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刀劍無眼

  「蕤兒,如果我明天就被人殺了,你們怎麼辦?」

  斜靠在榻上的李昰突然發問。

  雖然已經穿過一次了,但這一次終究跟上一世不一樣。

  上次他是孤家寡人一個,現在家裡憑空多出了這麼多人難免掛念。

  正在沏茶的嚴蕤愣了下。

  「夫君何出此言?」

  「明日我要出城一趟,可能……當然,只是有可能。」

  雖然知道趙諾三人平安無恙,但他這隻蝴蝶已經扇過翅膀了,李昰也不十分確定究竟會不會無事發生。

  嚴蕤聞言,皺了皺眉,起身在身後取出一壺酒。

  放在了正房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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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李昰看著那壺酒疑惑道。

  嚴蕤波瀾不驚道:「鴆酒。」

  李昰有些感動了。

  兩人雖是夫妻,但實則也沒太熟,他也沒想到嚴蕤竟要殉他。

  「蕤兒……」

  嚴蕤在李昰面前神情肅穆,道:「夫君不必多言。」

  「若是夫君明日一去不返,蕤兒自當削髮為尼,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哦……」

  李昰不解,道:「那這鴆酒。」

  嚴蕤紅了眼眶,扯著衣角低聲道:「以防萬一,倘若夫君不再了,蕤兒身上又有了大郎,就只能……就只能……」

  李昰變了臉色,嚴蕤不會要帶著孩子殉葬吧?

  還不待李昰說話,便聽嚴蕤微微哽咽道:「就只能苦一苦父親了。」

  「蕤兒把這酒送去刑部大獄。」

  「想來徐階便不敢再對爺爺跟兄長們下手了。」

  「蕤兒跟大郎也可獲嚴家庇護。」

  李昰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現在愈發好奇嚴世蕃是怎麼活到今天的了。

  雖然嚴蕤這件小棉襖有點漏風。

  但他竟然覺得這個方案好像有點可操作性。

  嚴世蕃要是這麼被毒死在刑部大牢,莫說是天子,朝野上下都會覺得是徐階下的手,介時徐階必然投鼠忌器。

  嚴蕤趴在李昰懷裡幽幽咽咽的哭了會,很快便沉沉睡去。

  李昰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輾轉反側半宿,終於下定了決心。


  明日如果能活著回來,一定得逼著何泌昌立個字據。

  萬一哪天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家裡了,他必須得去替自己喊冤。

  嗯,告到御前的那種。

  ……

  一大清早,兩個風塵僕僕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保國觀附近的悅來客棧。

  就在兩人走進客棧之後不久。

  徐階、張永明兩人的轎子也停在了悅來客棧附近一處不起眼的胡同里。

  同樣身著便衣的師徒兩人,額頭上掛著汗,快步追進了悅來客棧。

  「臨溪,別管我,你且去!」

  「是,是!」

  張永明顧不上徐階,快步走到天字號房,一腳便將房門踹將開來,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汗毛倒豎。

  只見何心隱正在茶几上熟練的拼裝一把三尺二寸長的神臂弩。

  地上一支近兩尺長的木羽箭寒光畢露,在木羽箭旁,還有一匣可以快速裝填的三停箭。

  張永明原地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般的關上了房門。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裝弩啊,犯大明律嗎?」何心隱像是看傻子似的抬頭瞥了一眼張永明。

  明代幾乎是對兵器管制最為鬆懈的朝代,除重型火器、甲冑盾牌、軍伍號旗之外,余者不禁。

  一時間,張永明竟是無言以對。

  及至此時,徐階也終於爬了上來。

  看到何心隱手中的物什,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江南倭患嚴重,百姓多備弩御倭,作為江南大族,神臂弩徐階自然是見過。

  二百步之內,別說是人了,就是鐵甲都擋不住那支木羽箭,三停箭威力倒是差點,但整支箭都做過特殊設計,一旦命中,整支箭都會直接沒入目標,拔都沒法拔。

  東南抗倭的戚家軍全軍都沒幾套這樣的裝備。

  「錢緒山!你到底要幹什麼?!」

  「自然是殺人啊,不然在城裡獵虎嗎?」

  錢行端著茶盞呷了口茶,淡定的像是準備下樓買菜的老大爺。

  「這裡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天府之國!」

  「你竟敢,竟敢……」

  徐階渾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著。

  錢行不屑的抬頭瞥了眼徐階,道:「竟敢如何?徐閣老怎麼不繼續往下說了?」

  「你徐華亭若是真的想攔我,怕是早就調了順天府的兵來拿我二人了吧?」


  被戳中心事的徐階勃然大怒,道:「你莫不是以為本閣不敢?!臨溪,速去叫順天府來拿人,就說那日偽造內閣手令,私調兵馬的人抓到了!」

  張永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錢行這才放下茶盞解圍道:「行了,老夫知曉,徐閣老公忠體國。」

  「您都沒調兵來,想來事情還可轉圜,咱們就在這等著,今日先殺了這三人,日後怎麼殺遲飛甲,我等必唯閣老馬首是瞻!」

  錢行朝徐階拱了拱手。

  「此話當真?」徐階蹙眉狐疑道。

  「華亭若是不信,老夫可以對天立誓!如違此誓,天地神人共棄之!」

  說著,錢行便賭咒立了個誓。

  如今最讓徐階頭疼的並不是嘉靖、嚴嵩。

  而是自從遲飛甲現身之後,這幫原本聚在他門下倒嚴的『故舊』已經有了失控的趨勢。

  看著錢行信誓旦旦的保證日後聽調聽遣。

  徐階也只是嘆了口氣,道:「緒山,你我相識多年,不是骨肉,勝似骨肉,你的心思,老夫全都知曉,但當務之急,當以社稷為重,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啊!」

  見何心隱的神臂弩已經裝的差不多了,錢行一邊點頭敷衍稱是,一邊起身敞開了房間的窗戶。

  「明白,明白,社稷為重,余者次之。」

  這間客棧是附近除三清殿外最高的建築。

  大半個保國觀都在視野範圍之內。

  何心隱做了個架子,直接在茶几上將神臂弩架了起來。

  張永明心裡卻打起鼓來。

  「恩師,刀劍無言,李昰、何心隱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若是誤殺了兩人朝上鬧起來,又當如何是好?」

  徐階沒有說話,錢行頓時明白了徐階的意思,有些鄙夷道:「還能如何?此二賊,通嚴誤國,老夫為社稷除此兩害,倘若朝上真的鬧起來,儘管往老夫身上推便是。」

  「華亭相公,您也是這意思吧?」

  錢行略顯玩味的瞥了眼徐階。

  徐階還是閉口不言,默許了錢行的決定。

  「咚——!~」

  遠處傳來一聲氣韻悠長的鑼響,在一名青衣小帽的家僕跑進保國觀報信後,原本緊閉的保國觀大門突然被清風、明月兩道童敞開。

  遠處一隊儀仗簇擁著一頂四抬小轎,正自街口駛來,在隊伍最前面的兩扇木牌上分別寫著「左柱國」、『進士出身』字樣,儀仗齊備,獨不見管家老吳的蹤影。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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