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他是劉虞，卻又不是
「曹翁還在休息，請玄德公先去小院暫歇，我已命庖廚準備筵席，先接風洗塵如何？」
「待曹翁睡醒之後，便來相見。」
諸葛亮拱手而下，禮貌拒絕了拜會，眼前劉備看著這年輕的儒生，更加覺得曹嵩不簡單，連隨行的書童門生，都是英武不凡、氣質出塵。
「那就勞煩小先生了。」
……
內院之中，曹嵩正在午睡，甘梅一襲樸素的長裙，頭髮盤於頂，唇紅齒白、膚白貌美。
正在一旁伺候著，為曹嵩擦拭面龐、修剪鬍鬚，然後枕著他的頭在自己豐腴的大腿上，輕輕地揉額頭兩側。
「老爺，近日操勞，多歇息吧，甘翁命人送來了很多滋補養生的藥材，亦可固本培元，不必整夜練武……」
甘梅這一兩個月看得心中複雜，她也不知道是澎湃還是擔憂，又或者是期待。
第一夜時，她的確是萬般不肯，甚至有點嫌棄。
但看了曹嵩舞劍弄槍多日，她發現老爺並不老邁，身姿矯健而雄武。
加之尋常在內院時，老爺常以絲綢寬服而行走，頭髮略有散落，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看得久了，甘梅就開始懷疑自我了：是不是我第一夜時，表現得太過抗拒，讓老爺傷心了。
故此，索性從不與我親近？
又或者，老爺當真只是為了扶持甘家，讓沛國農桑、耕田之業都可以興起，才會提出納妾聯姻的說法？
又或者，他其實看不上我……我的美貌在沛縣這個小地方或許是令人驚嘆，可老爺曾是三公之一，又有巨富家資，何等美人不曾見過？
「嘶！梅兒！」曹嵩忽然不舒適的扭動了一下肩膀，小妞什麼手勁，按疼了。
「妹兒你輕點，哥不怎麼吃勁。」
「哥？」甘梅眨了眨情感豐沛的大眼。
「哦，為夫，」曹嵩淡定的改了口。
擦，差點聊成加鐘的項目了。
「是妾身的錯，方才走神了，老爺恕罪。」
甘梅連忙低聲賠罪，但一雙含著春情的大眼睛盯著曹嵩看。
曹嵩問道：「那你想什麼呢？」
「妾身在想，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這首詩，最近都傳遍了。」
「老爺如此雄心壯志，不輸歲月，令妾身目眩神迷。」
「哼哼。」曹嵩輕笑了幾聲，那是當然，這種詩就是功成名就之後，再來抒發的。
若是一個普通行將就木的老人，跑到山巔臨山河而誦，別人聽了也只覺得是無病呻吟、痴心妄想。
但是有豐功偉績、身份地位為底氣，這份豪情就會顯得波瀾壯闊。
「老爺的志向是什麼？」
志向？當然是平定天下之後，和妾室們過上沒羞沒躁的富家生活。
不過，他這時候卻沒來由的想起了橫渠四句。
這是應當是學子、文人墨客、公卿世家，傳頌最多的一句話。
或許想不到說什麼的時候，把這個拿出來說就對了。
橫渠四句出自北宋，言簡意賅的傳世經典。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曹嵩微笑著說道，閉上雙目仿佛在享受心中對未來的憧憬。
其實是在背書。
但是這話說出來之後，聽在甘梅的耳中卻截然不同。
她萬萬沒想到，甘翁逼迫自己嫁的，竟是這樣一位頂天立地的偉人，雖然他年歲卻已高。
「真乃，宏願也。」
睡了一會兒，曹嵩悠然醒來，發現仍然躺在甘梅宛若軟榻的腿上，他起身之後看了看天色，道：「亮兒來請過幾次了？」
「三次了，那邊的客人非常想見您，」甘梅輕柔的說道：「老爺今夜早些回來，甘梅熬參湯，用艾草伺候您泡一次腳。」
「嗯嗯，好。」
木桶、晚上、艾草、按摩。
越來越像了。
自己一回家就是專屬服務，有了點前世的味道。
真不是貪戀這類事，或許，是曹嵩有點想家，才會在生活的點滴上，尋找當年的影子罷。
無他，只因對前世那顆蔚藍星辰，愛得深沉。
「我就喜歡別人主動。」
曹嵩喃喃道。
……
曹嵩見到劉備的時候，他正在吃茶，和毛玠談笑風生。
在他休息的這小段時間，毛玠大致的告知了曹嵩這一年對兗州的功績。
以至於劉備讚嘆為兗州之「宗正」也，這個宗正值的是劉虞。
在這前後百年裡，把宗正這樣的官名，變成特指的，劉虞堪稱一絕。他是絕對的仁義官吏，勤政愛民、仁慈厚道，所以才被公孫瓚輕鬆俘虜。
「玄德，可是玄德乎？」
曹嵩剛到，挺直腰板大步進堂上，劉備等人馬上走到近前來行禮。
連張飛、關羽都深深鞠躬，以示尊敬，他們二人對士族儒生敬重，但不會這般恭敬。
對曹嵩如此，除卻劉備特意囑咐之外，也是感嘆於方才所聽到的那些功績。
積糧救民，不圖興戰擴土，這一份對待大漢子民的仁厚，就可見乃是一路人。
更何況，曹翁還對徐州陶謙以德報怨，興商道而惠兩地百姓。
「曹翁！在下劉玄德，特來拜見！」
「在下關雲長。」
「在下張翼德。」
「見過曹翁。」
在三兄弟之側，還有一名身穿素色錦袍的青年，唇紅齒白、劍眉星目，束髮於頂，布帶捆縛，身姿挺拔，笑著鞠躬拱手：「在下公孫將軍麾下部將趙雲，字子龍，見過曹翁。」
「好，好好好。」
「我聽阿瞞提起過，來與老夫飲幾杯。」
曹翁見筵席已上得差不多，關羽、張飛飲酒，典韋于禁正在作陪，劉備吃茶吃食，毛玠在與之商談，早已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特別是張飛和典韋，已經火熱到拼酒的地步。
他左手牽著劉備，又往前走了一步去抓趙雲的手，帶他們直到主位去坐下。
寒暄幾句之後，話題自然到了劉備南來的用意上。
一臉正氣的劉備感慨道：「實不相瞞曹翁，我本以為，孟德兄長欲藉故取徐州，壞當年同盟之誼。」
「到了徐州邊境多方打聽才知道，其實是陶公先行下手，前幾年我在平原郡，也聽聞袁術居於南陽行遠交近攻之略，欲滅孟德兄長於兗的布局。」
「後才明白，陶謙如此行事，背信棄義，禍及家人，亦是為了圍獵圖謀，實則是當年圍困孟德兄長之事重演罷了。」
「但是曹伯父您能先行看破，脫身去兗州，又勸說孟德兄長不可遷怒於民，憑此一節，備當敬您一杯，您是當世楷模呀。」
「玄德來此，應該是因為公孫家那小子扣下了劉幽州吧？」
曹嵩一言切中了根本，劉備的表情馬上僵硬了些。
他怎麼會知道？
難道曹氏在幽州還布有暗探，能跨域千山萬水、各種戰地關隘送來兗徐？
那就太可怕了。
劉備一開始，以為老曹嵩是又一位劉虞，沒想到他是，卻又不是。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