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秦

  為了防止我是又出現幻覺了,在看到那滿壁的「蛇鱗」瘋狂蠕動以後,我打著光上前仔細查看。

  我的確沒有看錯,齊姝也沒有看錯。

  這些宛如蛇鱗的凸起不僅真的在蠕動,甚至那周圍的岩壁也開始從黝黑變得渾濁,無數密密麻麻像蟲蠅那樣的白色小點浮現在了我們的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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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腳下的土地,也開始了微微的顫動。

  「你知道嗎齊姝,我有一種我們鑽進了某段肛腸的錯覺」,我甚至有些結巴了。

  「那難道我們就站在肛腸里驚嘆嗎?」

  齊姝滿臉驚訝地攤手,然後用力推著我往前走。

  我們的腳步越來越快,而周圍的石壁也開始蠕動的越來越厲害,甚至於我都開始覺得它們變得柔軟了。

  那些原本應該堅硬無比的深層岩,或者沙粒。

  更詭異的事情是,越往前走,我便越覺得手電筒所發出的光開始不那麼白了,它漸漸變成某種綠色,黃色,藍色,最後又成了某種奪目的彩色光暈。

  「齊姝……」,我實在覺得腦子暈眩的受不了了,準備扭頭詢問齊姝是否也發現了光照出了問題。

  可她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齊姝?」,我環顧四周,可依舊沒有能看到她的身影,在我面前只有那依舊在蠕動且望不到盡頭的洞道。

  我忽然有一種不安浮上心頭,叮叮噹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那是走廊的護工們推著小車過去的動靜。

  「你要怎麼才能相信那所謂的古遙地宮和你回家當道士的經歷,都只是你的妄想和幻覺呢?」

  我猛地轉過身,旁邊兒是穿著白大褂的王醫生,他滿臉的愁容,眼神里卻又帶著一絲期許。

  而我們正在並肩走向精神病院走廊的盡頭,那裡有一個小窗口供以家人探視。

  我沉默不語,可王醫生卻早有預料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知道嗎吳賜,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能夠把妄想塑造的如此精細的患者」

  「但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依舊找到了你幻覺的源頭」

  王醫生說完便把一本冊子遞給了我,我順手接了過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一直在發抖。

  「古國謎團」

  這是一個劇本殺,我翻看著裡面的內容,和我這幾天的經歷全部一模一樣。

  我臉色煞白地合上紙頁,恐懼地看著王醫生。

  可他卻只是微笑道:「吳賜,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你根本看不懂道教的符咒,可畫出來的符卻能夠抵禦危險,為什麼你嚴重失血,卻依舊能夠活蹦亂跳,為什麼你說要有鏡子,齊姝就真的有了鏡子,為什麼在地宮待了那麼久的時間,你既沒有進食,也沒有睡眠」

  「因為這是故事,這只是一個編撰出來的故事,它沒有邏輯」

  「我瘋了嗎?」,我看著周圍走過的那些病人和護工們,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可我已經走到了那個小窗口面前。

  王醫生為我拿了一個板凳,我遲疑地坐了上去,而窗口對面很快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是個留著長鬍子的糟老頭。

  「爺爺……」,我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強烈的鼻酸刺激得我不得不低下頭。

  「你小子哭什麼,老子我還沒死呢」,窗口那頭的爺爺又開始吹鼻子瞪眼。

  「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病,老子還等你出來找個工作給我養老呢」,爺爺的聲音又柔軟了下去。

  「爺爺,天水觀供著的那樽塑像,叫什麼名字」,我把頭埋下來,只平靜地問道。

  可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我抬起頭,爺爺在窗口的另一頭僵住了,王醫生也拿手夾著冊子一動不動,走廊上的每個人都停在了原地,就連牆壁上的鐘表也沒有轉動。

  我伸手觸摸著白牆,那上面有許多硌手的凸起。

  「吳賜?吳賜你站著不動幹嘛?」,齊姝焦急地拍了拍我的臉。

  我回過神來,看著蠕動的石壁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齊姝,這個洞道有問題,我不清楚是什麼導致的,但走在這裡面會有嚴重的致幻效果」


  「致幻?」,齊姝茫然地扭頭,看上去她竟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不管那麼多了,我們趕緊走吧」,我拉起齊姝的手,然後一直往前走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前面的洞道開始變得格外潮濕,兩邊的石壁上還多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粘液團,像是某種分泌物,又像是一團融化的蜘蛛網。

  這些粘液團大多都是人形的,很顯然我認為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小吳道長……小吳道長?」

  正當我快步走過這裡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從我的身後響了起來,那瞬間我整個人都覺得手腳冰涼了起來,我難以相信地回過頭,看到一個人影正趴在地上。

  我舉起手電筒,而光照下,老秦的臉也從那裡面顯露了出來。

  他忽然就消瘦的不得了了,整個人身上全是血,腿部上還有碗大的一個傷口,看著極為觸目驚心。

  但他竟然還活著。

  「我和老闆他們分開了,小吳道長,你還沒有死真是太好了」

  老秦說話的聲音極為虛弱,但還在竭力睜著眼睛,他擠出笑容,「我剛剛在這兒出現幻覺了,看到我女兒和老婆呢,嘿,還有我爸媽,只是他們都死了十幾年啦」

  「老秦……」,我顫抖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哪怕我和他老闆有過節,但對這人我還是有好感的,我想把老秦給帶出去,可這根本就不現實,但要是把他丟下,如果週遊他們找不到老秦,那他就是必死無疑。

  我想上前把老秦拉起來,可他的背部似乎被這蠕動的洞道給黏住了一樣,拉起來一點,便能夠看到那纏在他脖子和手背上的粘稠白絲,根本就扯不斷這玩意兒。

  「小吳道長,別管我,往前走就是出口,再停留會出事兒的,我命大,死不了的,我想起一個事兒,我必須得告訴你……」,老秦似乎快要撐不住了,說話的聲音已小到了極點。

  「什麼?」

  「我們……我們真的只有六個人下水」

  老秦的眼睛驟然失去了神采,他的腦袋頃刻間就垂了下去,整個人完全陷入了昏迷中。

  我無力地垂下手,然後看向身邊的齊姝,她沒有開口辯駁任何一句話,只是看向昏過去的老秦,臉上浮出一絲悲傷。

  我忽然間就覺得很累了,我重新拉起齊姝的手,她的手是柔軟的,還有點發燙。

  在這裡我分不清楚真假了,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聽到的東西到底存不存在,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

  可我覺得那不重要了。

  「我們走吧」

  「好」,齊姝笑了笑,用力握緊了我的手。

  手電筒的光斷斷續續地快要熄滅,但我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個詭異洞道的出口。

  這裡已經可以看見外面的大片陽光了,而我們身邊就是一條暗河,看起來只需要沿著暗河邊的小路一直往上走,就可以走出去了。

  暗河裡不時漂浮過幾顆瞪著眼睛的人頭,它們有男有女,失去血色的脖子下面沒有身體,只有一截沒有被扯斷的喉管。

  我認得出來,那幾人似乎都是原本計劃在我們之後下水的成員,看樣子剩下的二十五人確實也進入了地宮,只是大概都死完了。

  我沒工夫去感慨這些了,或者說對於這些死亡我很疲憊了。

  週遊,我總有一天會找到這個人。

  齊姝似乎對離開特別開心,我看著她掏出藏在兜里的幾枚青銅錢,正反覆把玩著,也沒有看見水裡飄過的殘骸,嘴裡還念叨著出去以後要換很多很多錢。

  「齊姝,出去以後,做一個新的齊姝吧」

  齊姝猛地抬起頭看著我,而這是我真正第一次從她的眼神里看到恐懼。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只要聽我的就好」,我笑了笑,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齊姝,我不曉得古遙地宮是否存在著某種東西能夠讓我的幻覺成真,也不曉得老秦死之前說的話是真是假。

  但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她救過我,我就當她是朋友。

  齊姝緩緩點了點,隨即又立馬翻了個白眼,「少跟姐說那些沒用的,姐出去了就要坐飛機,去什麼金碧輝煌的大莊園裡吃最好吃的包子」

  「不帶我?」

  「那你小子得好好求求姐姐我才行」,齊姝用力掐了一把我的胳膊,裝作惡狠狠的樣子把我往前推。

  我笑著往前走著,可忽然就聽不見齊姝的聲音了。

  我回過頭,卻看到她慌張地站在原地,眼神中透出一絲難以形容的意味。

  暗河裡有一隻慘白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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