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的差事

  回天水觀的路上,我正叼著煙往山上走,袖口便忽然一抖。

  一條黑色的雞冠蛇從裡面探出腦袋,用著埋怨的語氣說道:「下次能不能坐一點高級的交通工具,這摩托車拐個彎兒就差點給老人家我甩出去了」

  從那天離開古遙地宮以後,這雞冠蛇就魔怔似的非要跟著我。

  它自稱金花,乃爺爺親自指定的二代監護人,我一聽這個土名字,心裡清楚它的確沒說假話。

  這包是我爺爺取的名。

  「你是不是沒有在人類社會待過啊,我要是揣著一條蛇上客車,火車,被逮到了以後我很難跟我的醫師解釋我的精神狀態知道嗎」

  「全世界都知道你本來精神狀態也不正常」,金花不停地吐著信子,發出它那沙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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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搭理它,我徑直走到了道觀門口,然後開門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坐下,順便一把給袖子裡的它扯了出來,隨手丟在梨子樹上。

  「牧鬼之術……」,我翻看著爺爺那本起皺的《青陽老君牧鬼秘籍》,這本書的後半部分就是金花嘴裡一直所說的牧鬼之術,但內容異常晦澀,甚至還有不少我根本看不懂的字,以及各種連環畫。

  「這牧鬼術這麼難看懂嗎?」

  「啊不,那只是因為你爺爺買的是地攤書,字體印錯了」,金花從樹枝上垂下來身子,語氣如人類一樣無奈。

  所以特麼我一開始還真猜對了是吧。

  「金花,你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古遙地宮的情況了吧」,我抬頭看向上面掛在枝葉上的雞冠蛇。

  「情況就那樣啊,我都說了,周家陽家那倆傻子以為這就是跟電視劇里一樣的盜墓呢,但地宮其實是修在那位身體裡的,嚴格意義上整個梧桐山就是祂」

  「算尺寸的話,你家的道觀就修在祂的臀部,還是最翹的這一截」,金花緩緩從樹上爬了下來。

  「周家陽家究竟是幹嘛的?」

  「道上有靠墓葬命理風水等起家的六個家族,這玩意兒在三十多年前被統稱為陰陽六家,是最為關注青玉蟬的勢力,分別是鶴子周,疆蠱陽,出馬蘇,風水齊,朝天聶,以及南茅蔣。」

  「那祂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不解地問,要知道如此龐然大物甚至過了上千年還活著,關鍵是我還住在祂的屁股上,這很難讓人放下心睡覺啊。

  金花很形象化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莫問我,我在你們源縣這破地方也才來沒多久,但你也可以把祂視為某種仙」

  「仙?這也能是仙嗎?」,我狐疑地用腳踩了踩地面,有屁股這麼大的仙嗎,不是,有這麼詭異的仙嗎。

  「當然能是仙,在這個世界上一切被視為禁忌的玩意兒都可以看作是仙,只不過仙也有真假,祂就是假仙,也可以稱為某種大邪祟」

  「不過我還是勸你小子儘快學會這牧鬼之術,早點繼承你爺爺的衣缽,如果沒有點本事的話,你永遠都擺脫不了人間行走這個身份,通常情況下沒有人間行走能活過兩年」

  我越聽眉頭就皺的越緊,「所以,我現在明明是個道士,但道觀里供著的是個無名神像,我自己還被那什麼邪魔外道選中為代言人是嗎」

  「是的」,金花晃動著尾巴,撲通一聲鑽進了大水缸里,「某種意義你比你的爺爺更傳奇,你屬於是道士界的呂布」

  「三姓家奴」

  靠,我無可奈何地把手裡的書丟到一旁,有著煩躁地揉了揉臉。

  「喂,趕緊看書啊,當務之急做什麼你小子心裡沒數嗎?」,金花從水缸里探出腦袋。

  「當務之急肯定不是看書」

  「那是啥」,金花狐疑地問道。

  「搞錢」

  在經歷了五百萬詐騙以後,道觀的經濟現狀已經差到了難以維持生活的地步,爺爺留下來的幾千已經所剩無幾,因為其中一大半都用來修繕因地宮坍塌而連著一起坍塌的道觀。

  左思右想下,我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昏暗不定的屋子裡,頂上的燈泡正在竭力地散發出渾濁的光亮。

  外面的夜風呼呼吹著梨樹的枝葉。

  這雜亂不堪的臥室里,此刻竟有模糊的斑影在牆壁上閃爍不停。

  而我正端著拂塵,滿臉嚴肅地站在手機面前。


  「點點關注家人們,家人們支持一下,主播是天水觀第九代傳人,為了保護我們的文化,為了讓天水觀的傳承不消失,家人們把紅心點一下」

  「你特麼這是違背祖宗!」,金花趴在房樑上聲嘶力竭地大吼著。

  「感謝家人們的支持,感謝感謝,我們馬上就開始今晚的直播連線,還沒有關注的家人們點個關注了」,我沒有搭理崩潰的金花,反正這雞冠蛇也只有我能夠聽得見它說話。

  看著刷個不停的彈幕,以及飛速上漲的紅心,我滿臉笑容地接通了今晚的第一個粉絲連線。

  「家人你……」,我剛準備熱情地打招呼,可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原因無他,本就不大的手機屏幕上此刻竟塞滿了一張鼻涕橫流的圓臉,那連線的女人正哽咽地對我說道:「道長救我,道長救命啊」

  差點因那鼻涕泡而沒繃住的我,扭頭瞅了一眼飛速增長的直播間人數,然後深吸一口氣,凝神皺眉拿拂塵指著屏幕大聲道:「家人莫慌,本道長在此,若是有妖魔鬼怪敢傷害你,本道長必然立馬發功,元神出竅去捉拿那廝!」

  「道長啊,我家裡鬧鬼了,我最近老是在家裡的柜子里找到女人的長髮,可我自己明明是短髮,而且有時候我下班回來,還能夠看見一個女人從我家門口的巷子消失不見,但我老公卻說什麼也沒有看見」

  女人哭天喊地,手裡還緊緊拽著一個鈴鐺不停地搖。

  我聽後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有些凝重地說:「家人,不出意外的話你的婚姻應該是出意外了,事實上,你被綠了」

  伴隨著屏幕的驟然一黑,手機另一頭傳來了激烈的格鬥聲音,我連忙掐斷了連線,開始連下一個。

  「道長,我最近老是做夢,夢到爺爺說他的魂魄不寧,始終沒法入輪迴怎麼辦」,一個怯生生的男生拿著手機對著荒郊野外的一座墳說道。

  「嗯……你把手機抬高一點,對準了」,我皺著眉頭說著,然後等對方把手機完全對準了自家爺爺的墳。

  「來家人們,動動你們善良的小手,送出小紅心,讓我們一起做功德,來超度這位老人家」

  「感謝主播又在詐騙了送來的棒棒糖,謝謝老闆,老闆大氣」

  手機關上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地躺倒在了床上,算了算今天的收入怎麼也有幾十,起碼夠弄點菜來了。

  「你爺爺要是知道你搞這玩意兒,那臉都得氣綠」,金花從牆上爬了下來,有些譏諷地跟我說道。

  「呵,他最好能氣的詐屍,這特麼生活條件還不如精神病院呢」

  我伸了個懶腰,拉下燈泡的開關線,正準備睡覺但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我拿過來看了眼才發現是後台私信。

  一個女孩想請我去她老家,幫她已經離世的姥姥拔身魂。

  這玩意兒的意思就是說人死了但魂魄一直沒有離體,需要有人來幫忙把魂魄牽出去,這樣人才可以正常下葬。

  「怎麼又是個魂魄不能離體的事兒」,我爬起來點了根煙,實在不願意摻和這事兒,即便這女孩的老家離源縣有一百多公里遠,但上一回魂魄不能離體搞出來的禍事,導致現在還有幾十號屍體在我屁股底下的梧桐山暗河裡飄著呢。

  「道長可以嗎?我願意提供十萬的酬勞,並且可以預付一半」

  女孩兒再次發來消息。

  「明天就到」

  我默默地點下發送消息,然後起身走到了窗戶邊。

  今晚的月光零零碎碎,那光影像水暈一樣盪在院子裡的石板上,幾個我熟悉的病友正穿著藍白色的精神病服站成一排,他們的頭昂起到一個誇張的角度,背對著我看向那天上。

  我皺著眉頭什麼也沒有和金花講,只是拉下窗簾然後上床睡覺。

  都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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