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1章 指神

  「啊!」

  時境裂縫外,巨大的紫色巨眼怪發出了一聲怪叫,像是被什麼利器插痛了。

  它眼球劇烈抽搐著,整一顆都止不住在往後倒撤,閃爍著不可置信的光芒。

  星空無法傳聲。

  祟陰並無如藥祖那般,時刻張開著生命場域,保持住自我活性。

  因而魔祖、藥祖,根本聽不見那紫色巨眼突然發出的怪叫聲。

  但僅僅只是見它「活動活動」之後,再次「活動活動」,且每一次活動,都如此突兀。

  再是愚蠢,都該察覺出點什麼了。

  「時間長河,多了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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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祖、藥祖,各皆早有分出一縷意識,無時無刻不在監督時間長河。

  當下稍稍一關注,儼能察覺出來,祟陰之異常,該源於過去對未來的反噬。

  祂中招了!

  至於中的是什麼招……

  真要去細探之時,魔、藥二祖,各皆只能探得出是那異常中多了一道略顯熟悉的意之氣息。

  其餘的,不說本就有些探不清,祟陰居然也在粉飾——不管是不是因為怕丟臉,這令得個中真相,更是完全無法浮出水面了。

  「祟陰,何故如此?」

  藥祖作沉聲發言,祂最討厭的事情,便是節外生枝。

  莫說華長燈故意拖延一個時辰,已經讓人難以接受了,同盟的祟陰等著等著突發惡疾,也很讓人懷疑祂是否多了異心。

  「變數!」

  祟陰意識被從過去一劍捅回到當下來。

  祂恨不得立刻殺到聖神大陸去,將徐小受一把揪出來,砍上他三千六百劍,以此雪恨。

  但當回過神來,視見那塔下棺槨、大世槐虛影后,祟陰又恢復了沉著。

  說嗎?

  說出來,除了丟臉,還有什麼用處?

  有關徐小受之事,祂此前已經提醒過一次了,卻是熱臉貼了冷屁股,被魔、藥二祖混合雙打,聯手冷嘲熱諷了一波。

  祟陰沉沉一吸氣,咬碎牙齒和血吞:

  「無礙。」

  又說「變數」,又說「無礙」,這哪裡能讓人信服?

  魔祖沒動,藥祖再度出聲:「你最好講清楚,本祖討厭有人破壞規矩,莫忘了你我如今同盟。」

  呵!


  你們還知曉我是盟友?

  祟陰心下冷笑,語氣卻極為平靜:「余早言及,或將細中生變……若我說,方才是徐小受回到過去,硬刺了本祖一劍,二位可信?」

  嘩!

  大世槐虛影一搖晃,茂密的樹葉嘩啦作響。

  藥祖儼然不信祟陰此話,謔笑出聲:「是八尊諳,還是徐小受,莫不是見劍忘人,祟陰當真杯弓蛇影了?」

  那被鎮於倒佛塔下的黑色棺影也微有動靜,卻是遲遲依舊不曾作聲。

  魔祖沒再出言嘲諷了。

  祂大概知曉是誰,畢竟剛見過面,氣息熟悉。

  可正是因為祂剛與徐小受接觸不久,也近距離以自身之意,衡量過那小子超道化意之大道的強度。

  俗話說得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縱得意道之九,不過如此。」

  這,便是魔祖內心中對徐小受的評價,中肯而貼切。

  於常人而言,超道化或許難如登天,可劃分絕對的上與下,再不入凡俗之流。

  十祖,又哪位不是在某一道,乃至多道之上超道化?

  徐小受,也就那樣。

  遑論其意之境界是修到了,意之運用卻只及皮毛,大部分情況下只能用來被動防禦。

  那小子全身上下,落在魔祖眼中,儘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能力,餘下惟一一點可利用性,也不源於他本人,而源於「名」。

  魔祖這才想與他合作,弄清楚名之後手為何,是否可以拿來一用。

  卻又不大想真心合作,畢竟祂有自己的道,目標清晰,成就有望——名之道或可助自己,不至於因此而改變自己。

  於是,魔祖下了一步閒棋,將主動權交給那小子,讓他去選。

  果然,姓徐的退了。

  人無勇不立,道無勇難行。

  這一退,魔祖更是懶得再拾起興致。

  他曾儘量去高看名之沉淪體徐小受不止一眼,最後還是發現,該沉淪的就註定要沉淪。

  退。

  不是當時一步。

  而代表名沉淪之後的習慣性舉止。

  永恆的退,則表明即便是在大機緣之前,大概率其選擇也會因瞻前顧後而退,如此哪能成就大道,再得超脫?

  這樣之人,除非他在短短几日時間內,時間之道超道化,意之大道臻至極境,否則如何能於過去傷得到祟陰,令其「活動活動」之後,再次「活動活動」?


  「荒謬。」

  魔祖很快將此事放下了。

  但當這麼一放的時候,祂又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勁,好像有指引?

  可這事確實很小。

  小到連「節外生枝」都談不上。

  且真要是大事,祟陰定然主動相告——祟陰近來表現,那是能舔則舔。

  於是,魔祖也就選擇性放下了心血來潮的預警——撐死了,也是祟陰怕丟臉的遺忘指引罷了。

  「藥祖說得倒是不錯,那人影模糊,似還真有可能為八尊諳所變……」這個時候,祟陰也放下了。

  聯想到之前的被忽視,被嘲諷,祂連繼續溝通的欲望都淡下去了,甚至懶得再提起「徐小受」這個名字。

  而當祟陰放下之時,祂也立馬警覺!

  有指引!

  作為指引之道的鼻祖,祟陰聞見指引氣味,那可比狗鼻子聞屎還要敏感。

  祂立馬讓自己的心思活絡起來,並開始發散思維。

  最後,其目光,鎖定到了那倒佛塔下還是不語的黑色棺槨之上。

  「好你個魔祖……」

  祟陰知曉,徐小受也為魔祖後手之一。

  定是魔祖不大想讓自己在藥祖面前多作提及,以勾起對其後手徐小受的過度重視,所以稍稍為其打了掩護。

  當然不排除徐小受也用意之大道施加了指引,可此人向來譁眾取寵,這次傷到了自己,不該大肆宣揚麼?

  「活動活動,就當是本祖被雁啄了吧。」別人給台階,祟陰自己造,自己下。

  最後丟下這句話後,閉目養神,一副懶得再發言的模樣。

  「呵呵呵。」

  藥祖聞聲,也只剩一句和善嗤笑。

  打蛇打七寸,對盟友可不好如此,特別是一個好面之人,祂適可而止選擇了不再冒犯。

  時間水深。

  過去徐小受沾濕了鞋,只能選擇默默晾乾。

  如今祟陰被雁反啄了眼,也只能看著大雁爽快離去後自個兒癟嘴憋屈,圖個日後再報。

  而既知面前二祖各懷鬼胎,祟陰自不可能對徐小受之事多作相告,很快祂尋上了另一位盟友,想要再行探討。

  畢竟徐小受意之大道臻至極境,這事說小不小,說大……還真挺大!

  「你說的變數來了,你也看到了,果然是他。」祟陰靈犀術傳音,溝通上了另一個奸詐之徒。


  不多時,心念處傳來道穹蒼的回音:「祟陰大人,發生了什麼呀?」

  「好好好……」

  祟陰一句就被氣樂了。

  某一時刻,祂突然在想,如果當時超道化視見徐小受後,選擇同其聯盟,而今又會是個什麼發展呢?

  不!

  徐小受更奸詐,比這姓道的更會裝。

  與一虎謀皮已需過分警惕,與二虎共處,那將日夜難安。

  道穹蒼被祟陰這麼一諷過後,倒還真不敢再裝了,無奈一嘆:「祟陰大人,我是看到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啊,您都不明白之事,我怎麼可能知曉?」

  「魁雷漢,八尊諳,神鬼莫測道穹蒼……」

  「哎喲喂,祟陰大人,您可別打趣了,那都是五域好事者亂傳的,在您面前,我哪敢稱『神鬼莫測』?」

  「你還真稱得上神鬼莫測!畢竟,愛蒼生不正被你算計至死?」祟陰語氣不善,「既解決了一個只圖安定的不穩定變數,也算卸下余之一膀,最後還能做到不與徐小受交惡,他我皆鷸蚌,獨你作漁翁?」

  「哎喲喂,祟陰大人,您可太抬舉……」

  「說與不說?」

  「哎喲喂,祟陰大人,局勢我尚難窺見全貌,何來說與不說一說?」

  「很好,你選擇了不說!」

  祟陰這邊話音一落,道穹蒼那裡悲嘆連連,卻不敢亂應,只是將話鋒一轉:「但我這裡,倒是可以給到祟陰大人兩個選擇。」

  呵!

  給你三分顏色,真開上染坊了,還敢給本祖作選擇?

  祟陰心下嗤笑,祂當然是在與道穹蒼合作,且也覺得此子奸詐難搞,卻從不認為他能與自己地位平等,站在同一個高度下論話。

  遑論,讓自己作選擇,還是作他給出的選擇?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哎喲喂,祟陰大人,您搞錯了,不是我讓您選擇,我哪配啊!而是我不知道的歸不知道,但能找到方法,讓您更好的來知道!」道穹蒼表現得無可奈何。

  知道什麼?

  知道徐小受如何意道盤忽然臻至極境?

  這個祟陰倒是來了興趣:

  「講。」

  見矛頭成功一轉,在談判桌上拿回了熟悉的主動權,道穹蒼語氣也恢復了從容,一一陳述道:

  「一,按照原計劃進行,敵不動,我不動。」


  「二,徐小受手上封禁著您大部分意識的祟陰人偶,我還留有後手,只要您想,隨時可以讓您拿回復甦後積攢的全部力量。」

  「三,不從天梯斷隙與時境裂縫處進來,我現在可去南冥淺開方便之門,放您一人之意降渡五域,之後您如何作為,與我無關。」

  這傢伙……

  祟陰聽得暗自生恨。

  要不說道穹蒼滾刀肉,難處理呢!

  你說他沒用吧,他能做到在聖奴鎮守兩邊前線戰場的時候,私下給你偷偷開門,讓你偷渡進來。

  但要說他有用吧,這三計中第一計約等於沒說,餘下二者,都要靠自己去衝鋒陷陣,以及主動去找出徐小受的秘密,說不得到時候還得跟道穹蒼分享。

  別的不提,真這麼一衝,那不就從水下主動浮到面上來,成了各家眼中釘、肉中刺了麼?

  ——甭管結局如何,那都再難藏得住了。

  「你還不如閉嘴!」祟陰唾聲斥罵。

  「好的,祟陰大人。」

  「……說話!」

  「哎喲喂,祟陰大人,現在真沒我道穹蒼上桌說話的份兒,我也真沒那個資格。敵在明,我在暗,要我說,好酒不怕巷子深,好刀不怕出鞘晚,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問,繼續蟄伏,這,就是最好的進攻。」

  這倒是說得在理……

  很快,祟陰察覺到自己被忽悠了,分明一開始在問的是徐小受的事情。

  可這一次,沒待自己發問,靈犀術那邊,傳來道穹蒼幽幽一嘆:

  「徐小受縱使在意道之上有所精進,於大勢而言,重要嗎?」

  確實,不甚重要……

  「徐小受當然有秘密,否則他如何能短短一年半載成長至此,而既然他在最後時刻『理所當然』地突破了,卻也只能到這個地步,說明極限也就如此了,這超出掌控了嗎?」

  確實,一道之極境,根本談不上超脫……

  「此局之中,徐小受是關鍵嗎?不論華勝亦或者八勝,最後各祖降臨五域,爭的是誰的道?是徐小受之旁門左道,還是祖神彼此間康莊大道?那祟陰大人是該只著眼徐小受,還是魔祖身靈意三者歸一,以及藥鬼北槐三爭主位呢?」

  確實,較之於祖神,連八尊諳都黯淡無光,遑論徐小受……

  靈犀術傳音至此,祟陰倒真有些身在此山中,卻被局外人點透了的感覺。

  還別說,道穹蒼真有幾分用處。

  置此子為幕僚,有些時候確實能讓自己頭腦放鬆下來,不必去思考過多、糾結太多,是為可靠的外置大腦也。


  「一。」

  祟陰冷靜思忖過後,給出了答案。

  一,便是按原計劃行事,一切按兵不動了,那你真多餘廢話問我……靈犀術那邊,道穹蒼呵呵傳音:

  「不愧是邪祖祟陰吶,一為上上之選!」

  「還是那句話,您在星空,我在五域,您盯祖神,我盯祖神之下,您負責大局,我負責為您掃除棋盤上亂七八糟的障礙,最後莫要忘了,幫我扳倒道祖即可。」

  「至於徐小受,交給我吧,祟陰大人您可放一萬個心。」

  ……

  「回來了!」

  古今忘憂樓,望見徐小受睜開眼,八、空二人,盡知徐小受外出辦事已歸。

  「如何?」

  八尊諳一招手,示意過來茶台坐。

  他居然還淡定得很,仿佛不知曉一個時辰已過,不知曉外界鬧得多大了。

  似乎跟徐小受悟道後論道,辦事後歸來討論,要比接戰華長燈還要重要一萬倍。

  「給了祟陰一劍,算提前報了個小仇……」

  徐小受抿著笑起身,主動開口道出大事。

  又在二人面露驚異的同時,不留痕跡秒開「遺世獨立」,又秒關掉。

  察覺到八、空二人,在那一瞬中,目中驚異化成迷茫,又回歸驚異。

  他便知此事真成了。

  在過去阻止了祟陰施術。

  在未來,他當然就沒中過遺相反轉。

  當然,徐小受也不敢太過放肆,他的名之力只刺瞎了當時邪神亦一隻眼睛,萬萬不敢隨意斬之。

  那樣,因果就太大了。

  指不定祟陰報復心一上來,直接從天境三十三重天降臨,那樣神之遺蹟中後續一切發展,全盤紊亂。

  而時間線如若劇變,且是會影響未來大半年的大變特變,後果根本無從估量。

  屆時該遭殃的肯定不止祟陰,不止自己,還有神之遺蹟一切存在,乃至聖神大陸的芸芸眾生了。

  「惹不起,惹不起。」

  而於過去辦完事後,善後工作,徐小受也沒在忘。

  歸來途中,他馬不停蹄給時間長河和自己,施加了意道盤最強的遺忘指引。

  昔日祖神遺忘加我,今日我將指引眾神!

  徐小受已知曉,包括魔祖、祟陰,各祖都掌時間,肯定都能察覺到自己回去做了點什麼。


  他於是將「隱匿」催發到了極致:

  凡憶我者將放下,凡思我者將淡忘,凡重視我者,通通將注意力滾去八尊諳那邊,不要回來。

  「不可亂來。」

  面對時間,還得警惕。

  面對祖神,迂迴一手。

  能刺瞎祟陰,止住遺相反轉施術,解禁隱匿和遺世獨立,徐小受心滿意足。

  若最後那指引能成,在各祖面前淡化掉自己的存在感,則更是美事一樁。

  可惜看不到結果,也不能主動探頭去窺探指引的結果,那樣就不叫「隱匿」了,而叫「畫蛇添足」、「藏頭露尾」。

  「有個問題,想問二位……」

  信步來到茶台前,徐小受已放下祟陰和指引之事,立馬又感受到了腦海里重新開始上演的紅塵感悟。

  時值此刻,意道盤99%,徐小受已完全接得住這些感悟,遊刃有餘的同時,還強行拿回了此前盡人那邊被控制住沒渡過來的記憶。

  乾始帝境、黿童、道祖、紅塵百態……

  出來了!

  一切,全都浮出水面了!

  且徐小受分明看見那黿童了,那邊也都有感應了,心念一動,遺世獨立淺淺一開,徐小受完美避開了和那黿童的對視。

  我,太強了……

  徐小受唇角儼是有些壓不住,遺世獨立重新能用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美妙。

  他屁股一沾木凳,看都沒看空餘恨遞過來的茶水,以及其手上掛著的門狀吊墜那若有若無的示意,截然問道:

  「二位,可知『道祖』?」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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