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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平息狂暴之靈(完)

  第534章 平息狂暴之靈(完)

  離開偏帳之後,溫特斯領著皮埃爾直奔馬廄,備了兩匹不起眼的乘馬,又和馬廄管理員臨時換了衣服。

  隨後,他帶著皮埃爾,悄悄從後門離開了文朵兒部老營的木寨。

  

  一離開部下們的視線,溫特斯的行動就變得大膽起來,他光明正大地在老營周圍的氈帳之間穿行,聆聽各處的琴聲,欣賞營火旁的舞蹈。

  氈帳群如同一座迷宮,時不時有人從視野盲區鑽出來,所以溫特斯小心地控制著乘馬,讓馬兒慢慢走。

  皮埃爾跟在溫特斯後面,只差半個馬身。

  「是不是有點煩了?」走在前面的溫特斯,頭也不回地問。

  「什麼?閣下?」周圍太吵了,皮埃爾沒聽清。

  溫特斯乾脆扯了一下韁繩,讓馬兒停步,與皮埃爾並肩。

  「是不是有點煩了,剛才的宴席上,接待部眾們的時候,」溫特斯笑著問。

  「是有那麼一點,」皮埃爾誠實地回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是在浪費您的時間,您委派一個人來處理足矣。」

  「確實是這樣,」溫特斯哈哈大笑,「所以以後這些事情都要交給你了。」

  他又話鋒一轉:「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在大荒原上,沒有雞毛蒜皮的小事,別說是一匹馬,就是一個箭頭的糾紛,也關乎生死。」

  「請您明示。」皮埃爾謙遜地低下頭,以讓對話繼續。

  剛好,溫特斯談興正濃,便一邊騎馬,一邊用馬鞭指著四周的氈帳,對皮埃爾講:

  「很多帕拉圖人打心眼裡認為赫德人是『野蠻人』,覺得跟一幫子殺來殺去的蠻族講法律,簡直可笑。

  「然而實際上恰恰相反,『野蠻人』比『文明人』更需要司法。因為如果沒有一個更高的權威為他們解決紛爭,他們就只能自己動手解決紛爭。而當他們自己動手解決紛爭時,就會產生更多的紛爭。」

  皮埃爾慣性地頻頻頷首。

  「就拿那起關於馬駒的爭端的來說吧,」溫特斯看出皮埃爾沒有完全聽懂,所以耐心地舉例解釋,「假如沒有人為他們裁定爭端,你猜猜看,這件事會如何收尾?」

  皮埃爾不用想也知道:「會流血。」

  溫特斯輕輕點頭:「沒錯,流血。如果爭端發生在兩個本就有仇的家族或是部落之間,甚至會血流成河。

  「無論是在『野蠻世界』還是在『文明國度』,假如人們告訴無門,他們就會通過其他方式解決問題。而在大荒原上,『其他方式』就是用弓箭說話,就是流血。」


  「就像沒有動物喜歡受傷,沒有人喜歡流血,」說到這裡,溫特斯加重了語氣,「哪怕是某些人眼中的野蠻人。」

  皮埃爾聽懂了血狼的提醒,這一次,他沒再慣性地頷首,而是緩緩地點了下頭。

  溫特斯不喜歡別人對自己三令五申,也討厭對別人千叮萬囑。見皮埃爾已經聽了進去,他也不羅嗦,又提起另一件兩人親眼見證的事情。

  「白獅給了赤河部一套刻在金碑上的律法,這是了不起的進步,從此之後,那律法就是白獅的權威。他只需要——像你說的——委派一名箭官,按照他的律法斷案,就能滿足赤河部部眾對於司法的需求。」

  溫特斯自嘲道:「哪像我,還得親自出馬,不然就沒法讓歸附我們的赫德人信服。」

  皮埃爾試著給出建議:「您也可以給文朵兒人一部法律,我將捍衛它在外新墾地的權威。」

  「不,我們不能給外新墾地一套律法,不能。」溫特斯嘴角勾勒出一抹夾雜著無奈和嘲弄的笑容:「你猜猜是為什麼?」

  這下是真把皮埃爾給問住了,好在溫特斯原本也沒想考皮埃爾。

  他自問自答道:「因為我們已經有一套律法了!」

  「是新墾地的法律還是帕拉圖的法律……」皮埃爾試探著問。

  「不,新墾地、帕拉圖的法律只是建築的地上部分。我說的是夯土,是石基,是……」溫特斯停頓片刻,吐出了一個詞,「《聯盟憲章》。」

  「《聯盟憲章》怎麼了?」

  「《聯盟憲章》沒怎麼,《聯盟憲章》很好,問題就在於它太好了,」溫特斯嘆了口氣,「好到我們根本不可能在當下的外新墾地推行它。」

  皮埃爾微微蹙眉。

  兩人已經走出氈帳叢,但是溫特斯沒有急著讓馬兒跑起來,而是繼續慢慢地走著,以便給皮埃爾解釋:

  「以前,帕拉圖人可以無所顧忌地將赫德人擄走,販賣為奴,因為赫德人既非聯盟公民,又是異教徒。

  「但是如果我們將外新墾地正式接納為帕拉圖的一部分,那麼捕奴就是不可接受的犯罪。

  「不僅如此,那些歸附我們的小頭領,他們蓄養奴隸,同樣是對憲章的踐踏。」

  溫特斯吹了聲口哨:「想想看,如果我現在回到宮帳,當眾宣布,文朵兒部的所有奴隸,即刻取得白身人的身份,會發生什麼?」

  皮埃爾想了想,冷靜地回答:「他們不敢違抗您,所以會假裝服從。可是一旦離開您的視線,那些小頭目立刻就會生出叛心。」

  溫特斯讚許地用馬鞭虛點了一下皮埃爾的腦門,總結道:「所以我們不能給外新墾地一部合適的法律,因為那會違背《聯盟憲章》的基本原則;我們也無法將《聯盟憲章》在外新墾地推行,因為憲章並不適配外新墾地的實際情況。」


  說完,溫特斯笑了一下,又調侃道:「更何況,我們自己都還沒兌現《聯盟憲章》的諾言,又有什麼資格對著赫德人誇誇其談呢?」

  話題明明很嚴肅,但是溫特斯的語氣卻輕鬆詼諧,仿佛在談論一件鄰居家的趣事。

  不過也正是因為血狼這種豁達開朗的態度,使得皮埃爾雖然對於矛盾的不可調和性有所明悟,但不知為什麼,仍舊對問題的解決充滿信心。

  因此,皮埃爾大膽地問:「所以您才會向外新墾地的赫德人收取『人質』嗎?為了確保他們的忠誠?」

  「人質?」溫特斯訝異地挑眉,不過他很快想通了皮埃爾在說什麼,不禁大笑起來:「你是在說『德魯花』?『德魯花』不是人質,是附庸、侍從、僕人、親兵、家奴……大白和小白就是『德魯花』,你覺得他們是人質嗎?」

  來到外新墾地後,皮埃爾向貝爾突擊請教了不少赫德民俗。

  然而此刻,小米切爾先生那被塞滿了各種赫德語詞彙的大腦,再次被『赫斯塔斯』攪亂。

  「閣下,大白和小白不是『合哈兒』嗎?」皮埃爾儘量不把困惑表現在臉上,「如果他們是『德魯花』……那『合哈兒』又是什麼?」

  溫特斯一時語塞,他也掉進了貝爾陷入過的怪圈之中——在帝國語中找不出能夠準確對照赫德語詞彙的詞語。

  不過血狼終究更勝他的狗崽子們一籌,溫特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比喻。

  「認識侯德爾嗎?」溫特斯先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名字。

  皮埃爾愣了一下,「那隻運氣很好,給您當親衛的『猴子』?」

  「對,就是他。」溫特斯笑了一下,用馬鞭拍了一下皮埃爾肩膀:「你是我的『合哈兒』,而侯德爾是『德魯花』,明白二者之間的微妙差別了嗎?」

  皮埃爾一點都沒聽明白,可又有醍醐灌頂之感。他還是沒法用理性的語言解釋『合哈兒』與『德魯花』,但他卻完全搞懂了這兩個詞在情感上的差異。

  「還有,不是我向他們索要,而是他們饋贈給我。」溫特斯繼續解釋道,「八九歲的赫德孩子,已經在放羊了。十四、五歲的赫德少年,已經能當成年人使了。能勞動的人,對於荒原上的每一個家庭來說,都是無比寶貴的財產。」

  溫特斯意味深長地看了皮埃爾一眼:「不要說是赫德牧民,就算是對於帕拉圖的農民而言,勞動力也一樣是寶貴的財產。所以,饋贈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們。要感激的也不是他們,而是我。」

  「抱歉,是我想錯了。」皮埃爾不太敢迎上血狼的視線。

  「哪有什麼對錯?」溫特斯笑著開導皮埃爾:「人質還是親兵,只取決於你如何看待。


  「況且很多時候,人質和親兵本就是一副胸甲的正反面。

  「那些歸附我們的小頭領,恐怕也是認為只有交了人質才能安全,所以才會爭先恐後地『進貢』德魯花。」

  溫特斯語對皮埃爾語重心長地說:「只不過,他們把自家子弟當成人質交上來,但我們不能把他們的子弟當成人質來對待,明白了嗎?」

  「明白了。」皮埃爾使勁點了下頭。

  「我打算把這些小孩子們帶到新墾地去,但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所以暫時就在老營教導他們吧。」

  皮埃爾心中鑽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另一邊,溫特斯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我會給你派教師來的,不過,在我找到合適的教師人選前……你要擔負起教育他們的重責。」

  皮埃爾最壞的預想成真了。

  「也輪到你體驗一下我當年的辛苦了。」溫特斯用馬鞭拍了拍皮埃爾的肩膀。

  「我……我不懂赫德語,閣下……」皮埃爾口乾舌燥,「貝爾……對!貝爾是更合適……」

  「貝爾當然會幫你,」溫特斯板起臉,「但是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只會找你——我可把他們託付給你啦。」

  不等皮埃爾反應過來,溫特斯夾緊雙膝,猛刺馬肋,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皮埃爾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車輪壓出的「路」疾馳。

  溫特斯在前,目的明確地跑;皮埃爾在後,茫然無知地跟。

  兩人向著東北方向,一直騎行到日落時分,登上一座小山,一汪湖水躍然出現在眼前。

  落日的餘暉化為金線,在水面織出細密的針腳。

  成群結隊的大雁在湖上飛翔,時聚時散,如同在跳一曲永不結束的舞。

  夕陽西下,湖對岸已經亮起點點燈火。

  一座燈塔孤獨佇立在若隱若現的燈火中間,呼喚著離港的漁船返航。

  皮埃爾一看到燈塔,立刻反應過來:「對面是鏟子港?!」

  他環視開闊的湖面:「這是鏟子湖?!」

  「沒錯,對面是鏟子港。」溫特斯用馬鞭遙指山下的湖岸,存心要考考皮埃爾,笑容可掬地問:「那麼,這裡是哪裡?」

  皮埃爾答不上來。

  眾所周知,鏟子港西岸是「無人之地」,哪有什麼地名可言?溫特斯換了個問法:「你看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看到,閣下。」皮埃爾如實回答。


  「那我來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

  溫特斯仰天大笑,成片的水鳥被驚起,向著天空直衝而去。

  「我看到了碼頭、倉庫,鱗次櫛比的商鋪,鋪著花崗岩的大路,摩肩接踵的行人……」

  狼之血用長鞭遙指湖岸,意氣風發地勾勒未來:「那片石灘水深五尋,足以停靠百噸的駁船,修上兩條棧道,一次就能卸八艘船……

  「沿著石灘鋪上一條能容四車並行的大路,再頂著石灘鋪一條同樣寬闊的大路,南面的街區留給商鋪,北面的街區設為倉庫……

  「從那邊的岬角一直到山腳下,挖出一道城壕,築起一圈城牆,隔兩百米添一處凸堡,引湖水灌壕,再在我們現在腳下的這個土包上起一座炮台,就算千軍萬馬來攻,也讓他撞個頭破血流……」

  「不用在意『督軍使』這種不倫不類的名頭,那不過是為了讓你少出些風頭,免得遭人嫉恨。」

  溫特斯英姿颯爽地坐立於馬鞍之上,神采飛揚地告訴皮埃爾:

  「你就是實打實的外新墾地『總督』!這裡將會是你的治所,你的統治,就從這裡開始!」

  皮埃爾卻一點也不興奮,他低著頭,摳著手裡的韁繩良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那個小獅子問過他,他卻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閣下。」皮埃爾目光懇切:「請問,您究竟為什麼要得到外新墾地?」

  溫特斯略顯驚訝地重新端詳了一番皮埃爾,他很欣慰皮埃爾能問出這句話,但又不想輕易地吐露內心想法。

  所以他想了想,開口說道:「那讓我先來問你兩個問題,皮埃爾·傑拉德諾維奇。」

  「您儘管問。」

  「你認為,作為外新墾地總督,你的首要任務是什麼?」

  皮埃爾毫不遲疑地回答:「收取血稅,儘快徵募到足夠多的騎兵,武裝他們、訓練他們,讓外新墾地能夠保衛自己,使外新墾地成為閣下新的力量之源。」

  「錯!」溫特斯當頭棒喝:「大錯特錯!」

  皮埃爾不自覺地戰慄了一下。

  「聽好!皮埃爾·米切爾!」溫特斯厲聲告誡:「你的首要任務,是要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安居樂業!你要公平、睿智地施行統治!你要為他們劃定草場!你要為他們解決紛爭!你要像保衛你的同胞那樣去保衛他們!要像對待你的同胞那樣對待他們!你要讓他們自願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而不是出於恐懼被迫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這才是你的首要任務!」

  「你的次要任務是阻止赤河部對於南岸諸部的滲透,提防特爾敦部死灰復燃。」


  「你最後的任務才是徵收血稅。」

  「而這三項任務又是環環相扣的,如果你不能保境安民,那你就不可能阻止白獅將他的影響力擴散到燼流江南岸,那特爾敦部就會死灰復燃。到時,外新墾地將會無力自持,不要說成為共和國的力量之源,反而會成為共和國止不住血的傷口。」

  溫特斯目光如炬,審視著面前的年輕人:「你聽懂了嗎?皮埃爾·傑拉德諾維奇·米切爾督軍使。」

  皮埃爾的臉上火辣辣的,仿佛在被烈日炙烤。

  「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溫特斯的表情緩和了一些,語氣也溫柔了一些:「現在,我來問你第二個問題——你認為,帕拉圖人與赫德人沿著過去的軌跡,繼續走互相攻殺的道路,終點會是哪裡?」

  「我們的勝利!」皮埃爾再次毫不遲疑地回答。

  溫特斯笑了一下:「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赫德諸部的衰落已是註定之事,他們彎弓快馬的優勢正在逐漸失去,我們的火槍和大炮卻越來越精良,」皮埃爾的語氣無比堅定,「大荒原之戰的失利,只不過是通往終局的道路上的一次顛簸,勝利終將是我們的!」

  溫特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的結論是正確的,但你的論據是有問題的。彎弓快馬是赫德人的優勢?帕拉圖人一樣可以騎馬、一樣可以用弓;火槍火炮是帕拉圖人的優勢?赫德人一樣可以用槍、用炮。

  「真正讓帕拉圖人在過去三十年間占盡上風的,不是槍炮和長矛,而是一支常備軍,以及一個能夠供養常備軍的國家。

  「目前,我沒有觀察到帕拉圖乃至聯盟的常備軍制度有瓦解的跡象,所以你的結論沒錯,帕拉圖人——或者說聯盟,最終會贏。」

  溫特斯話鋒一轉:「但我問你『終點在哪裡』,不是問你誰會贏,而是在問你『帕拉圖人的勝利會是什麼樣的』?」

  皮埃爾抬起頭,對上了血狼幽如深潭的眼睛、

  一瞬間,他回想起從小到大聽父輩講過的故事,回想起三十年來帕拉圖人對於赫德諸部的驅逐、擄掠和屠戮,回想起自己在大荒原戰役中所見到的一切。

  這條道路的終點將會在何處?

  皮埃爾感覺有些口乾舌燥,但還是給出了答案:「赫德人會被消滅乾淨。」

  溫特斯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皮埃爾,靠殺戮,是不可能『消滅乾淨』的,不是道德問題,而是能力問題。

  「不過我大致同意你的看法,赫德人即使不會被消滅乾淨,也不會剩下太多。至少我們今天見到的赫德人,以及他們的後代,大部分都不會活下來——你覺得,這是個好結局嗎?」


  皮埃爾硬著心腸回答:「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應該是個好結局。」

  溫特斯不置可否,只是轉過身去,望著夕陽下的湖面,久久沒有說話。

  皮埃爾默默陪在血狼身後,任憑狂風嗚咽。

  茫茫荒野,只有兩人兩馬靜立。

  天地如此廣大,人又如此渺小,沒有比這更孤寂的感受了。

  「皮埃爾。」溫特斯驀地開口:「現在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麼要設立外新墾地。」

  皮埃爾向著血狼的背影低下了頭,專心地聆聽。

  「因為我要改寫你所認為的、命中注定的結局!」

  「我要讓赫德人成為聯盟的一部分!不是『我們殺光他們』,或是『他們統治我們』的方式,而是以『我們統治我們』的方式!」

  溫特斯轉過身,神采奕奕、鬥志昂揚地許下誓言:

  「文朵兒部只是一個起點,外新墾地也只是一個起點。

  「我要的不止是外新墾地。

  「我要的是徹底平息誕生於這茫茫荒原之上,給帕拉圖人、給赫德人帶來無數死亡和災厄的狂暴之靈!

  「這就是我的目的!我的目標!我的使命!

  「我從未向任何人披露過我的願望,你是這世上第一個聽到我這番狂妄的話語的。」

  溫特斯笑著向皮埃爾伸出手:「你要加入我嗎?」

  從第二次離開狼鎮開始,皮埃爾就再也沒有流過眼淚。但是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皮埃爾的眼眶有點發潮。

  「我會前往您所指明的終點。」皮埃爾扶胸彎腰:「哪怕要用上一百年。」

  「一百年?我還以為你會說兩百年呢!」溫特斯大笑著拍了拍皮埃爾的肩膀:「不錯,我沒選錯你,我們就需要這種樂觀主義精神。」

  皮埃爾佯裝風沙入眼,使勁擦了下眼睛,

  「一百年可能都不夠,你、我、我們的孩子,甚至是我們的孩子的孩子,可能都沒法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溫特斯嘆了口氣,旋即又露出微笑,看著皮埃爾:「所以,我們更應該儘早踏上征程,不是嗎?」

  (平息狂暴之靈,完)

  ……

  ……

  [後記]

  「這是小傢伙?」千軍萬馬衝殺過來都不動如山的溫特斯·血狼·蒙塔涅,大驚失色。

  貝爾一臉羞愧,眼睛緊緊勾著鞋尖:「是。」


  「這是小傢伙?」溫特斯不敢置信地看向皮埃爾。

  皮埃爾也一臉無奈:「這個……我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貝爾泫然欲泣:「都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把小傢伙管教好……」

  「沒把它管教好,是你的責任。」溫特斯瞪了小獵人一眼:「沒把你管教好,是我的責任!」

  在三人前方,曾經身姿矯健、威武非凡的小傢伙,正在費力地朝三人挪過來。

  光看四條腿和尾巴,小傢伙好像沒什麼變化。

  可是四條腿所支撐身體,卻像膀胱一樣膨脹了起來。

  這哪裡是還是「小獅子」,出現在溫特斯眼前的,分明是「老豬子」。

  不!豬都沒有這種體型!

  才走了幾步路而已,小傢伙就已經氣喘吁吁。

  但它顯然還記得某人的氣味,它興奮又艱難地來到某人面前,用它寬闊的額頭,輕輕蹭著某人的手背。

  小傢伙很小心地使著力氣,否則這一蹭,就能把人拱翻。

  鐵石心腸,見到這一幕,也被融化了。

  溫特斯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傢伙的額頭,轉身對著伺候小傢伙的「獅夫」,惡狠狠地說:「[赫德語]從今天開始,它的食物減半……不,減四分之一,過半個月再減四分之一!以此類推,再給我找機會,把死羊換成活羊!」

  負責照顧小傢伙吃喝的赫德人一臉驚恐:「[赫德語]拔都!使不得!聖獸吃不飽,會發怒!」

  「[赫德語]它吃飽,我會發怒。」溫特斯咬牙切齒:「[赫德語]你選一個罷!」

  [野蠻人(打引號)更需要司法的另一個案例是維京人]

  [如今維京人的形象被影視作品固化為戴著角盔、喝著蜜酒、劃著名長船、到處燒殺擄掠的未開化人形象]

  [但實際上維京人內部是比較講理的,譬如冰島人維京人,直到1262年,還沒有公認的領袖,也沒有政府機構,全靠一套不成文的習慣法維持社會運轉]

  [而冰島人的薩迦(口傳敘事詩)中,雖然充斥著仇殺,但也有很多通過開大會、搞司法審判,解決矛盾糾紛的情節。或許正是因為仇殺太多了,動不動就動斧子,反而大家都很珍惜能夠不動斧子解決問題的途徑。所以儘管維京人的法庭沒有公權力支撐,但冰島維京人還是尊重法庭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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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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