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爪
「我發現你還挺聰明的,以穴居者的標準來說,」拽著暗黑鏈的一端,羅根對那個被鎖鏈纏住脖子的穴居者說道,「居然真能聽懂人類的語言。」
羅根本來對此並不抱什麼期望,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發出命令,但這隻穴居者在聽到他的要求後,竟連連點頭,做出祈求活命的姿勢。
於是羅根便讓它帶路,有暗黑鏈體力流失的能力,他並不擔心它還會嘗試做出些愚蠢的舉動。
就算它敢,羅根二級學徒的身體能力也不是吃素的。
「咕嚕!」
抓著脖子上勒的生疼的冰冷鏈條,穴居者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的流逝,但它不敢嘗試掙脫,更不敢反抗身後的人類。
「咕嚕?這是你的名字?唔,聽起來挺耳熟啊......」
身後傳來那個可怕人類的聲音,恐懼充滿了穴居者的心,短短的一天之內,它被奪去了太多東西:那些寶貴的藥劑、作為獵人的自尊、自由,現在就連姓名也沒有了。
「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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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低聲念道,爪是他的名字,是他的父親給他起的名字。
爪討厭人類,因為他知道人類也討厭他們。但在七歲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一點。
爪的父親那時是穴居者的族長,因為他的緣故,爪能夠在其他同齡人拼命獵食的時候無憂無慮的玩耍。
他身子靈活,體型小,能夠鑽過別人鑽不過去的縫隙,去到「上面」。
「上面」在父親的口中是個有著可怕火球的地獄,一些叫做人類的生物生活在那片地獄之中。
但爪卻覺得陽光很溫暖,他總趴在洞口,朝外張望,羨慕的聆聽著人類的孩子結伴玩耍。
時間一長,他甚至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終於有一天,他無法按耐這種寂寞,從洞口裡爬了出去,朝著人類的小孩跑去,嘴裡重複著他從他們口中聽到的詞語:
「鬼捉人!鬼捉人!」
那些小孩傻傻的望了他一會兒,然後尖叫著扭頭跑回村子。爪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第二天,他又去了洞口,但剛探出個頭,就被一張從天而降的網子網住。幾個怒氣沖沖的人類抓住了他,把他吊在樹上,拿矛尖戳他。
一些人打算點火燒死他,另一些人覺得也許能把他賣給馬戲團。
幸好,在他們爭論出結果之前,爪的父親就來了。
爪的父親是部族裡最好的獵人,但他從未在太陽底下戰鬥過。
他的箭射死了兩個人,在他為爪解開網子的時候,第三個人抓起一把草叉刺進了爪父親的胸膛。
奄奄一息的父親要他跑回地下,嚇壞了的爪於是拼命往回跑去,不管身後傳來什麼聲音,他都沒有回頭。
從那天以後,爪再也沒去過地上。因此,他就再也沒見過人類,也沒有見過父親。
直到最近。
越來越多穿袍子的人類出現在地下,他們的衣著很好判斷——只要仔細聆聽布料摩擦的聲音。
按照以往的經驗,叮噹作響的是穿著鐵甲的難對付的傢伙,而有著簌簌摩擦聲的,則是上好的棉布,這些人多半富有且不會抵抗。
於是,部族成功通過陷阱和毒藥殺死了其中一兩個。
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些人類和地上的那些肥羊不同,他們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殺死數名獵人,只需要動動手指頭。之前的襲擊為他們幾乎帶來滅頂之災。
就在他們打算逃往黑降更深處的時候,一些後來出現的袍子人類找到了他們,並主動提出了一項交易。
......
「你說,一些像我一樣穿著袍子的人來到這裡,並送給你們很多的藥劑,而代價是你們派人帶領他們穿過密道,前往黑降的另一邊?」
羅根面無表情看著腳下的生物,爪畏畏縮縮伸出手,指向一條極為狹窄的溶洞隧道。
羅根已經離開據點很長一段距離了,而眼下這個生物所指向的方向,正是據點所在的方向。
看來,那群晨曦巫師會的學徒試圖通過收買的方式,讓穴居者為他們帶路,隱秘的穿過隧道去到另外一邊,也就是克里蘇斯巫師高塔所在的據點。
「有意思......」
目光凝視著黑暗的隧道,羅根喃喃自語。
按照常理來說,他當然應該將這件事匯報給據點鎮守的巫師,以保證這群晨曦巫師會學徒的計劃不能成功,克里蘇斯巫師的研究不會受到打擾。
但羅根並不打算這麼做。
對於進入魔境的機會,他同樣勢在必得。
因此,獲取獵點的機會,他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他們什麼時候進去的?」
「就、就在你、你出現之前!」
穴居者的聲音粗糙難聽,像是摩擦兩塊石頭髮出的聲響,不仔細辨認,幾乎難以聽清。
「一共幾個人?」
「三、三個,兩個男、男的,一個女的!」
「三個人嗎......」
羅根眯起眼,三個等級不明的巫師學徒,要想吃下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必須要將能夠使用的手段全部用上,這不是什麼講求道德的時候了。
說到底,巫師世界中唯一可行且有效的道德,就是強者對於弱者的生殺奪予。
這一點,羅根已經深有體會。
在決心要成為巫師,主宰自己命運的時候,他就做好拋棄一切禁忌的準備了。
看了眼腳下已經派不上用場的穴居者,羅根握緊了手中的暗黑鏈。
「嘎......啊......」
穴居者抓著自己脖子上的鎖鏈掙紮起來,兩腳亂蹬,口吐白沫。
黑色的鎖鏈正不斷絞進它的皮膚深處,很快就會將氣管勒斷。
但羅根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
如果晨曦巫師會的學徒可以利用這些生物,他當然也可以。
要想在這次任務中確保絕對優勢,他就必須要物盡其用。
而且,他開出的價碼會遠遠高過其他任何人。
鏈子鬆了一些,足夠那隻生物呼吸,羅根蹲下身子,看向這隻穴居者:「你想活下去嗎?」
生死彌留之際,爪的腦海里飛快閃過他短暫的一生。
但最多想到的還是他的父親。
現在的部族之中,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父親了。如果連爪也死了,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也沒了。
爪不想那樣,於是在鏈子鬆開的時候,他拼命朝面前的人類磕頭,做出討好的姿勢。
「很好。」爪聽到那個人說。
叮叮噹噹的聲響,那些寶貴的藥劑被拋到爪面前的地上。
「這些,是你的。」爪聽到那個人說,他的語調很平淡,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未來,還會有更多,遲早你能夠獲得像我這樣的力量。」
「現在,在這裡等著我。」
腳步聲遠去,爪抬起頭,拼命嗅探和聆聽,確認那人真的走了。
他活下來了!
劫後餘生,爪來不及慶幸,他飛快的順著來時的路跑去。但跑著跑著,他的速度慢了下來。
一個穴居者獵手能期盼的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在一次失手的狩獵中被魔物乾淨利落、毫無痛苦的咬死。
如果爪有這個人類一樣的力量的話......
他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這個人的話,於是在分岔路口停了下來,往左邊嗅嗅,那是部族的味道。
往右邊嗅嗅,那是那個人類所在的方向,什麼也沒聞到,什麼也不能確定。
爪有預感,他只能選擇一次。這樣的機會一生也只會有一次。
他彎下腰,扶著石壁,停下來思考。
過了不知道多久,爪終於得出了答案,他直起身子,最後朝左邊的岔路盲目張望了一會兒。
然後他走向右邊,一開始慢慢的,但越來越快,最後手腳並用,消失在了甬道的盡頭。
......
羅根注意到那個穴居者在他離開之後,立刻便逃走了。
但羅根並不是很擔心,他認為那生物遲早會因為他的許諾而回來。
任何經歷過自己的生命被別人主宰的人,都會迫切渴望力量。
無論那力量來自於誰,又要付出什麼代價。
順著穴居者指出的密道,羅根向前行走了一段距離。
這所謂的密道很狹窄,兩邊都是逼仄的石壁,頂上不時滴落冰冷的水珠,他的腳步在寂靜的溶洞裡來回迴蕩,帶起一種沉悶的迴響。
忽然,一個聲音打破了這份死寂,仿佛從溶洞的深處,又似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在石壁間來回碰撞,不斷迴蕩:
「我賭贏了。」
這聲音低沉而渾厚,帶著一種莫名的自信與威嚴,又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在溶洞中嗡嗡作響,宛如悶雷滾動。
「哦,你賭贏什麼了?」
羅根沒有放慢腳步,他走出了那段狹窄的通路,來到密道中較為寬闊的一處平台。
同之前密道黑暗的環境不同,平台很明亮,地上散落著一些儲存了光元素的水晶,似乎是當做照明用途而丟棄在地上的。
平頭盡頭,道路仍向前延伸著,但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個神色傲慢的光頭男人,身上穿著一襲灰袍,右手握著的武器,是一把柄部有著精緻紋雕的大號音叉,音叉通體閃耀著銀色的光澤。
但最讓羅根關注的,還是他胸前那枚白色的胸針。
毫無疑問,這名光頭男性學徒,就是晨曦巫師會的白巫師學徒。
光頭露出一抹傲慢的微笑:「在出發之前,我和同伴打賭,在他們走後,定然會有狡猾的黑巫師學徒順著密道摸過來,想要偷襲我們。不過我也告訴他們,不必擔心,大膽往前走,因為只要有我在這,誰也別想過去半步。」
「哼,」羅根沒有笑,他微微抬起帽子,一抹冰冷的紫色在帽檐下一閃而過,「我跟你打個新的賭,如何?」
「我一向對打賭很有興趣,是什麼?」
「這個賭就是,你活不過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