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梭哈，是一種智慧
「明公與我來信，讓我顧好兗州，可伺機而動，進駐潁川。」
果然。
曹嵩眼神一亮，諸葛亮分析的並無多少差別，阿瞞果然是想要潁川。
如此一來，我也不能拖阿瞞的後腿，定然是要先行做好前哨工作，讓他一到潁川，就能擁有一個不錯的家底，和熟稔的人脈。
別人有的阿瞞也要有。
無他，父愛如山而已。
「文若先生，近來勞苦，既知曉阿瞞接下來的用意，應當已有安排了吧？」
「伯父叫我文若就好，」荀彧拱手行禮，又端正身形，眼角卻瞥向了案牘一角堆放的書卷。
他先伸手把書簡擺起，把書簡上側兩邊和案角對齊。
同時亦是在心中思量，該不該告知曹嵩。
在他看來，曹嵩問得太多了，這些話屬機密，應當只能和曹操一人而言。
但是想到明公現在自己都樂在其中，十分尊重曹老爺子，完全讓他參議，軍權也放了不少給他。
張遼所領的精銳騎軍，花進去的錢財不計其數，這就不是尋常官吏能夠養起來的兵。
也就是曹老爺子傾其財力組建，方才能有這種陣仗。
念及此處，荀彧也暗暗點頭，放下心來，笑道：「在下打算先從荀氏入手，迎曹軍入潁川平賊。」
「據情報所查，在葛陂一帶有大量的賊寇禍亂百姓，時值秋收時節搶奪糧草，當地官吏不能成軍抵擋，只有各地的豪族武裝自立。」
「如此，以這平叛為由，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進入潁陰，先在我荀氏家業附近立足。」
「這個好，這個好，」曹嵩輕鬆的笑著，「如此便最為妥當了。」
荀氏的能力，曹嵩是知道的。
最初在兗州立足時，荀彧和曹操就不像是上下級關係，而是同盟關係。
荀彧從潁川為他的東郡輸送了大量的賢才來穩固局勢。
沒有糧食，而且信號又到不了琅琊的時候，也是荀彧從潁川調集來大量的糧食，除卻家族之中，還有其他各家商賈，籌措了不知多少次。
可以說荀彧是以扶持者的身份，來到了兗州，這也是曹氏的宗親對他十分尊敬的理由。
只是現在荀彧為坐鎮後方，曹操攻伐各處，將權柄交託到了曹操的手中。
「嗯……」荀彧跟著笑了一聲，然後恢復淡然，正色問道：「伯父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應當不是特意來看望小侄那麼簡單吧？」
荀彧當然不信曹嵩說的這些話，他知道這位老太爺才學高得很，看事情看得通透。
他既然來到這裡，問出了這些話，想必也是有事相商，只是不好明說罷了。
曹嵩安然坐下，展顏而笑，緩緩道：「文若知曉潁川地貌人情，此事有你我自是放心。」
「嗯……我在徐州，算是立了點功績，阿瞞想謝我，於是贈予了我萬金，無數布匹，錢糧等等，輜重萬千，可以置辦裝點產業，所以才來問你。」
「伯父謙虛了，您在徐州可不是一點功績那麼簡單。」
智計取徐州，待陶謙身死便可輕鬆取得士族、商賈的支持，能夠輕鬆促成這樣的局面，可見其人魄力、才能有多厲害。
想要暗中拉攏這兩黨之人，沒有幾年結交豈能讓他們放心跟隨？
「伯父是想要……在潁川置業？」
「不錯，」曹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道：「我在徐州琅琊，本身有田產房產十幾處，後來舉家搬遷全部都變賣出去了。」
「老夫此時，人在兗州的地位，頗為尷尬，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其實也該和令叔父、袁氏那些老頭子一般。」
「要退出歷史舞台了。」
「好個歷史舞台。」
荀彧聽完神色放鬆了不少，覺得曹翁說話的確很有意思。
少有人會這麼形容自己。
不過當世文武，大河爭流，的確是和在那些戲台、舞台上一樣。
當然，曹嵩話里的言下之意他也聽出來了，想順帶靠著荀氏的關係，到潁川去置辦一些田產地產，可供日後安居。
也許在他看來，有各家大族坐鎮護佑的潁川，是日後極易安居的地方，在此終老倒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荀彧可以理解這樣的心思。
而且他也樂意幫忙，曹嵩這樣的大儒，在徐州又得到了如此浩大的聲威，為他在潁川尋一點安身之地，倒是也無妨。
「現在本就是亂世，伯父若是要尋安身之地，倒是也無妨。」
「大致需要多少田土宅院？」
曹嵩思索片刻，道：「我想將現在自己的私產全部拿出來，在潁川的……許縣置辦田產。」
「可以，」荀彧當即點頭，但很快又愣住，茫然的盯著他道：「全部私產？」
這就是本來有的家資再加上剛剛得到的錢財布匹，這加起來恐怕又要有數萬金。
一般來說，若是有錢財糧食的話，都是送去老家，或者尋安寧之地築倉、收治奴籍、門客等等，這才是置業，但是現在把全部家資拿去許縣置辦房產地產，他要幹什麼？
荀彧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他是沒見過這樣的老人。
怎麼一大把年紀了，行事風格還如此的……決絕？不留後路嗎？
「老爺子，這是否太險了，假若……在下是說假若，有一日許縣陷落，那您這全部家資的田產房產豈不是白費了？」
曹嵩搖了搖頭，中氣十足的道：「你不懂，梭哈是一種智慧。」
荀彧：「……」
他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看到了老太爺的決心。
當然，直到此刻荀彧都不覺得這是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能做出來的決定。
「那就，全部私產吧，我會為伯父安排好，若是您有人派去潁川，可以先到潁陰去找荀攸。」
「荀攸字公達，是我的侄兒，他正在潁川隱居，能夠為老太爺引路，這些事情他都可以為您辦妥。」
荀公達，這個人曹嵩當然知道，這可是名留青史的曹營謀主，數一數二的經國之才。
「老夫聽說，」曹嵩笑著說道：「他在此前謀劃刺殺董卓，事情敗露，被關押在了牢獄之中，後來是怎麼逃脫的呢？」
這個問題，單純是好奇。
但是荀彧卻是暗暗吃驚。
沒想到這件事，曹老太爺也曾關注過，而且此刻說這句話，無外乎就是在敲打。
荀彧嘆了口氣，勉強一笑道：「西遷長安的時候，牢獄已塌了，故此得到了解救，目前他正在家中賦閒。」
「事以密成，公達行事恐不夠細緻。」
曹嵩微笑評價道。
「嗯，」荀彧回應了一聲，心中更加覺得這老頭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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