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仙橋
「日你媽!」,看清楚被子裡是什麼玩意兒的那一刻,我整個人瞬間頭髮炸開,心直接跳到嗓子眼,一把將整個鋪蓋全部掀飛,連帶著金花也哀嚎一聲被甩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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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照下,一個相貌極為恐怖的厲鬼正張大著漆黑的嘴,站在床尾。
一聲悽厲的貓叫從它的喉嚨里傳來。
再然後。
滿屋都是黑色的,嚎叫著的野貓,床上,地板上,柜子上,甚至是窗沿上。
我忽然記起來這厲鬼正是白天進村時見過的那個,可記起來這個也沒有什麼吊用,屋子裡的貓叫聲愈發頻繁,那聲音甚至讓我的耳朵里都莫名其妙流出了血。
然而窗外的院子裡依舊是漆黑一片,梁家人竟然沒一個人起來。
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強忍著這貓叫聲的摧殘,硬生生從背包里掏出了那黃銅造的三清鈴,在太清玉冊的記載中,這玩意兒有除魔驅邪之功效。
我將三清鈴拿在手裡拼命地搖晃著,那清脆的聲響蔓延開來,竟讓屋裡的這些個野貓猛地消失不見。
可這還不夠,我用另一隻手在背包里來回摸索著,最後拿出了一張提前畫好的禳野鬼入宅相擾符。
這東西還真合適,我一邊搖著三清鈴,一邊壯著膽子朝那厲鬼撲了過去,勢必要把這符紙貼在它身上,並且嘴巴里還頌念著,「太陰幽冥,速現光明,雲光日精,永照我庭」
可就在符紙觸碰到厲鬼的一瞬間,我竟然直接撲了個空,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差點沒給摔成腦震盪。
等我慌忙爬起來的時候,又才發現整個屋子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除了正從外面重新爬上窗沿的金花。
忽略了金花投過來那殺人的眼神,我趕緊走過去將那扇褪了漆的木門給打開,但院子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那棵槐樹的葉子在山風中呼呼作響。
安靜,安靜的簡直很荒謬。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在整個梁家宅子裡找到那厲鬼的蹤跡,可依舊沒能夠看到任何身影,只有對面的一扇窗戶里透著些微弱的燭火。
有人沒睡嗎,如果有人沒睡怎麼可能沒有聽見我屋子裡的動靜呢,我心中起疑,即便整條手臂都因為方才的道法反噬而不停滲些血,我也將那三清鈴握的死死的,然後輕輕踮著腳,朝著那透著燭火的窗戶走去。
「究竟是誰……」,我心裡琢磨著,躡手躡腳地摸到了窗戶底下,接著慢慢抬起頭向裡面看去。
窗戶對面的牆壁上供奉著一個神龕,而神龕里就是我白天見過的那樽彩塑菩薩像。
此時神龕下還放著一個蒲團,黃雯的母親正跪在上面兒不停地磕著頭。
她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只自顧自地雙手合十,嘴裡不知道念叨著什麼話。
「她這是在幹嘛,有什麼規矩是必須半夜起來禮佛的嗎」,我見這詭異的一幕不禁皺起了眉頭,可此時也不可能出言喊她。
這梁家宅子和整個孟蘭村荒謬的地方有點太多了,趁著這女人還沒發現,我小心翼翼退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後輕合上門,確保沒有冒出其他的動靜。
「你小子半夜抽什麼風,我尾巴根兒都要散架了」,金花吃力地爬上床,倘若它是人的話,估計現在臉上正齜牙咧嘴著。
「你沒聽見?沒看見?」,我不敢相信地看著金花,一時間只覺得腦子裡亂作一團,完全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金花估計是困極了,直接把腦袋埋在碎花紋路的鋪蓋里,沉悶的聲音也從裡面傳出,「當然沒看見,就看見你莫名其妙蹦出來一句髒話,然後在床上開始跳大神」
「你小子該不會又精神病發作了吧?」
又是幻覺嗎,我心中一沉,仔細回憶著從進入孟蘭村到現在的種種,直到手臂上的疼痛猛地扎進我腦子裡,令我驟然間想到了什麼。
我一巴掌拍在金花的尾巴根兒上,然後把它直接提起來,金花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有些驚慌失措,嘴裡不停地大喊著:「精神病人發狂了,有沒有動保組織,救一下,快救一下我!」
「少扯犢子,你看」,我把整個手臂對著金花,然後示意它閉嘴。
金花張著嘴就想咬我的手指,可待它看清楚了我手臂上滲出來的血珠以後,也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既然被道法反噬了,就說明方才確實是有厲鬼在場,小吳子你沒有說謊,可這不是個好消息啊……」
「這話啥意思?」,我聞言只覺得摸不著頭腦。
金花抖擻了一下身體,語氣頗為憂心地講著,「只讓你看到,不讓其他人看,這是占有欲的體現啊,所以平日裡我都堅持讓你晚上搞手藝活的時候蓋著被子,你非不聽,說什麼要打給老天爺看,這下好了吧,老天爺看沒看到不知道,路邊的孤魂野鬼算是看到把你給惦記上了」
「滾你媽的!」
第二天的清晨,在黃雯反覆地敲門下我才終於頂著黑眼圈爬了起來,昨晚兒算是折騰了一晚上,和金花翻來覆去地分析也沒有搞出個名堂,這孟蘭村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詭異,還是早點弄完差事回家去才是最好的。
打了個哈欠,我起身將金花揣進道袍里,然後就走過去開門。
「嚇我一跳小吳道長,我敲了半天沒動靜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了」
門外站著的黃雯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臉上滿是慶幸之色。
比起昨天,今天她不知為何脖子上還繫著條紅色的絲巾,只是臉上那疲憊的神態依舊沒有什麼好轉。
我聽這話眼角都忍不住抽動了兩下,你們這鬼地方能讓我遇見的事兒可太多了,但眼下不是磨嘰的時候,我隨後便開口問她用來弄過仙橋的那些個物件兒買回來了沒有。
黃雯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院子裡放著的那口蛇皮口袋,「都在裡面兒呢,我么爸今早剛弄回來的」
還不算太糟,我心裡總算鬆了口氣,然後快步走到那蛇皮口袋前,蹲下去把袋子打開,仔細查看起裡面的東西。
「紙紮的仙橋,炮仗,白布,華旛……」
我俯下身把裡邊兒的華旛拿了出來,招呼著黃雯過來,讓她找一支筆在華旛寫下華旛接引天尊幾個大字。
此時梁家的眾人紛紛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我見人差不多都在,便跟黃雯她母親說可以開始了,接著徑直走向放著棺材的那間屋子,將門打開。
過仙橋這玩意兒的概念在太上黃籙齋儀當中就已經有了,說通俗點其實就是給滯留陽間的孤魂野鬼搭個接引的橋樑,通過跟上天打招呼的方式來把它們給送到該去的地方。
我以前見爺爺倒騰過幾次,前些日子又自己在那本兒地攤書上看了看,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
反正只要流程是對的,心是誠的,搞點形式主義問題不大。
我招呼著梁家眾人搬來一張八仙桌放在院子裡,桌子上再豎著一個板凳,接著把仙橋放在板凳上。
我拿著那一條長長的白布再放上去,讓這些人分男女各站兩邊,又選了個男人出來手持華旛,舉在高處,用以召靈,還有其他幾人掛著鞭炮或手持嗩吶。
沒有過多耽誤,我直接坐在橋頭,然後讓他們用手拉著白布,開始詠唱起了,「玉清宮內水晶寒,上帝瓊輿玉宇寬……」
這相當於是開場白。
等法橋偈唱完了以後,便又開始吟白,「蓋聞瓊樓十二,弱水三千,爐氣凝雲,飄渺之煙霞滿座……」
這相當於是跟陰間吱一聲有活兒來了。
吟白結束,周圍提前備好的人,拿著嗩吶大聲鬧個不停,掛在檐下的鞭炮也噼里啪啦響著,我起身往前走,梁家眾人拉著白布也往前走,齊唱道:「「一行一步一逍遙,水滿銀河月滿霄,童子持旛前引導,亡魂平步上仙橋……」
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院子裡的風吹了進來,似乎真像是鬼魂出了體,只見那白布上下聳動著,然後桌子上的紙紮仙橋也隨之顫動了一下。
難道真成了,梁家眾人驚呼著眼前所看到的畫面,講真的我也在驚呼,莫非時來運轉了不成,我何時做事情這麼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