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流年時光何時休?
第439章 流年時光何時休?
眼見那瘋癲書生眼睛發紅,即將動手亂殺一氣,樂延之退無可退,忙伸手叫道:「等等,老夫答應和你單挑,但是有些醜話咱們得先撂清楚,然後各憑本事,分勝負決生死。」
他這回理虧在先,辯無可辯。
受形勢所迫,不得不先答應下來。
他不可能拋棄宗門根本一走了之,更不能縮進山門負隅頑抗。
因為至少三名九重樓大能出手,各種大威力法寶輪番蠻不講理砸下來,短時間便可以打破幅源廣闊的山門大陣一處位置,以點帶面,宗門淪陷只是遲早。
他最終能逃走,手下眾多修士可就慘了,不要指望兩個瘋子會停手。
權衡利弊之後,他心頭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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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書生哈哈狂笑一聲,道:「有甚麼屁話,你與老霖談,老子只管廝殺。」
舉起葫蘆往嘴裡傾倒酒水,氣勢隨之洶湧猛漲。
受當年心誓約束,有三千年沒有酣暢淋漓與同階一戰,他差點要憋瘋了,好不容易能夠破戒出手,他覺著自己此時難得的清醒,和無以名狀的難以抑制興奮。
霖散人面色冷漠,道:「樂老怪,你想說什麼?」
樂延之不敢兜圈子,說道:「不能在這裡打,咱們去西邊海域上空。老夫答應與賈書生做過一場,以半個時辰為限,生死有命,但是你們得答應不再找老夫宗門麻煩,咱們之間的過節也既往不咎。」
他擔心附近高空被做下了手腳。
從宗門出來之前,他已經給西大陸的老熊發出了傳訊。
他和同為九重樓的老熊雖有不睦,但是遇到外域侵犯,兩人能夠同氣連枝,一致對外,至少不會落井下石。
霖散人瞥一眼氣勢不知收斂的瘋書生,以老賈的瘋癲狀態,恐怕滿打滿算也就打一個時辰。
他猜到樂老怪話語裡藏著的彎彎繞,但是不懼對方請來任何幫手。
「都答應你了,走。」
伸手揮出一道血色光華,圈定還在喝酒的落魄書生。
兩人瞬間消失不見,連同那具拼合起來的屍骸,一點也不擔心樂老怪會耍滑頭不跟來。
到了他們這個層面,某些方面必須言出必行。
兵不厭詐,是用在戰術廝殺上面。
樂延之給了心腹手下一個眼神,隨之消失走人,賈書生再怎麼厲害,他相信撐半個時辰應該問題不大,等會老熊趕到,他也就有了周旋餘地。
手下現在去外域搬救兵,時間剛剛好,都能來得及。
東源宗共有七名八重樓修士,出任務不利隕落一個,另有兩位結伴去了上域,兩百多年沒有音訊傳回來,目前留守宗門的只剩四人,派兩人外出,剩下兩位帶著一群其它宗門八重樓修士,浩浩蕩蕩趕往西海域,撐一撐場子。
聽說不用與九重樓老怪拼命,趕來看熱鬧的眾多修士,興致高漲,一個不拉往西挪移而去,也不敢不去,否則會被秋後算帳。
葉長夢混跡其中,不出頭爭先,不落後他人。
有如此好的機會,能見識賈書生的本事,不去才傻呢。
西海域,遠離陸地差不多五萬里的高空。
有三道身影先後顯出。
霖散人往遠處退去,喝道:「開始吧。」
賈書生腳下踩著醉步,踉蹌往前,滿臉通紅叫道:「一語天然萬古新,繁華盡落……魄!」
那個「魄」字突兀出口,天地起共鳴,各種虛幻文字憑空湧現,或盤旋如刃,或熠熠發光,或拆散成筆畫,千奇百怪圍攻五十里外的樂老怪。
下方八百丈外的海面飈起道道水柱,一時間驚濤駭浪。
樂延之摸不清楚瘋癲書生路數,放眼掃過,千里之內沒有第四個人,他不信倉促之際,木笑笑能跟上來,還潛藏得無影無蹤不露行跡,雙手掐訣往左右一划。
青風似盾,大大小小重重迭迭出現,透明又仿佛實質一般,旋動著組成一座龐大立體防禦陣勢,往外迅猛擴散,如花瓣層層綻放。
「砰砰砰」一陣密集碰響,無數字符粉碎空中,被狂風吹走。
樂延之是打定主意以防守為主,儘量周旋拖延時間,半個時辰很快熬過去。
當然窺到機會,他不介意殺那瘋癲書生一個措手不及。
僵持約五息,賈書生一步三晃走了五步,伸出的右手食指,突兀一勾畫出,打了一個響亮酒嗝,「魄!」
樂延之大吃一驚,那一勾如有神助,虛光無形,突破他用法寶和法訣構建的「青天盾幕」小天地域神通,已經勾到他眼前,殺氣騰騰。
「嘭」,樂延之整個人和盾幕炸開,巨大的衝擊波,橫掃七八里之外。
海面擠壓落下去十餘丈深,好大一陣不能復原。
樂延之出現在十里外高空,晃著身體捂住額頭,臉上出現兩分痛楚。
那一記神出鬼沒的攻擊,傷到了他的神魂,再看向瘋瘋癲癲大口喝酒的書生,眼中儘是忌憚,賈書生施展的是儒家「言念術」,是比較基礎的神通之一,其中夾雜了法家的「魄殺」秘法,也就使得儒家神通不那麼光明正大,充滿詭異莫測,奇奇怪怪。
「世人皆醒,老子獨醉……了!」
賈書生的神通攻擊不受距離限制,醉醺醺仰天大吼一句。
音波震盪,空氣在陽光下波動映出七彩光芒。
往四下里漫射而去。
樂延之看不懂對方的攻勢,不敢再停留原地被動挨打,他接連彈出一道道光符虛籙,化作一個個人影四散奔走。
他不會跑出千里範圍,否則壞了鬥法規矩,會引來旁觀的霖散人加入攻擊。
這兩個老怪物,不愧是與高劍同時代的佼佼者,他一個都惹不起啊。
遠處突然出現一個丈許高的雄壯男子,見與他實力不相上下的樂老怪,被空中忽閃的一道道不停變化的彩光,殺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頗為狼狽。
他吃了一驚,不敢往前闖了,反而往後謹慎退去。
「老熊,你來得正好,樂老怪和賈書生公平鬥法,以拳頭解決爭端,半個時辰為限,你幫著做一個公道,免得不明真相的傢伙,說我們以眾凌寡欺負人。」
霖散人認得西大陸的九階熊妖,知道是樂老怪叫來的幫手,隔著七八百里出聲打個招呼。
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牽扯無關人等。
當然想打架,隨時奉陪就是。
雄壯男子哈哈一笑:「承蒙霖道友看得起,老熊便做一回公證。」
他用妖識掃了兩遍,沒有發現附近還躲了第五個人。
樂老怪不是說木笑笑也來了?
騙子,又誑他過來頂缸。
雙方既然是公平鬥法,他理所當然選擇袖手旁觀,即便上前去也打不贏,那個瘋癲書生的神通看著好生詭怪,威力甚為可怖,樂老怪落敗只是時間問題,想要熬過半個時辰,恐怕是有點難度,看情形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了。
道道彩光如影隨形,綴著四處亂閃的人影追殺。
賈書生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輕描淡寫往右邊空處一啐:「小人長戚戚,啊呸!」
一口酒痰將一道突兀出現的寶光粘住,翻滾著落入下方洶湧的海水裡。
片刻後,「噗」,炸出百丈高的水柱。
樂延之心頭滿是擔憂和無奈,短短盞茶時間的周旋,讓他度日如年,折損了兩件寶物,剛才冒險偷襲的一擊,根本近不了瘋癲書生的身。
騎虎難下,想認輸都不行啊。
賈書生猛灌一口酒水,醉眼朦朧,搖搖晃晃左腳絆右腳,一跤跌倒在空中。
酒葫蘆也丟了出去,他索性橫臥雲頭以手支撐下巴,嘆息道:「物是人非,流年似水,掬一縷時光何時……休!」
伸出空著的左手,作勢往前方隨意一撈。
醉態可掬,仿佛是去舀天上之水。
不停用符籙和秘法神通躲避追殺的樂延之,身前身後出現陣陣渺渺水波。
「老夫與你拼了。」
躲無可躲的樂老怪怒吼一聲,手中出現一枚通體潔白無瑕的玉符,他必須想法子自救,瘋癲書生的言念神通,隨心所欲,超凡脫俗,簡直太難對付。
他有一種被戲耍的無力感,九重樓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啪」,一個巴掌反手拍在他臉上,突如其來,好似等著樂老怪自己將臉湊上去,將愣怔的樂老怪打得臉歪嘴斜,身不由己摔出百十里之外。
躺在雲端的賈書生,陷入了「自怔」的古怪狀態,口中喃喃:「何時休耶?還是事事休?」
他每說一個「休」字,被打懵了的樂老怪都要挨一巴掌。
三巴掌打完,樂老怪整個人慘不忍睹,渾身像一個四處漏水的破麻袋,噴濺的是鮮血,被打出了七八百里之外,腦袋都打得塌陷下去半邊。
觀戰的老熊瞧得眼皮子直跳,太慘了點,真沒臉見人了。
「快跑啊,傻愣著幹嘛?」
老熊忍不住傳音提醒,他不想老對頭隕落在此地,然後新來一個外域的九重樓大能,又要打打鬧鬧磨合幾百年,萬一碰到一個陰險強悍的傢伙,倒霉透頂了。
還不如與喜歡管事的樂老怪做鄰居自在,知根知底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瘋瘋癲癲的賈書生,已經摸到了十重樓的門檻。
太特麼厲害,簡直甩開他們這些同階八條街啊。
樂延之如夢初醒,掙脫無形束縛,顧不得毀約與否,現在是保命要緊,身影在空中連閃幾下,逃出千里之外,才有聲音傳來:「這場鬥法老夫輸了,多謝賈道友手下留情。」
葉長夢等人姍姍來遲,只聽到樂老怪認輸的聲音,沒有目睹樂老怪的慘狀。
眾人面面相覷,相顧駭然。
他們路上沒有半點耽擱,竟然沒趕上趟,敗得也太快了。
「走,退回去!」
「快退,別弄出大的動靜。」
「熊老祖也來了。」
眾人相互傳音,輕手輕腳一窩蜂原路返回去。
葉長夢心緒稍有些沉重,木笑笑沒有露面,僅僅憑著賈書生一個人,輕鬆將樂老怪擊敗。
霖散人沒有阻止樂老怪逃走,也沒理會剛剛出現又悄然遁走的眾多修士,朝嘿嘿告退的老熊點點頭,再看向酣睡雲端的老友,心底說不出的滋味。
樂老怪中了書生的「流年時光」神通,逃是不可能逃過去。
百年之內,必定因衰老而壽元枯竭隕落。
他在擔憂賈書生的身體,病情越發加重了,惱火彥山老道的見死不救,以金仙修為飛升仙界,臨走之前竟然連面都不見,虧得老賈一片赤誠以待,聽說老道徒弟遭欺負,吵著鬧著要找回場子。
對於煽風點火的笑臉婆,更是鄙夷不已,那婆娘就特麼一陰險小人。
明知道老賈練功走火,受不得刺激,偏生要跑去招惹。
要不是瞧在當年的香火情分上,他定然跑去方寸山域,打爛臨天門的山門,狠狠教訓一下那婆娘。
霖散人將漂浮空中的酒葫蘆撿起,另坐一堆雲團上,滿臉落寞滄桑,守著緩緩飄動的雲頭,陪伴神遊不知去了哪裡的老友,一言不發。
他與賈書生之間,隔著一道似水流淌的無形長河。
……
「剛剛收到消息,賈書生和霖散人跑去東遊域,大鬧了一場,差點血洗東遊宗,逼迫樂老怪與賈書生單挑鬥法,據說僅僅盞茶時間,樂老怪腦袋被打塌半邊,重傷敗逃。」
俞風舞是在第三天接到木笑笑的飛劍傳訊,等到徐源長結束練功,走上山頂時候,再將好消息告知。
徐源長疑惑道:「盞茶時間,就打敗了樂延之?」
「是啊,我師父說過,賈書生要是不瘋,很有可能突破晉級十重樓,很厲害的。」
俞風舞又提醒道:「木師叔說了,讓咱們提防著他們倆一點,很可能他們會找來,詢問你師父的事情。」
徐源長點點頭示意心中有數,道:「他們幫我出頭,等回頭見了,我請他們喝酒,感謝他們出力幫忙。」
他師父雖然沒有帶他去拜訪兩位,但是對兩人有過評價,給兩人留下了一件東西。
賈書生和霖散人若是找上門來,便將東西交出去。
告誡他不可主動去見兩人。
對於「緣」之一字,彥山道長看得極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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