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閣樓里的幻覺

  「吳賜,這房子怎麼都不像是古代人弄出來的吧」,身後的齊姝也湊近了看了幾眼說道。

  「沒辦法,眼下只能進去看一看了,這洞窟內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我說完話便徑直推開了閣樓的門。

  一股難以想像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我用一隻手捂住口鼻,在整個一樓緩緩地往裡面走著。

  這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有九十年代的報刊,有被燒焦的毛絨玩具,有撕爛了的衣服。

  還有一架沾滿了血的手術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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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詭異的氣氛不停地瀰漫著,我小心翼翼地朝著那手術床走了過去,卻不小心腳尖觸碰了一個硬物。

  我低下頭一看,那是一具徹底腐爛的骸骨,不遠處還有三具。

  齊姝順著我的視線也看到了那些屍骨,她差些被嚇得大叫,但幸好在我的手勢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手電筒拿過來照這張手術床。

  在燈光的照射下,整個手術床布滿了大片大片的血污,那些生鏽的刀具和針刺通通散落在地上,難以想像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忽然,身旁的齊姝卻緩緩張大了嘴,她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天花板,整個人的臉色驚恐至極。

  我心中浮起一絲不詳的意味,也隨之抬頭看向了上面。

  天花板上,全是垂下來的黑色長髮。

  「簌」

  一隻慘白的手臂猛地從中伸出來,一把抓向陷入呆滯的齊姝,生死攸關之際,我用力撲倒了齊姝,這才堪堪躲過了那恐怖的襲擊。

  「在那裡!」,趴在地上的齊姝指著角落裡大喊著。

  我順著方向看過去,一個像蜘蛛那樣倒立趴著的女人,正穿著布滿血污的病服,用那雙全白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我們。

  「爺爺當年就看管這鬼東西嗎」,看到這怪物我渾身汗毛倒立,想挪腳跑出閣樓,卻又怕這玩意兒突然衝上來,於是只能伸手護住齊姝,跟那女人隔著手術床對峙。

  昏暗的屋子裡此刻安靜的都能夠聽見心跳聲,我咽了口口水,試圖讓自己打顫的腿平復下來,可始終都做不到。

  那怪物的身體緩緩往後退,消失在了屋子裡的陰影中。

  可這並不是什麼沒事兒的信號,這是進攻前最明顯的徵兆。

  我的額頭上不停地滴落著密汗,看樣子先前的大量失血還是讓我有了些體虛,我不停地盯著屋子裡的每個角落,預防著那怪物從某個地方忽然沖了出來。

  「齊姝,你……」,感受到身後拽著我的手越抓越緊,我實在有些受不了,決定偏過頭小聲地提醒齊姝一句。

  可就是這一偏頭。

  那明媚的陽光竟刺入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識拿起手遮擋,視線卻從指縫裡看到了那潔白的牆壁,和疊好被子的空病床。

  「什麼……」,我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裝著防護欄的窗子,腳底下的瓷磚,門外走廊來來回回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

  我……我在精神病院裡?

  「吳賜,你今天是第二次攻擊其他的病友了,我們要把你轉移到其他的病房裡去」,一個高大的護工在我身後拽著我的病服,另一個則站在我前面拿繩子束縛住我的手。

  我完全懵了,以至於身後那護工推搡著我時,我竟下意識一動也不動。

  「吳賜?吳賜?你怎麼失了神啊?你別嚇我!」,護工的嘴唇忽然快速地動彈了一下,我從中聽到了齊姝的聲音。

  幻覺,對,幻覺。

  我又陷入了幻覺里,還是這樣匪夷所思的幻覺。

  可是眼下我人正在那恐怖的閣樓里,還有一個不知來歷的怪物在虎視眈眈啊。

  「冷靜,要冷靜……」,我在心底里不停地做著自我建設,然後深吸一口氣就對著身後的方向說道:「齊姝,我現在在幻覺里,你別管我,集中注意力看著屋子,告訴我那怪物在哪裡」

  身後揪著我病服的護工忽然愣了一下,然後便神色凝重地跟前面的那人說道:「這吳賜好像已經完全瘋了,我看趕緊轉移病房吧」

  「她在東邊的天花板上!」

  旁邊病床坐著發呆的病人忽然嘴唇也迅速地動彈,齊姝的大叫也在我耳朵里響了起來。


  「東邊!」,顧不得身體剛剛才失血過了,我當著兩個護工的面用力咬破自己的另外一根手指,然後猛地趴在地上畫了一個符咒。

  「吳賜!那怪物撲過來被彈開了!」,齊姝看著那披頭散髮的女人猛地在半空中被重重彈飛,不由得激動地握緊我的手。

  「快點,把病人控制起來,要防止他傷人!」,兩個護工一前一後按著我的肩膀,劇痛從我的關節處傳開,我忍不住哀嚎了一聲,卻把齊姝嚇了一跳,她看著我在閣樓的地板上痛苦地滾動著,一時間竟有了哭腔。

  「你怎麼了吳賜,你怎麼了……」

  「別管我!繼續盯著屋子,告訴我那怪物在哪兒!」,我腦袋被護工強行按在地上,卻還在睜著眼竭力大吼著。

  「她又來了,在西北方向的角落裡!」

  齊姝的聲音再次從病房裡其他人的嘴唇中傳出,我咬著牙拼命掙脫開護工的鉗制,用帶血的手指迅速在正確的方位畫了一道符咒。

  「快來人,快點再去叫人!」,護工用膝蓋死死地壓在我的背上,然後朝著走廊大聲喊叫著,我此刻已是面目猙獰,竟又強行掙脫開來,然後一拳砸在了那護工的臉上。

  「我說了我沒有瘋!」

  伴隨著地上護工的鼻血淌了一地,病房裡的其他人紛紛發出尖叫然後跑了出去。

  「她又被彈開了!」,齊姝驚喜的聲音從周圍響起,我也不知道那是從誰的嘴裡發出來的了。

  「繼續盯著!別停!」

  我說完話後,便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病房裡的每一個人,我抬頭看向窗外,思考著要不要先跑出去,可現實里我人是在地宮的閣樓裡面,要是不顧方位地亂走,很有可能會出事。

  忽然,走廊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胸前掛著腰牌的醫師臉色冷峻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我記得他,他是我的主治醫生,姓王。

  「王醫生……」,我下意識叫出了口,可話都沒有說完,便挨了重重的一個耳光。

  「吳賜!你無藥可救了是嗎,你完全瘋了是嗎!你爺爺為了你去求人,去借錢你忘了是嗎!」,王醫生揪著我的衣領拼命搖晃著。

  「不要再講什麼地宮的幻想了,醒醒吧吳賜!你醒醒吧!」

  王醫生用力推搡著我,直到把我的頭硬生生摁在窗戶上,「看看,看清楚了嗎,這陽光,這些人,外面的城市,這些才是真實的!」

  鐵欄杆擱著我的頭,那股劇痛確實太過於真實。

  我有些迷茫地望著窗外,外面真的是晴朗的天,不遠處的街道上還有大聲嬉戲的孩子們。

  「就因為你這什麼地宮的幻想,每一次我們勸你離開病房,你都說不能亂走,看看,全都是你發瘋的模樣」,王醫生臉上露出濃郁的失望,他拿出一個手機,而屏幕上正是我每一次激烈抗拒外出的錄像,在那裡面我上躥下跳,喊著什麼古遙國,什麼週遊。

  「吳賜你怎麼了,那怪物在正前方的手術床上!你怎麼不動了吳賜」

  我呆滯地看著王醫生的臉,他的嘴唇快速一張一合,發出了齊姝那帶著哭腔的聲音。

  我的臉上浮現出痛苦,以至於我不得不雙手抱著頭,才能夠讓自己不被腦子裡的疼痛給痛昏過去。

  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從我的眼睛裡不停地往下滴落。

  我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站著,耳邊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吳賜,走出病房吧,走出來你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地宮,現在才是你的現實」

  「吳賜,你快點說話啊,你怎麼了,她要撲過來了!」

  「不……不」,無數次的記憶在我的腦子裡瘋狂旋轉,我的眼睛也驟然變得猩紅,見王醫生退後了一步,我抓住時機推開他,衝到對應方位的地板上,然後猛地用手指繼續畫下一個符咒。

  「沒事兒了吳賜!她好像從閣樓的窗戶里爬出去了!」齊姝驚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轉過頭,面前正是她那張沾了不少灰塵的臉。

  我楞楞地看著四周,幻覺似乎又結束了,這裡還是那間昏暗的閣樓。

  地上的幾個方位分別畫著凌亂的符咒,我的指尖也傳來陣陣劇痛。

  可看著齊姝身上的那件藍白色精神病服,我的眼淚忽然抑制不住地淌了下來,我低著頭,只伸手不停地擦拭著。

  「齊姝,我剛剛看到我們精神病院的王醫生了,他說我完全瘋了」

  齊姝沒有回答我,她只是拉住我的手,然後像貓一樣把臉貼在我的手心上,衝著我笑。

  「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們就活在真實里」

  「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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