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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再造家國(十五)

  第499章 再造家國(十五)

  吉拉德·米切爾並不喜歡和陌生人共用一張餐桌,但他環顧四周,發現其他桌子都已經坐滿,於是便向金髮男子點點頭。

  得到允許,金髮男子頷首致謝,然後才在吉拉德斜對面側身落座。

  但是他卻沒有叫任何吃喝,而是筆直地端坐著,左手輕輕搭著劍柄,目光在偏廳中央的豎琴手和其他客人之間游弋。

  在喧鬧、髒亂的酒館裡,他顯得格格不入。

  體態豐腴的酒館老闆娘腰肢搖曳地走過來,引得沿途的酒客紛紛側目。她朝金髮美男子拋了個媚眼,聲音黏到快要拉絲:「小弟弟,你想要點什麼嗎?」

  「不。」金髮男子抱起雙臂,側過視線,面無表情地回答:「謝謝。」

  「真的不要嗎?」

  

  金髮男子堅決地回答:「什麼都不需要。」

  「那好吧。」老闆娘頗為失望,她瞟了一眼遠處的櫃檯——酒館老闆已經快要把柞木台面攥出了水,然後輕輕彎下腰,故意露出半邊胸脯,向金髮男子的耳朵吐出熱氣:「如果你想要什麼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金髮男子的臉頰,紅了。

  老闆娘咯咯笑著,搖晃著曲線圓潤的臀部,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過了好一會,老米切爾先生才從衝擊中恢復過來。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笑著對餐桌另一側的後生打趣道:「原來這家店有女主人?我來了這麼多天,每一次都是夥計招待我。」

  「不必妄自菲薄,老先生。」金髮男子瞥了一眼同桌客人放在桌上的制帽,不卑不亢地回敬:「如果您願意嘗試的話,我想那位胃口絕佳的女士,是不會拒絕一位強壯的杜薩克的。」

  吉拉德怔了一下,視線跟著金髮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制帽上。

  老杜薩克爽朗地大笑起來,轉頭招呼夥計:「再拿個杯!再拿瓶酒——拿最好的來!」

  回過頭來,吉拉德笑著問面前的年輕人:「你也是杜薩克?那我們該一起喝一杯。」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是杜薩克。」金髮男子依舊是拒人千里的態度,他抿了一下嘴唇,雖然很難為情,但還是直率地回答:「我也沒錢買酒。」

  吉拉德越發覺得面前的年輕人有點意思。

  夥計很快送來新的杯子和酒,吉拉德親手斟上酒,主動放到年輕人面前:「那能不能給我這個老頭子一個機會,請伱喝杯酒?」

  盛情難卻,金髮男子鄭重彎了下腰表示感謝,然後端起大號的木製酒杯,輕輕嗅了嗅。


  「太烈了?」吉拉德歉意地說:「新墾地的酒,外鄉人一般喝不習慣。」

  「不。」金髮男子云淡風輕地回答:「不夠烈。」

  吉拉德啞然失笑,不自覺拿出了一些年長者的威嚴:「年輕人,可不要說大話。別看這間店破舊,但是他家的酒,在楓石城是最有勁的。」

  「在一些地方,人們已經可以從酒水中分離出極度純淨的『酒精』。那種東西甚至不能直接飲用,必須要加水勾兌,否則喝了會死。」

  金髮男子冷靜地陳述:「只有那種程度的酒,才配被稱為烈酒。像這種自然發酵的酒,哪怕也經過簡單的蒸餾,可終究還是不夠烈。」

  說罷,金髮男子將酒館主人最得意的陳釀一飲而盡,然後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

  吉拉德忍不住拍桌叫好,他大笑著:「終於讓我在楓石城找到一個夠格的酒搭子了!真想跟你喝個盡興。」

  但是立刻,吉拉德的嘴角又耷拉下來,他遺憾又失落地說:「但是我今晚還得回家,不能喝太多。」

  「那就說明有人在等您。」金髮男子聞言,神情變得有些落寞,他真誠地對老杜薩克說:「這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我很羨慕您,老先生。」

  「沒錯,的確是天大的幸運。」吉拉德被說中心事,也感慨了一句。

  但他很快又找回興致,一邊給年輕人倒酒,一邊笑著說:「可是少喝幾杯,還是沒啥問題的,頂多就是被埋怨幾句。」

  吉拉德好奇地問:「聽口音,你是北邊來的?」

  又一次因為口音暴露來歷,金髮男子不由得嘆了口氣:「有這麼明顯?」

  「不明顯,你的帕拉圖方言已經講得很好——比我還好。」吉拉德面帶笑意:「但我也是從北邊來的,聽你說話親切,所以才問你。」

  金髮男子半眯起眼睛,打量著老杜薩克:「我聽說過,三十年前曾有一批隸屬于禁衛軍的杜薩克,被內德·史密斯閣下俘虜以後,轉而向塞納斯聯盟宣誓效忠。戰後,他們被內德·史密斯閣下安置在……」

  「安置在新墾地。」吉拉德指著自己,大大方方地說:「沒錯,我就是其中一員。」

  吉拉德反問:「你也是軍人出身吧?」

  金髮男子點頭。

  「貴族?」吉拉德又問。

  金髮男子變得警惕,沉默片刻,他不情願地點了下頭。

  「流亡者?」吉拉德繼續問。

  這一次,金髮男子沒有回答。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先生,您難道是想把女兒嫁給我嗎?」


  一提到斯佳麗,吉拉德十萬愁緒湧上心頭,不禁長長嘆氣:「唉,那也得她願意才行。」

  金髮男子聽到老杜薩克的話,拿起酒瓶給後者倒上半杯酒,又給自己倒上半杯:「您的女兒很幸運,能有您這樣的父親。」

  「你說錯了,年輕人。」吉拉德懷念地說:「對於父親來說,女兒才是主賜下的最珍貴的禮物。」

  金髮男子的面龐不自覺浮現一絲苦笑:「或許,是這樣的。」

  「為每一位好父親。」吉拉德舉起酒杯。

  金髮男子也舉起酒杯:「為每一位好父親。」

  兩人重重碰杯,然後痛快地飲盡。

  與此同時,琴手正唱到故事的高潮篇章,好像是關於主角與北境之王在陣前的殊死搏殺——吉拉德沒有認真聽。

  琴手唱得起勁,可是酒客們已經受不了他粗礪的大嗓門,紛紛起鬨。

  然而聽眾越是起鬨,琴手唱得越大聲。

  金髮男子見狀,左手又默默搭在了劍柄上。

  吉拉德望著頭戴誇張大檐帽的琴手,不解地問面前的年輕人:「你的僱主?」

  「我的朋友。」金髮男子回答。

  「那就對了。」吉拉德釋然:「我就說嘛,唱得那麼難聽的琴師,怎麼可能雇得起你這樣的好手。」

  先前如同堅冰一般冷靜的金髮男子聽到這話,竟然流露出羞愧的神情。他赧然解釋:「其實……真正的歌手是另一個人。只不過,她今晚有地方住,所以出來賣藝的,就只剩我們兩個。」

  「那你更不要讓他再唱了。」吉拉德打量著四周不滿的酒客們:「再唱下去,不僅今晚的住宿費掙不出來,你還得賠桌椅錢。」

  酒客們的不滿因為琴手的無視而愈演愈烈,人們開始拍桌子、發出噓聲、嚷嚷著讓琴手滾蛋。

  還有人朝著琴手丟東西,都被後者靈巧地躲掉,同時琴聲還不間斷。

  「如果我能攔住他。」金髮男子輕輕嘆氣:「我們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在街頭賣藝。」

  拍桌子的聲音從雜亂無章逐漸匯聚成整齊的悶響。

  「唱他媽什麼呢?」有人在大罵:「真他媽難聽!」

  「滾下去!」有人在大喊。

  「揍他!」有人在大叫:「揍他媽的!」

  在震耳欲聾的混亂噪音中,從門口飄進來一段怯生生的公鴨嗓子聲:「齊格菲是誰?為啥唱他的事情?能不能唱點別的?」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就是這個幾乎被蓋住的聲音,竟然令琴手停了下來。


  琴手吸足氣,一聲大吼:「安靜!」

  震天動地的吼聲險些把房頂掀開,瞬間鎮住了剛剛還在起鬨的酒客們。

  見周圍的人們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琴手滿意地點點頭。

  他把帽子拿在手裡,露出毛髮略顯稀疏的腦袋,風度翩翩地向入口的方向欠身行禮,和顏悅色地問:「請問您想聽什麼呢?」

  兩老一小三個男人站在酒館入口,剛剛說話的,正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半大小子。

  「我想聽血狼的故事。」半大小子鼓足勇氣,大聲回答:「我想聽《冥河之戰》!」

  酒客們聞言,紛紛起鬨附和:「對!聽血狼的!」

  「呃。」這次輪到琴手陷入尷尬,他不好意思地說:「《冥河之戰》,我不會。」

  半大小子十分失望,又問:「那《血泥之戰》呢?」

  「血泥之戰也行。」酒客們又跟著起鬨:「血泥之戰也行!」

  琴手更加不好意思:「對不起,《血泥之戰》我也不會。」

  「別人都會的東西,怎麼就你什麼都不會?」半大小子的眼神里已經帶上了三分鄙視,他抖了抖手中的小冊子:「那最新的?《虎口脫險》,你會嗎?」

  酒客們立刻來了興致。

  要知道,楓石城現在最流行的故事就是《虎口脫險》。

  這個原本刊載於《通訊》的故事,一經公布就大受歡迎。

  作為面向公眾的「告示」,每一期《通訊》都會張貼在新墾地各城市、村鎮的公告板上。

  最初發行的時候,因為經常會有人將《通訊》偷走,各地政府不得不派專人看守貼著《通訊》的公告板。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新鮮感漸漸淡去,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去偷《通訊》。

  想要把《通訊》帶回家仔細看的人,大都改為現場抄錄,或者乾脆買單獨刊印的小冊子。

  然而,自從《虎口脫險》在《通訊》上刊載,過去的「好日子」立刻又回來了。

  受限於紙張的尺寸,《虎口脫險》無法一次性在《通訊》上放出,不得不分章刊載。

  這下算是撓中了新墾地民眾的癢處,張貼在各地公告欄上的《通訊》,貼一張、丟一張,貼兩張、丟一對。

  甚至發生了「負責張貼《通訊》的傳令兵還沒到,幾伙想要偷《通訊》的人已經在公告板前大打出手」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趣事。

  《通訊》的發行部門不得不緊急將《虎口脫險》從《通訊》中拿掉,改為單獨印刷。


  各地集市上的說書人們,最近已經不再講老掉牙的「馬扎爾諸王」的故事,紛紛轉頭開講《虎口脫險》。

  楓石城最有名的劇團也正在根據《虎口脫險》的故事,著手排練新的劇目。

  所以聽到半大小子問「能不能講《虎口脫險》」,酒客們立刻來了興致。

  然而,琴手又一次令眾人失望了:「您說的《虎口脫險》,我同樣不會。」

  「那你會什麼?」酒客們憤怒了:「滾吧!滾出去!」

  勺子、叉子、酒杯、爛水果、帶著牙印的硬麵包……又一次在酒館的屋頂下飛舞。

  「等等。」琴手一面抱著腦袋輾轉騰挪地閃躲,一面大喊:「我會講『列那狐和母獅子』的故事。」

  一聽到母獅子,酒館迅速變得安靜下來。酒客們心領神會,不再吵鬧。

  「讓他講吧!」有人說。

  「講吧!」人群亂糟糟地發出聲音:「講吧。」

  門口的半大小子好奇地問身旁的中年人:「爸爸,列那狐的故事是什麼?」

  面龐如花崗岩般剛硬的中年人,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尷尬地說:「對你來說,有一點太早了。」

  「唉,馬季雅老哥。」另一個胖胖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說:「不早了,也該讓勞爾知道他該知道的事情了。」

  說罷,中年人看向半大小子,調侃道:「你不是想知道列那狐的故事嗎?咱們找個座位,聽一聽不就好了?」

  與此同時,琴手清了清嗓子,撩動魯特琴,表情誇張地講起了「列那狐和母獅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金髮男子轉過頭,捂住了臉,佯裝不認識琴手。

  吉拉德哈哈大笑。

  正當吉拉德想再給年輕人倒一杯酒的時候,一個討好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吉拉德抬起頭,發現剛剛站在門口的兩老一小三人組已經來到自己的桌邊。

  「老兄,其他地方都坐滿了。」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問:「能讓我們跟您坐一張桌子嗎?」

  [今天【列那狐的故事】作為知名兒童讀物,在全世界各地都有發行]

  [然而在中世紀,原始版本【列那狐的故事】中有著非常多的18+的情節,包括但不限於通///奸、強///暴、N//T//R等等]

  [今天的列那狐,之於原始版本的列那狐。就如同今日的格林童話,之於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們,在爐火邊、酒館裡講述的原始版本的黑暗童話]

  [聽眾們一聽到母獅子,立刻心領神會。則是因為從古典時代開始,母獅子就是性//欲的化身。古羅馬人認為母獅//淫蕩、公獅貞潔,豹子就是母獅給公獅帶綠帽子以後生下的私生子]


  [所以獵豹leopard,是雄獅leo+pard]

  [母狼同樣是欲望的化身,在古羅馬,母狼lupa就是妓//女的同義詞,lupanar自然就是妓//院]

  [所以大夥就能知道,為什麼有人敢直呼溫特斯為【血狼】,卻沒有人敢在溫特斯和安娜面前稱呼後者為【母狼】]

  [最開始【母狼】這個稱呼的出現,就是帶有一絲絲貶義的,因為那個時候軍隊之外的人們,雖然服從溫特斯,但並不真正尊敬溫特斯]

  [但是隨著劇情的推進,【母狼】就逐漸被【狼後】和【夫人】替換掉了]

  [最近兩章劇情推得慢了,很抱歉,爭取接下來幾章寫得更充實一些]

  [謝謝大家]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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