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新現實主義 (一)
這當然不是了。
燕大文學系是個大系,類似於後世的「文學院」,底下有中國語言專業、古典文獻專業、新聞專業……並不好惹,校友會年年搞,團結力極強。
幾代師生堪稱是星光燦爛,大師雲集。
但它的課程安排主要是進行文學上的研究,文學研究又不等於文學,和文學之間的區別類似於做炸雞和孵雞蛋。
餘切憑藉後世的方法論和知識積累,可能會成為一個一流的細分類別的文學研究者,就像他在拉美文學研究上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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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餘切卻不能憑藉上課,成為大作家,因為這是天生的。
餘切就舉了個例子:「燕大現在最出名學生詩人是查海生,他是法律系的,才剛畢業。查海生的性格和法律人要求的嚴謹沉著可以說是毫不相關……我聽說,他總是留著很長的鬍子、帶著寬大的眼鏡說一些誇張的話……大家卻都很喜歡他。」
「査海生是誰?」季線林有點茫然。
餘切連忙說:「他今年自己印了詩集《小站》,大家拿來看了覺得很好,他在學生里很有名氣。」
「《小站》?」季線林點頭,手指頭在茶几上扣著,「我想起這個人了……是寫的不錯,但是,也沒什麼可值得注意的。」
季線林的眼光很高。
確實,查海生的成名作《亞洲銅》還沒開始創作,他的詩歌還沒有被更多人認可。
餘切說:「我意思是,文學創作和系統學習是兩碼事,而且可能影響到這個人的創作風格。」
「哦,你以為我要你轉專業,這不是那麼回事!」季線林還是不滿意餘切的的回答,開始說的十分直白了:「餘切,如果你總是一鳴驚人,單槍匹馬,又惹出麻煩,那我們應該以什麼樣的關係來對待你?」
什麼樣的關係?
這句話搞得餘切恍惚了,似曾相識。
上輩子餘切和人談戀愛的時候,他天天和一個女生拉扯不清,女生也放任他倆親密接觸,餘切只管推進度,就是不確立關係,有一天女生受不了了,就問出了同樣的一句話:
「餘切,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餘切在心裡念叨幾遍這話,忽然明白了!
這是要一個邀約,邀約的背後是確定關係。
季線林讓他多靠攏文學系的圈子,成為其中的一員,當然數十年回想起來,也有他老季的功勞。
否則,餘切是一個別家的孫悟空,任你再怎麼牛逼,和我西方如來有什麼關係呢?
馬識途給餘切作保,因為馬識途是餘切的老鄉。
咱燕大文學系對你而言啥也不是啊。
現在燕大最出名的是「詩人三劍客」,分別是查海生、西川和駱一禾,只有駱一禾是中國文學系的,他一畢業就進文學名刊《十月》做編輯。
查海生和西川,通通轉了一大圈,西川乾脆分配去研究美術,而查海生分配到政法大學做校園刊物的編輯,不是他寫詩確實牛逼,後面沒他起來的事兒。
駱一禾平台最好,按照正常路子發展,他本來應該文學成就最大。
要不說餘切想得多呢!他腦子一轉,就肯定道:「我後面當然要多來文學系,多看看現在的風向,我如果有什麼作品,也肯定要多和各位交流。」
季線林終於十分滿意:「餘切,你不要對文學社有敵意,文學社也可以是你的朋友,至於你自己有寫作的想法,也可以來找我聊。」
「我已經把五四文學社的得罪光了,他們這一波人不畢業,我肯定不敢加進去……我申請自己創個社團。」
餘切怕文學社這幫人作詩發狂了,激情作案報復自己。
季線林問:「你創個什麼社團?餘切,一定要成立文學的社團。」
「當然是文學的社團……既然五四文學社的寫詩歌,我就主要以小說為主吧,主題是改開之後面臨的各種時代變化……嗯,就叫新現實主義。」
「這個名字還沒傳開,我先自己胡謅了個來安上。」
季羨林很高興:「新現實主義好,你們先自己去弄。」
於是,餘切點兵點將湊夠了人,主要是他經濟系的同學和西語系那波留學生,然後交書面申請給團委、學生會,經過批准真把這個社團搞起來了。
他得到了一個免費教室——只有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使用權,以及課桌、板凳六個,一副別人不要的桌球牌子——從課桌上搜羅出來的,還是個瑞典牌子斯蒂卡,以及兩三根粉筆。
還有一沓成色十分好的白紙。
白紙是最管用的,這年頭很多人用不了一張好紙,全是那種擦屁股都嫌硬的貨,而且,一旦你寫上字,它又像霧裡看花——墨水深深地沁紙了。
餘切還拿到了社團經費,一共八十塊錢。
八十塊錢能拿來做什麼?
可以買四百個桌球。
餘切買了兩個球,然後把桌子併到一起,開始打桌球。
其中一個板凳一坐就爛,餘切乾脆拆了板凳,用寬且長的那一面寫上「新現實主義」五個大字,立在了課桌上。
偉大的新現實主義學派,成立了!
餘切說:「如果有人來找茬,這個就可以拿來砸人……我們正好沒有遮擋板,有個板子了,大家就不會發些本來要觸網的球來作弊。」
陪他打球的是俞敏宏的前偶像王鏘,「那如果我發高球,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你發我也發……王鏘,你發球為什麼要遮擋?你作弊了!」
王鏘說:「什麼是遮擋?」
哦,現在還沒有遮擋這個規矩,甚至沒有拋球高度的規矩。
中國男子桌球第一個完成大滿貫記錄是劉國良,這位兄弟現在還是個9歲的小正太,他生涯的成名絕技就是遮擋,他打的比賽就是和對面互相遮擋,誰遮得狠誰贏。
那老子打球要狠狠遮!
我的桌球技術,也走在時代的前列。
王鏘說:「余社長,你不能老發這種球,我們都沒辦法打了。」
「我是社長,我說了算。」
餘切打了足足三個星期的桌球。
九月份打到了十月份,陸陸續續有一些人來「新現實」社團,但他們只對打桌球感興趣,對寫小說不感興趣。
所有人也並不知道,什麼是「新現實」,餘切總是說,時機未到。
「你要知道,在南湖的一條船上,一個偉大組織的成立,當時也就13個人。」
「很多事情你得回頭看才發現那一天那麼偉大。」
大家不知道餘切說真的,還是隨便說說。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