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親
「不是,爹!你聽我解釋……啊!」
「小炎子自己爬上來的,我是說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我問的是這事嗎,嗯?」
嗚哇怪叫聲混合著抽陀螺一樣的瘮人聲音迴蕩夜空,那叫一個淒神寒骨,悄愴幽邃。
啪嗒。
蕭炎默默合上門,將這人間慘劇關到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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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右不過是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看客,追究責任、動用家法什麼的,自然是輪不到他的。
說不定還得加上一個臥底身份?
『現在被抽成陀螺,總比將來跑到半路被揪回去好些。離家出走抽一頓,不告而別抽一頓,去當傭兵再抽一頓……』
大哥,我這是為你好哇!
「三少爺。」
聽見了門口動靜,侍女從裡屋退了出來,朝著他行禮問候。
「母親怎麼樣了?」
「夫人先前睡了一小會兒,現在才剛醒……」侍女拍了拍胳膊上的毛巾,「說是不想再睡了,我就給擦了把臉。」
別是被慘叫吵醒的吧?
蕭炎思考著讓蕭戰堵住嘴再開抽的可行性。
「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吧。」
「誒。」
里外兩屋之間隔著厚重的帘子,內屋連窗戶都蒙了一層厚棉,只有晴朗的大中午才會打開通風,其餘時候都是鬱閉狀態。
「炎兒?」
昏黃的火光下,躺在床上的的婦人輕微喘著氣,連說話也頗為費勁,比起說話更像是在嘆氣。
「嗯。」蕭炎走到桌邊,用手指碰了碰水壺蓋,隨即倒了一碗水。
「你二哥他們又惹到你父親了?」
「嗯,但是是大哥的錯。」
蕭炎在兩碗之間反覆倒著水,騰騰白氣一陣一陣地冒:「母親很喜歡大哥嗎?每次都是訓二哥。」
「唉……」
床上的母親聲音透著疲憊,更有幾分隱含的顫抖,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你大哥是個苦命人吶…總不能成天向著你那猴似的二哥,冷落了他。」
半大的毛頭小子抱著弟弟奔逃,在敵人潛藏的密林中追趕上了大部隊…
大雨傾盆,少年陪著弟弟玩水搓泥巴,弟弟喊餓,上樹掏鳥下地逮兔,吃喝拉撒一把管…
過冬過節都是他陪著,自己慢慢學著做飯縫衣裳,直到境遇好轉雇得起下人…
還有那副孱弱身體,那荒廢已久的修行…
那人人議論的蕭家大少承擔的太多太多了。
「苦命人?那母親你不算是嗎?」蕭炎吹著水面的熱氣,抿了一口。
「苦命?娘已經夠知足了,早點合眼也算少了個累贅……」母親有些喋喋不休的意味,又在扯那些有的沒的,「當初娘可沒想過這一路上得到什麼。」
「這一路上?」
「……」
婦人靜默一段時間,不知沉浸在哪段回憶裡頭,又或者是回憶太多了,一時間不知從哪裡起頭。
是那個受傷的少年擋在身前救她性命?還是他在父親面前緊緊摟住她時,那一聲『沒錯,非她不可。』
說不定還有那混亂血夜裡的『我在,我在……』
「嗯,這一路上。」
「還早著呢~母親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還要走很久很久。」蕭炎抹了把臉,端著碗湊到床邊,「喝水嗎?」
「不,不用……」
「給。」
沒等母親說完話,水碗就抵在了她嘴邊。頓了再頓,她最終還是喝了多半碗。
蕭炎瞅了眼她有些發乾的嘴,並未多說什麼。
同樣的對話怕是在這個房間裡發生過n次,侍女每一句問話都是以「不用」作答。
就像前世那些人與事的再現。
過上會兒再倒點水吧……
「你受傷了。」
哪怕臥床已久,婦人的感知還是那麼敏銳,只是伸手端碗那麼一小會時間,就聞出了些異樣的味道。
「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上山時候擦破點皮,血都沒流。」
蕭炎整理了下手上繃帶,剛剛幾下簡單動作又給邊緣弄鬆了些。
你說謊。
婦人沒有再開口,但事實到底如何,她心中有數。
那股標誌性的味道……這藥她也用過,也曾經無數次的塗在丈夫身上,甚至兩人第一次見面,蕭戰身上就帶著這股味道。
顯然是傷了筋骨。
「修煉不要抓得太緊,你還小,傷了身體以後就麻煩了。」
「可大哥說修行要抓緊時間,千萬別虛度光陰。」
「這孩子!天天胡教些什麼?你這麼點歲數怎麼能這麼練?!」婦人明顯動了怒,反倒顯得有幾分中氣十足。
反正黑鍋已經不少了,再扣幾個也無所謂吧……
蕭炎毫不思索地繼續賣隊友坑兄弟:「但是大哥說了,我不好好修行的話,以後就得和他一樣去外面當傭兵了……嗯,聽說好幾年都不一定能回來一次。」
房間內突然間死一樣的靜默。
「把蕭鼎,給娘,叫過來。」
前所未有的清晰字眼從婦人口中蹦出,一字一頓:「你爹也一樣。」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蕭炎出去前回頭看了眼床上。
跑去大沙漠當傭兵,一去數年無歸期。原著里,你怕是沒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吧……
「大哥——娘要找你聊天!」
「啊?」
某個剛停下的陀螺抬頭瞅了眼這邊。
「咳……我給娘說了。」蕭炎忍著悲痛與同情,兩眼一閉,差點沒笑出聲來。
「你!不是,啊?!」
蕭鼎的天塌了。
可愛懂事的三弟終於還是變成他二哥的模樣了。
上竄下跳哭爹喊娘的白衣少年這下只喊爹了,衝上去一把抱在蕭戰腿上就開始求救:「老爹,我的親老爹!快想個辦法,救我一條狗命吧!」
「自助者天助之。」
蕭戰雙手一背,仰頭研究著月亮:「你就自求多福吧。」
要命的勾當別扯上你老子,個癟犢子成天裝的人模狗樣的,盡想著坑爹!
「爹,娘說還有你。」
「不是…啊!?」
蕭族長一指月亮再指自己,研究個月亮也得被拖下水?不是吧……
「咳咳。」
像是意識到了腿上的陀螺在看著,蕭戰提提腰帶鼓鼓神氣:「行!你就說本家主知道了。」
「誒!」
蕭炎轉頭向著裡屋:「娘——爹說他才是老大!」
「你個兔崽子說什麼呢?!」
當晚的蕭家大院很是熱鬧,甚至一度成了另外兩家的研究對象。
蕭戰這小子在謀劃著名什麼陰謀詭計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