自己。
這也正常,昨天他們動作很快,若不是江來腰上的葫蘆和手上的籃子她都認識,她也忍不住江來。
「怎麼賣?」桑景雲問。
「心好的小姐,你看著給。」江來道。
桑景雲又道:「你看著不像是會買書的,這書哪裡來的?」
「這書是我撿到的……小姐,我爹娘都沒了,下面還有一堆弟弟妹妹張嘴要吃飯,小姐你行行好,買了這書吧,我想買點米煮粥吃。」將來開始賣慘,還捋起袖子,給桑景雲看自己胳膊上的各種傷口。
桑景雲指了指不遠處的蘭心衣帽店:「你等我片刻,我去跟我奶奶拿錢。」
江來點點頭,遠遠看著桑景雲進到店裡。
他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見桑景雲單獨從衣帽店出來,才鬆了一口氣。
桑景雲當然不是去拿錢的,她只是跟桑錢氏說自己有事,讓桑錢氏在衣帽店等自己一會兒。
她不想讓桑錢氏看到江來,若是看到了,桑錢氏肯定會為她出頭,去打江來。
重新來到江來面前,桑景雲道:「我拿到錢了,你要買米是嗎?我認識米店的人,可以讓便宜點賣米給你。」
江來年紀不大,但已經獨自生活很多年。
一開始,他是跟著一些大孩子混的,後來那些孩子,大部分死了,小部分活下來的被幫派吸收,成為那些幫派的打手,不知不覺,他就成了一群孩子裡最大的。
「好心的小姐,那你買點米,跟我換書吧,我們要最差的米,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給點米糠也可以……」江來個子比桑景雲還要矮一點,他跟在桑景雲身後,點頭哈腰地說話,但在桑景雲來到米店附近後,又躲到了角落裡,只遠遠看著。
桑景雲也不介意,她拿出五毛錢,買了五十斤混著米糠的碎米,因為沒東西裝米,還花一角錢買了一個布袋子將之裝起。
五十斤的東西對她來說很重,桑景雲艱難拎著,往江來那邊走。
江來忙不迭上來,打開袋子看,瞧見是一袋米,立刻給桑景雲跪下磕了個頭,好話不停往外冒:「小姐你一定得天佑,福壽安康到永遠,祝你財似江水滾滾來,事業如竹節節高……」
這些話,是這年頭的乞丐常說的。
桑景雲並沒有因為江來的討好,而展露笑臉,她認真看著江來:「我有話跟你說。」
江來道:「小姐你有啥事兒,儘管吩咐。」
桑景雲道:「你手上的書,是昨天你們從我手上搶去的,現在我用糧食把它們換回來,是看你們可憐,不代表你們做的是對的。你們碰到的也就是我,若是換成別人,說不定已經把你們打死。」
江來愣了愣,隨即笑道:「小姐你是個大善人,小姐你將來一定能找個好夫君,三年抱兩個大孫子。」
桑景雲挺無奈的,最後道:「偷搶東西是不對的,別人把你們打死了,你們也無處申冤。」
桑景雲不知道這些小孩,以前有沒有搶過別人的東西。
昨天,這些人搶了他們的東西,得了甜頭,搞不好他們就會繼續搶。
但這件事,又是攔不住的。
有了溫飽的人,才能知廉恥。
快餓死的人,只會想盡辦法去找吃的,才不管那辦法是不是違法犯罪。
桑景雲突然想到了上輩子她住的小區的流浪貓。
當時他們小區,有人會餵流浪貓,就算沒人喂,這些流浪貓也能從垃圾箱裡翻找到吃的。
但這個時代沒有好心人,垃圾箱裡也乾乾淨淨,這些孩子的日子,怕是過得連流浪貓都不如。
想讓這些孩子不去偷不去搶,至少要保證他們能吃飽,但這很難。
可那群人里,像眼前這個這樣,稍微大點的還好,能去血汗工廠當童工,那些小的,怕是連工廠都不要。
桑景雲有種無力感。
她沒覺得自己要為這些孩子負責,也不覺得這些孩子是她的責任。
但她是個在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正常人。
她上輩子,就連看到流浪貓流浪狗,都會心生同情,現在看到活生生的人活得連貓狗都不如,哪能沒感覺?
桑景雲拎起那個本屬於自己的籃子,留下了那五十斤米:「你把米帶回去熬粥吧。」
「謝謝小姐。」江來抓起那袋米跑了,桑景元遠遠瞧見,從旁邊巷子裡鑽出兩個大概五六歲,光著上半身,四肢很瘦只有肚子凸出的孩子,跟在了江來身後。
桑景雲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只能說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有些人餵流浪貓流浪狗,她餵流浪人吧。
然後,拎著籃子回去的桑景雲,被桑錢氏罵了一頓。
桑錢氏覺得桑景雲太過好心:「阿雲,你這麼好說話,人家以後說不定就會黏上你,整日跟你要吃的。」
這一點,桑景雲在給糧食之前,也想到了。
「奶奶,就當做善事吧,以前爺爺,不也是會給育嬰堂捐款?」桑景雲道。
上海的商人賺錢之後,一般都會做點善事,畢竟有個好名聲,對做生意是有利的。
只是這些善事,不過杯水車薪,管不了所有人。桑錢氏嘟噥:「他做了許多好事,也沒得個善報。」
雖然這麼嘟噥,但桑錢氏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桑景雲卻有些走神。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改善棚戶區孩子的生活?
桑景雲直面了這個時代底層百姓生活,心情複雜之下,早已將昨日遇到張莊茂的事情忘個精光。
她甚至都沒有跟桑錢氏提起。
張莊茂此刻,卻還在因為桑景雲難受痛苦。
他昨天跟母親大吵一架,也就沒能按時回租界。
一直到今天早上,兩眼紅腫的他,才往租界趕去。
結果,就在離電車有些距離的地方,他被一個老乞丐攔住了。
這老乞丐手裡拿著用兩根竹片做的,相互撞擊後會發出聲音的「敲板」,念叨著吉祥話跟他要錢。
換做以前,張莊茂說不定願意給一個銅元,但今天他趕時間,心情也不好,一揮手將人趕開:「滾遠點!」
這樣的事情那老乞丐經歷的多了,他怕挨打,躲到一邊去。
張莊茂快步上了電車,想到在桑景雲眼裡,自己一家都是忘恩負義的混帳,心裡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也不知道上海縣城的,都是怎麼想他們的。
他們背地裡,是不是都在罵他們張家?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張莊茂趕到學校的時候,他的同學已經開始上課。
他沒有去教室,而是去了宿舍躺著。
那些學費昂貴的學校,學生都是一人一個房間的,但張莊茂讀的學校,是四人一間的。
張莊茂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突然聽到腳步聲,同時,一些聲音飄過來。
「那張四爺真不是個東西。」
「希望能早點殺了他!」
「這張四爺太不要臉了!」
……
張莊茂從床上跳起來,就朝著自己的同學衝過去,然後一拳打上去。
這些人太過分了!竟然背著他罵他爹!
張莊茂的同學還沒反應過來,就挨了一拳頭,一時不慎,手上端著的碗也摔了,那個碗碎在地上,裡面的午飯撒了一地。
他愣過之後,開始還手,跟張莊茂對打起來。
旁邊的同學下意思去攔,結果張莊茂一點不客氣,又給了那人一拳頭。
最終,混戰開始,幾人身上都是撒了的飯菜,還有人被碎瓷片劃傷。
張莊茂是最慘的,他還滿臉憤怒,哭個不停,以至於老師以為他被欺負了。
等最後弄明白情況,老師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莊茂的同學嘴裡說的張四爺,是近來大火的武俠小說《雙面魔君》里的壞人。
《雙面魔君》里,帶武林高手滅了孟佑全家的那個人姓張,排行第四,江湖人稱他為張四爺。
因雲景在寫書時,也愛寫「張四爺」,因而讀者提起他,同樣如此稱呼。
「老師,我們根本不知道張莊茂的父親也被人稱為張四爺。」
「我也不知道!老師,即便張莊茂以為我們詆毀他父親,也該先跟我們核實,再談其他,怎麼能上來就打人?」
「老師,我們冤枉!」
……
張莊茂得知真相,尷尬無比,他的老師也很無奈。
這次的事情,錯全在張莊茂,但因為是互毆,張莊茂受傷還不輕,老師最終沒讓他賠償醫藥費,只讓他賠償同學其他經濟損失。
張莊茂賠了錢,愈發懊惱。
他的同學,以後也不知道會怎麼看他!
他會不會被排擠?
學校里的人,會不會議論他?
張莊茂在學校里,並沒有受到明面上的排擠,但他的同學對他,確實不如以前親近。
被他打的那幾人,可是以往跟他關係最好的,那日上午張莊茂沒來上課,他們還非常擔心。
哪能想到,張莊茂聽他們說話後,都不求證一下,竟然上來就打?
至於學校里的人議論他……這事兒確實有。
畢竟,《雙面魔君》現在太火了!
這書剛開始連載時,很多人只覺得標點有意思,倒也沒有對這本書過於喜愛。
畢竟當時,這書只有一個開頭。
但如今,劇情已經走過許多,喜歡孟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他們學校,有人將這個故事從報紙上抄下來,精心收藏,也有人將上面一些句子摘抄下來,時時誦讀。
「生命可貴,但若沒有自由,人與豬圈裡的豬,又有何區別?」
「受傷只會讓我更強壯。」
「我可以接受失敗,但不能接受放棄。」
「有時一個人是否成功,不在於他的天賦,而在于堅持。」
「水滴尚能石穿,我為何不行?」
……
讀書很辛苦,但看看孟佑,他們似乎也並不辛苦?
有很多人喜歡孟佑,自然也就討厭書里的張四爺,
張莊茂跟人打架的事情全校同學都知道,張莊茂的父親也被人叫做「張四爺」的事情,大家自然也知道了。
知道後,這些人少不得議論幾句。
於是,張莊茂便覺得所有人都在議論自己,覺得日子愈發難過。
張莊茂覺得日子難過,譚崢泓卻不同。
近來,他學國文的熱情高漲,整個人也積極許多。
孟佑想要還天下武林一個太平,他也想還這個世界一個太平!
雖然他還未想好要如何做!
這日吃過午飯,譚崢泓的國文老師準時到來。
「張老師,今日的《新小說報》,你可有看?」
「還未。」張先生道。
「你快看看!這書實在好看!」譚崢泓道。
他以前最愛的書,是《基督山伯爵》,現在卻成了《雙面魔君》。
都是主角遭遇磨難後,變強大,想方設法報仇的故事,但因為孟佑是中國人,他更喜歡孟佑。
有些片段,他看得熱淚盈眶。
張先生結果今日的報紙看起來,看著看著,突然道:「這雖然是一部武俠小說,但作者的思想,跟常人不同。」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武俠世界,但主角卻是個另類,他覺得殺人要償命,他的目光會落在弱者身上。
張先生還能從孟佑身上,看到作者骨子裡的叛逆,作者似乎在吶喊,想要衝破什麼。
這很顯然,是作者在通過小說,傳播自己的思想。
裡面還有許多隱喻。
魔教的毒藥,顯然就是鴉片,而所謂的西域魔教,或許指代西方列強。
至於中原武林……如今軍閥林立,各地小戰亂就不曾停過,不就是中原武林各門派之間,爭鬥不休?
今日上午,他去見了一個朋友。
他朋友離開家鄉,千里迢迢來上海,就是因為有兩個軍閥在他的家鄉交戰。
其中一個軍閥占據了他家鄉所在的城池,搶劫拉壯丁就算了,他們還將抓城裡那些他們覺得不聽話的百姓,從城頭扔下去,看著城外的流民和乞丐搶奪那些人身上的東西,並以此取樂。
他的好友有個同族,母親去世後,想送母親出城安葬,結果那些士兵抓了他,說要送他跟母親團圓,然後就將他扔下城牆……
現實里,人命如草芥。
小說里,魔教的魔頭,也不把人命當回事,有抓人試驗各種毒藥的,也有喜歡殺人娶樂的。
也不知道孟佑會做些什麼。
張先生收回思緒,開始教導譚崢泓國文。
譚崢泓學得很認真。
他希望有一天,他見自己崇拜的雲景時,能跟雲景好好交流,而不是雲景說點什麼,他全然聽不懂。
也不知道雲景是個怎麼樣的人。
被譚崢泓惦記的桑景雲正在寫《雙面魔君》。
寫這部書時,她會加入一些大白話的名言。
她也不記得出處,但只要合適,她就會寫上幾句。
這種能激勵人的言論,是現代人看膩了的,對此時的人來說卻很新鮮。
桑景雲不知道別人如何,她自己低落時,很願意看些雞湯激勵自己,如今便也加上了。
喜歡的人還挺多,她注意到,桑學文就喜歡念這些句子。
桑景雲繼續寫著,渾然忘我。
同一時間,棚戶區,江來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孩子,正用瓦罐煮粥。
柴火是他們偷來的,而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正用木棍不停攪拌著罐子裡的粥。
若是桑景雲瞧見,或許會覺得這粥跟現代的豬食差不多,但此時,這些孩子都垂涎欲滴。
還有孩子偷摸抓了一把沒煮的糧食,塞進嘴裡干嚼。
江來本想阻攔,想了想到底沒攔著:「粥快好了,你們跟著我唱我昨兒個教你們的東西,唱完了再吃。」
這些孩子一邊咽口水,一邊唱起來:「善人老爺行行好,財源廣進無災禍……」
等他們唱過一遍,江來開始分粥。
他們也不嫌燙,都吃得狼吞虎咽,還都把碗舔得乾乾淨淨,比剛洗過的還乾淨。
桑景雲如今身體好了許多,精力也好了許多。
她寫書的速度,便也快了許多。
劇情是上午就想好的,陸續寫完四千字後,桑景雲停了筆。
她打開自己昨日購買的雜誌看起來。
其中一本雜誌上刊登的,大多是純理論的東西,非常嚴肅。
這些東西對桑景雲來說很難讀,一句話她要反覆讀好幾遍才能理解。
她讀了一頁後,就放下書,打算緩緩再看。
她打開另一本雜誌,發現上面有很多進步人士寫的文章,有人罵這個罵那個,有人提出各種大膽的想法和觀點。
她看得依然很慢,看了幾頁後,再次放下。
桑景雲拿出紙筆,打算寫個幾千字的小故事,就叫《大頭菜的一生》。
「我是在初秋遇到大頭菜的,他因營養不良,身形瘦小,只腦袋特別大,便被人稱呼為大頭菜。他是個沒有爹娘的孩子,終日在縣城遊蕩,以乞討為生……」
桑景雲沒去過棚戶區,她不敢去。
但隔著一條河,她看到過許多東西,大概知道那裡的孩子,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她打算寫一個很可憐的,叫大頭菜的孩子,投稿到《新小說報》,若是《新小說報》不登,就投別的地方。
她希望能有人注意到那些孩子,到時,若是有有錢人給善堂捐錢,也是可以幫幾個人的。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