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業鬼低語
兩人正在這邊商定細節,卻聽屋外夏荷突然高聲道:「趙嬤嬤,您怎得來了?」
柯依卿與燕銘對視一眼,雙方眼中都有真切的疑惑。
話題被默契地中止了。
趙嬤嬤進門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詫異道:「夫人的臉色,近來怎得這般差了?」
她掩著帕子低咳了幾聲,「命婦月份越發大了,加上最近染上了風寒,所以才……叫嬤嬤擔心了,是命婦不好。」
燕銘沉默不語。
這可把趙嬤嬤心疼壞了,「好夫人,太后還惦念著您呢,正吩咐老奴過來瞧瞧。」
柯依卿艱難地下床行了一禮,「勞太后娘娘掛心了,命婦……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雪白的帕子裡,隱約可見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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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嬤嬤大驚失色,連忙打發人去喊太醫過來把脈。
夏荷小聲嗚咽道:「嬤嬤,沒用的,這是夫人的老毛病了……」
老毛病了?上次她來看望,人瞧著精神倒很是不錯啊……趙嬤嬤忍不住向燕銘看去。
卻見對方別過臉去,肩膀還微微聳動,似乎在強忍悲痛。
她心中安定了幾分,「夫人,您還懷著孩子,切不可諱疾忌醫啊,還是叫太醫過來瞧瞧才是正經的。」
柯依卿抬起雪白的臉,虛弱地一笑:「嬤嬤說的是,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
不多時,那張太醫趕來了。
「張太醫,快來給柯夫人看看,奴婢瞧著剛剛人都咯血了。」
張太醫將絹布搭在她腕子上,不注意與柯依卿對視了一番,對方沖他柔柔一笑。
這一笑,直接把他冷汗都笑出來了。
他後退一步下跪行禮道:「柯夫人早前中過毒,如今毒入肺腑,加上此前用的方子……」
趙嬤嬤厲聲打斷他:「莫說那些不相干的!柯夫人如今的身子,究竟怎麼樣了?」
「夫人如今的身子,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說完他將頭深深地磕了下去,態度畢恭畢敬。
這時,屋外也傳來了太后駕到的聲音。
眾人具是一愣,太后怎麼也來了?
「都快快請起,哀家是過來問問柯夫人身子的。」
張太醫擦擦冷汗,將剛剛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太后卻疑心道:「哀家記著,前些日子柯夫人尚佳,怎得不過短短几天,人就強弩之末了?」
這次不用張太醫多說,趙嬤嬤自己暗中拉了拉太后,還小聲附耳道:「太后娘娘,那方子……」
太后目露瞭然,也不再多問了。
「哀家有旨,盡全力確保柯夫人的孩子平安降生!」
聽到這裡,燕銘攥緊拳頭,卻一言不發。
太后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裡,她並未多說,只是又說了幾句體己的話,大致意思是,只要柯依卿乖乖把孩子生了,德濟堂一眾的榮華富貴,她保定了。
柯依卿垂下眼睛謝恩道:「命婦多謝太后娘娘,願太后萬福金安。」
「嗯,哀家也乏了,張太醫,柯夫人這邊的情況,就全權交給你來醫治,若是得力,哀家重重有賞!」
「微臣遵旨。」
太后走了,別院裡一片靜默。
張太醫熟練地收拾了一番隨身醫盒,正準備走時,卻被她喊住了。「如今太后都來了,還要勞煩大人你開一副藥,不然只怕太后那邊大人不好交代吧?」
張太醫賠笑道:「既然夫人要求,那下官照做便是。」
活閻羅就在身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頂著莫大的壓力,張太醫抖著手寫了一副藥方。
夏荷熟練地謄抄了一份,這一份是要送出宮去到謝黎那備份的。
「是和之前的一樣吧?沒有任何紕漏?」
張太醫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那就有勞張太醫了,您先回去吧。」
「哎,是、是,下官這就走。」
等人走遠了,燕銘才蹙眉道:「把臉上妝卸了吧,人都走了。」
「算了,謝黎調出來的東西,用一點便少一點,我還是省著些吧。」
柯依卿敏銳地察覺出他的沉默,納悶道:「這東西我不是天天塗麼,你怎得今日反應這般大?」
早在知曉藥方子不對勁時,兩人就琢磨著將這張太醫拉攏過來,無奈對方乃是太后的人,一般人輕易動不得,最後兩人軟硬兼施,她在前許以重利,燕銘在後以強權脅迫。
無奈之下,張太醫只能倒戈。
為了掩飾自己越來越好的消息,她特意讓謝黎給她調製出了這款脂粉,只要塗上了,看起來就像是命不久矣的短命鬼。
「太后這次來,你覺得是為什麼?」
她冷嗤道:「太后和聖上又不傻,你用個假的聖藥放在那兒,以為真的可以瞞天過海?」
燕銘苦笑,「我只是沒想到,太后也會懷疑到我身上。」
「此事確實是你所為,她猜測你也沒什麼不對,另外,不管太后再怎麼疼愛你,她都先是太后,再者才是你的祖母。」
平陽公主被聖上偷偷藏在後宮裡的事情,不僅楚韻沒告知他,就連一直對他寵愛有加的太后,也一直幫著聖上瞞著他。
一想到這裡,燕銘的臉上的譏諷就更為明顯。
「是啊,不僅父不慈,而且子也不孝,哈哈哈哈哈哈!」
人雖然在笑著,卻有抑制不住的悲傷蔓延出來,柯依卿看他如此模樣,內心也不舒坦,但眼下沒有時間悲傷,他們都要振作起來復仇,否則迎接他們的,只有來自敵人的猛烈回擊。
夏荷急得直跺腳,「夫人,這次潑茶也沒有啊!」
地上的人還在打滾,嘴裡一直桀桀怪笑。
柯依卿強行撐起身子,她費力地蹲下,使勁一揪,燕銘的耳朵被她提起來了。
他殺氣四溢道:「依卿,連你也要阻止我麼?」
「幫我,我可以讓你親手殺了楚韻。」
「不夠!這遠遠不夠!」
她俯低身子,低聲道:「若你肯信我,皇帝也可以殺。」
燕銘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她,這麼多年,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里,但一直被壓抑著,被禁錮著。
眼前嬌美如花的女人,就這麼含笑著看他,好似說的不是弒君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而是今天的花開得真好一般。
她那麼美麗,那麼嬌弱,紅唇微張,卻像業鬼低語一般,將他引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燕銘,你肯幫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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