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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大巫!假子!

  第424章 大巫!假子!

  人活一世。

  在每個階段所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有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比大巫感受更深了。

  他這一生,經歷過國破家亡、宗廟傾覆的極盡悽慘之事。

  年輕熱血的時候,一心想要復興家國、重建宗廟。

  為此不惜蹉跎數百年大好年華。

  好不容易看到了點希望,卻不曾想自己是遇到了那個千古無二的西楚霸王。

  他這個楚國王孫在那樣的人物映襯下,恍若隨意擺弄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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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心灰意冷之下,假死脫身,總算安穩了些日子。

  本打算就此沉寂下來,了此殘生。

  卻又驟然聽聞那堪稱當世無敵的傢伙,被困垓下、四面楚歌。

  心中再次火熱的大巫化作一蓑笠船夫舟乘烏江,本想趁機嘲諷他一二。

  再不計前嫌,與之續謀大事。

  只是他沒想到那傢伙竟性烈至斯,於烏江河畔飲劍自刎。

  那一日,霸王吻頸,血染烏江。

  端的是可笑、可嘆。

  大巫忍不住怒罵一聲,『何其愚蠢!』

  他實在是想不通。

  以那傢伙的實力,只要過了烏江,未必沒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活著,不好嗎?

  只可惜很快他便顧不得思慮這些了,那一聲怒罵固然爽快,卻暴露了自己。

  也為後來被逼到這草原蠻荒之地埋下了禍根。

  而這草原一待,竟是兩千餘載。

  ……

  「時間過得真快……」

  站在聖山山巔的大巫,曾經挺拔的身軀已經佝僂。

  一雙渾濁的老眼,望著那一行由黑甲鐵騎護佑著的奢華車攆。

  臨行前,那腰肢臃腫渾圓的女子,向著聖山盈盈叩拜。

  大巫面容慈和,擺手示意。

  「去吧。」

  沒有多餘的言語,也沒有太多的不舍。

  畢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能夠物盡其用,便已經實現了她最大的價值。

  等到那具奢華車攆悠悠而行,他終於將目光望向了遠處。


  眼底的那一抹冷漠終於帶上了幾分暖意,而且越來越灼熱。

  那姓韓的小傢伙說得很好。

  落葉,當歸根。

  漫長的時間,足以消磨很多東西。

  比如那曾經引以為傲的王血尊貴,又比如那曾經鼓弄天下風雲的潑天豪情壯志。

  再比如那曾經臥薪嘗膽的矢志不渝。

  這一切都在這悠悠兩千餘載的滄海桑田中漸漸消散、瓦解。

  只是這樣一來,僅剩的那點東西反倒是光彩奪目起來。

  比如……回憶。

  他想家了。

  想那一條曲折蜿蜒流傳著無數神話與回憶的湘水。

  想那一方沁入了無數楚人血肉與骸骨的沃土。

  想那一片延綿無盡的楚地群山。

  與之相比,這所謂的聖山道統算得了什麼?

  這萬里草原又算得了什麼?

  他老了。

  甚至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道化的跡象。

  曾經看重的、想要的、追求的某些東西,已經都不重要了。

  現在的他,只想回家。

  回到那一方生他、養他的故土。

  見一見那兩千餘載後的後輩鄉人,聽一聽那已經兩千餘載不曾耳聞的濃重鄉音,便是他餘生唯一的執念。

  至於結果是不是真能如那小子承諾的那般,也已經不重要了。

  能,最好不過。

  自己也算是衣錦還鄉。

  若是不能,也沒什麼好惋惜的。

  無非是在道化時,將自己這一身遺澤盡付鄉土。

  想必到時候那大雍姬氏也不可能再攔著自己了。

  大巫心中嘆息一聲,隨後眯著眼睛望著神都的方向,親切問候了一聲。

  「艹你媽的,姬天元!」

  ……

  「大巫……竟真答應了?」

  始畢遺留的這座王攆宛如行宮,空間很是廣闊。

  足以充當會客、載客之用。

  一身月白僧衣的法海安坐車攆之內,神色帶著幾分驚異。

  旁邊姿容已經初現幾分俊逸的小和尚神秀,好奇地打量著車攆中的陳設。

  韓紹沒有回答法海的話,反而將目光望向神秀。


  「這就是你為吾子選定的護法金剛?」

  法海聞言,點頭道。

  「神秀頗具慧根,成佛或許差點些許造化,為一護法金剛卻是足矣。」

  聽到法海這話,神秀收回望向四周的目光。

  抬眼望向居於車攆正座的女子腹間,神色間並無此生為他人而活的不滿與憤懣,平靜得近乎不似童子。

  韓紹垂下視線,仔細打量了這小和尚一陣,隨後笑道。

  「這孩子歸入佛門,有些糟蹋了。」

  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特別是在這個尚未真正學會遮掩的年紀。

  這一雙漠視一切的眼睛,就足以看出很多東西。

  聽聞這話的法海,不置可否。

  手中念珠波動,搖頭道。

  「因果之事,一飲一啄。」

  「今得佛門渡化,或許才是幸事。」

  有人天生虎狼,天下萬靈皆為口中之食。

  入得佛門,修得佛法。

  以此制衡天性、消磨戾氣,或許不只是對這孩子是幸事,對蒼生也是。

  韓紹聞言,一時也說不上法海這話的對錯。

  他只是覺得將這樣一個天生兵家器胚,關在籠中、戴上金箍,有些可惜。

  所以在短暫思慮過後,便淡淡道。

  「本侯見這孩子頗為投緣、心喜。」

  「不若予本侯膝下為一假子,法師以為如何?」

  一個純粹的大禪寺護法金剛,放在自家子嗣身邊,韓紹還沒有心大到這個地步。

  需得打上自己的印記,才能放心。

  聽聞韓紹這話的法海,神色有些難看。

  本想說神秀已經出家,當六根清淨,不染塵世因果。

  可望著韓紹那明顯不是商量、請求的眼神,法海竟不知該如何拒絕。

  正猶豫思慮之際,卻見神秀眸光動了動。

  視線偏轉,轉而望向那道居高臨下的年輕君侯身影。

  「君侯,我想殺幾個人。」

  神秀語氣平淡,甚至沒有多少起伏。

  仿佛在說自己想要吃飯喝水一般。

  韓紹笑了。

  「殺誰?」

  神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回望了一眼身邊的法海,隨後才道。


  「幾個馬匪。」

  韓紹懂了。

  目光似笑非笑地在面色沉鬱的法海身上掃過,然後點頭道。

  「可以。」

  說完,身形一虛,直接消失在這車攆之中。

  車攆中的法海剛要沉喝一聲,『不可』。

  只是他一個七境阿羅漢又如何能夠阻止一尊八境天人?

  這短短的恍惚之中,與韓紹一同消失在眼前的,還有神秀的身影。

  ……

  佛家是不尚殺生的。所以當初面對神秀的請求,法海只是嘆息一聲。

  「冤冤相報何時了。」

  沒有答應。

  可現在韓紹卻是帶著他,一念便跨越了數千里之遙。

  望著下方那片被掩蓋在風雪中的焦土,神秀木訥的神色,越發無神。

  或許是視角不同,又或是這片土地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歡聲笑語。

  並未從此尋到記憶中景象的神秀,只感覺分外陌生。

  直到看到村口那棵凋零朽落的老樹,他才感覺臉頰有溫熱滑過。

  在這兩行溫熱將寒未寒之際,耳邊傳來男子溫和的語調。

  「可要多看幾眼?」

  神秀點了一滴滑落下頜的水珠,放在口中品味了一二。

  苦、澀、咸——

  隨後搖頭道。

  「不用。」

  韓紹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八境天人自有神異。

  追根溯源之下,只要留存丁點蛛絲馬跡,就足以捕捉到很多東西。

  心念再次一動,便帶著神秀消失在這處已經徹底枯萎的村落。

  ……

  馬匪,亘古皆有。

  不止草原,幽州這片廣袤、適合馬匹馳騁的大地上同樣也有。

  這幽北各郡各縣,隨著烏丸部的崛起,更是多如牛毛。

  當韓紹帶著神秀出現在一處隱秘山坳處時,一群衣衫粗野的馬匪正在歡呼雀躍。

  今日的他們收成不錯。

  截殺了一小隊行商,順勢還攻破了一個不聽話的小村寨。

  財貨、糧食,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幾個年輕女子。

  這對於他們而言,已經算是大豐收。


  「發財了!發財了!」

  其中一個馬匪將沾染了鮮血的財貨胡亂在衣服上擦拭了幾下,然後放在嘴裡重重咬了一下。

  黃金質軟。

  看著上面清晰的牙印,馬匪哈哈大笑。

  而在這大笑聲中,卻是女子的驚恐呼喊和絕望哭嚎。

  幾個馬匪急不可耐地聳動著身子,口中污言穢語不斷。

  另一邊有個似是頭目的馬匪,望著這些混蛋粗暴、肆意的動作,有些不滿地呵斥道。

  「媽的!輕點!玩壞了,兄弟們怎麼辦?」

  無論是什麼時候女子都是重要的資源。

  在他們這些馬匪當中更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能讓他們傾瀉欲望的同時,更能誕下子嗣。

  至於是不是自己的種,沒人會計較。

  反正這種事情也沒辦法計較。

  馬匪頭目喝罵著,見那些上了頭的傢伙充耳不聞,忍不住上腳去踹翻了兩個。

  而後自己衣衫一解就要合身而上。

  只是就在這時,他餘光一瞥竟看到眼前忽然多出了兩道陌生的身影。

  一者錦衣華服,是個面冠如玉的郎君。

  一者卻是個……小沙彌?

  面對這對古怪的組合,馬匪頭目狠狠揉搓了下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生出了幻覺。

  亦或是遇到了……邪祟?

  猛地一個激靈,馬匪頭目再也顧不上身下已經無力哭嚎的女子,一面收攏了衣衫,一面拔刀相向。

  色厲內荏地高聲道。

  「你……你們是什麼人?」

  從虛空降下身形的韓紹,面上一片平靜,只是對身邊的神秀溫聲問道。

  「是他們吧?」

  錯是錯不了。

  之所以這麼問,只是給神秀一點反應的時間。

  而神秀只是匆匆一掃,便從這些人中看到了幾張刻骨銘心的熟悉面容。

  隨後竟是咧嘴一笑,點頭道。

  「是。」

  韓紹被他稚嫩的笑容所感染,也笑了。

  「那……你還等什麼?」

  說話間,一把刀身狹長的長刀憑空插在神秀面前。

  一眼認出那把刀來歷的馬匪頭目,悚然一驚。


  「鎮……鎮遼刀!」

  在幽州這片土地上,幾乎很少有人會認不出鎮遼刀。

  更不會有人不知道這把刀的背後,意味著什麼。

  「原來……你們也會怕嗎?」

  口中呢喃著,神秀踱步上前,輕輕握住那把幾乎與他等高的鎮遼長刀,然後斜著將之從地上拔出。

  刀很重。

  別說在他這個年紀了,就算是未曾修行的成年男子舞動,也是不易。

  不過好在跟在法海身邊這段時日,這個曾經只能躲在冰水中望著這些畜生肆虐、屠戮的小沙彌,已經被打下了修行根基。

  長刀拖曳,刀身摩挲著土地,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眼前童子拖刀而行的一幕,有些滑稽。

  可那些馬匪卻是笑不出來。

  因為他們能感覺到那錦衣郎君的可怕與尊貴。

  「貴……貴人,可是小的們無意得罪了貴人?」

  撲通跪地間,馬匪頭目麻利求饒,並忍痛奉上剛剛劫取的金銀。

  「這些錢財……盡歸貴人!」

  「還請貴人放得一馬!」

  神秀腳步微頓,扭頭回望韓紹。

  韓紹莞爾一笑。

  「知道有人怎麼稱呼本侯嗎?」

  「他們稱本侯……人屠。」

  人屠殺人,跟對方求饒不求饒有關係嗎?

  神秀心中明悟,隨後眸光一亮。

  而這些同樣殺人如麻的馬匪,在捕捉到『本侯』和『人屠』兩個關鍵詞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的他們,雙目一突,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驚聲道。

  「你……你是?」

  只是他們這個問題註定是沒有答案了。

  那小小的身影拖曳著的那把鎮遼長刀,很鋒利、也很快。

  單單幾個起落,掀起的雪亮刀光便在這片天地間潑灑出艷麗的血色。

  做完這一切的神秀沒有去看地上的財貨,也沒有去看那些衣不蔽體的可憐女子,他只是簡單舔了舔嘴角沾染的血腥,持刀回望著韓紹。

  「還差兩個。」

  說完,想了想又道。

  「沒過癮。」

  差的兩個,已經死在某次劫殺當中了。

  所以報仇得趁早,否則終究難以完美。


  韓紹聞言,失笑一聲。

  隨後一面給此地六扇門遞過去一道神念,一面搖頭道。

  「沒關係,可以用別的人頭頂。」

  「總該讓你盡興才是。」

  神秀聞言,血色的眸光鋥亮。

  「謝父親開恩。」

  聽到這聲從未聽過的稱呼,韓紹哈哈大笑一聲。

  兩人身形再次消失。

  等再次出現已經是一處門楣高大的高門大戶面前。

  面對神秀不解的眼神,韓紹笑著解釋道。

  「無有因,些許馬匪何以肆虐無忌?」

  神秀垂目思索了一陣,隨後露出一抹豁然開朗的神色。

  「原來如此。」

  ……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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