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歲之冬

  十月十一,沖雞煞西,宜:嫁娶、出行、安葬、祭祀、作灶、酬神、求子。

  從城外早練回來,魏叢跟大師兄樊郃要了半日假,出了武館,朝太平坊走去。

  他九月做掉杜二公子後,怕杜家會牽連杜二公子生前、因翠骨鯪而排查出的名單上的人,便找了杜家的幾個紈絝、一些據點,又令一些劣跡斑斑之人失蹤,就有了後續杜家雷霆大怒、大肆懸賞的事情。

  也無意間請託劉貴,去打聽是否還有閒漢在查他,得到了確切的答覆,他這才敢安心地在城中出行。

  太平坊與寧家武館同在城南,黑水縣的小民大居於此。

  沒一會兒,魏叢已來到了一條巷子。

  槐樹巷,一間『宋』字招牌的院子前,頗為熱鬧,噼里啪啦的炮竹聲、嗩吶喜慶刺耳的樂聲,不時響起,人影憧憧,聚集了主人家不少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

  魏叢走過去,見到院子裡邊,沈父正樂呵呵地站在一桌從曾頭埠請來的鄉鄰旁邊,他即走過去笑著道喜:「沈叔,今天是翠翠的大好日子,恭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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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生來了啊。」

  沈父笑容一滯,馬上又掛了起來,「你算是翠翠的哥哥,娘家人,一定要幫忙多喝幾杯。」

  魏叢目光在這桌鄉鄰臉上掃過,見他們隱有異色,本來確實打算留下喝幾杯的他,頓時改了主意,免得有人喝多了鬧出什麼多餘事來,當下便一臉歉意道:

  「實在不好意思,叔,師兄們這幾日有事,又抽不出人手,都喚我跑腿去取藥材,沒法留下來喝喜酒了,日後定向您和翠翠賠罪。」

  說著,從兜里掏出了紅紙禮封,裡邊包著十枚大錢,取十全十美之意,遞給沈父。

  「啊,這……」沈父裝出難為怪罪的表情,客套了幾句,並不挽留,就送著魏叢出巷子了,他目送魏叢離去,偷偷拆開紅紙禮封看,見是一百文錢,喟嘆道:「可惜啊,誰叫你是養子呢。」

  魏叢則是剛走出槐樹巷,隱約就聽見『新郎官接新娘子回來啦』的喜慶喧鬧聲。

  沈翠翠的丈夫宋大郎,他打聽過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品不差名聲不錯,宋家是開腳店的,小店便是家、身處槐樹巷有些偏僻,但宋大郎風雨無阻,每日都會去各城門附近攬客,口碑漸漸積攢下來,生意還成,足以養家餬口。

  在這個時代,對沈翠翠來說,算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了。

  次日,武館放休。

  魏叢一早出城門時,恰巧碰到一個帶著魚簍的黝黑漁民,被城門處的衙役攔下、仔細盤問。


  而不多時,則是有黑水幫的人過來,從衙役處拽過被攔下的驚恐漁民、拉到鄰城門根的一處小巷子裡,緊接著裡面就傳出陣陣棍棒毆打人體的雜響、被捂住嘴的隱隱慘叫哀嚎。

  魏叢眸光微冷,頓了頓足,就出到城外,搭乘板車。

  板車行至午時,到了曾頭埠。

  舵爺正挺著大腹,巡視埠頭,不時吆五喝六,兩月余不曾出事,他的聲音也跋扈不少:「告訴你們,今年攏共才捕到二十四條寶魚,離十二月挖藕捕到兩個月了,到時捕不到三十條寶魚,翻番挖藕,休怪爺,那是幫里的規矩!」

  「規矩?」

  魏叢低語一聲,從埠頭走向曾魏村。

  之前他料理杜二公子、杜家人、杜家據點,共獲得二百多兩銀子,加上手頭還剩的,有將近三百兩銀子了。

  但依舊不好用,即便真正拜寧老頭為師,身份得到提升,若無合理財源,也沒法用太多銀子。

  成為武師後,一般情況下,正常賺取銀子的途徑,只有加入小幫派擔任客卿、成為富貴人家的護院小頭目、做押鏢鏢師、或成為官兵為衙門做事之類的活兒等等,總歸受人管制。

  其實,有虎蛟身在,最好的合法營生,就是賣寶魚、寶草,或者與之有關的水產、水上生意,但這些生意,被黑水幫以及漕幫管得死死的,他便是成為寧老頭的入門弟子,也不可能讓黑水幫從嘴裡吐出一份利益來,斷人財路,猶甚殺人父母。

  「要麼加入黑水幫,要麼幹掉黑水幫,我才可能以虎蛟身謀利是嗎?」

  「加入是不可能的,幹掉也是,且不說如何幹掉,即便幹掉了,也會冒出另一個白水幫。」

  「但,就像杜家遭受打擊,會出讓利益一樣。」

  「黑水幫各埠頭那些壓榨漁民的傢伙,遭受打擊,又會如何呢?」

  「俗話說,混亂是階梯。」

  「也不知有沒用,但,試試又何妨。」

  魏叢走到大澤岸邊,忽然一陣湖風颳來,夾帶些微寒意,他打了個噴嚏,望向起風的方向。

  是北方。

  冬天來了。

  ……

  對曾頭埠的漁民來說,冬天很難熬,即便黑水縣地處梁國南部,不下冬雪,卻也極冷,特別是大澤周圍,凍死人根本不是稀罕事,更別提黑水幫還逼迫人、大冬天的進到冰冷刺骨的大澤水裡,挖冬藕。

  但洪泰十二年冬,包括曾頭埠在內的周遭埠頭漁民,好過了些許,起碼不再被逼著去挖冬藕,或者說黑水幫,無暇顧及他們。


  正月天。

  曾頭埠,漁家酒肆。

  老李頭與幾個酒友,圍坐在桌旁,桌上打著邊爐,炭紅酒溫氣芳香,魚湯在爐子裡咕嚕嚕冒著氣泡,鮮香味瀰漫整個屋子。

  老李頭飲了一杯熱酒,滿足地嘆息一聲:「舒服!去年冬既不被黑水幫逼著下水挖藕,年關那陣生意正好的時候,魚市里也沒人抽成,真他娘舒服!」

  一個酒糟鼻老頭哈哈笑道:「你以為黑水幫不想?是不敢!從去年十月中旬起,咱黑水縣恁多個埠頭,黑水幫都折損多少人手了?在赤渡河那邊的還好,不在那邊的、在咱大澤這邊的,黑水幫的王八蛋,哪個不是人人自危?」

  「說到這個,我還是最服鴕胖子那慫貨,白雲埠、聚浪埠的人接連出事後,鴕胖子當機立斷跑回縣城,若不是他上邊有人,黑水幫的幫規,早就將他打個半身不遂了哈哈!」

  「也不知道這事是誰幹的,漕幫、雲山水賊都前後放過話,說不是他們幹的,應該也不是他們幹的,不然這事這麼大、黑水幫又在兩邊安插有細作,黑水幫不至於不知道。」

  「馮杜梁王四大坐地虎,也不是啊。」

  「官府就更不至於了。」

  「總不該是哪來的過江龍吧?」

  「讓黑水幫折損了過百人手,黑水幫還沒有半點消息,這得多強橫的過江龍啊?」

  「不知道,反正這事幹得漂亮,繼續干他娘的黑水幫!」

  說話間,外面響起驢子跺蹄、輪轂轉動聲,老李頭酒酣瞥了一眼,透過窗戶見到酒肆外邊,一個筋肉飽滿、身板結實的膚黑俊青年跳上板車。

  那青年朝他望過來,點頭微微一笑。

  老李頭舉起酒杯示意,小聲嘀咕:「水生這後生十七了吧,虛歲算都十八了,這麼大了都沒人上他家裡說親,還光棍一個,可憐啊,若在武館裡練不出來,背著一身債,更沒小姑娘樂意跟他了,當初好好的,受什麼激,偏要去武館呢?」

  「老李你在小聲嘀咕啥呢?」

  「沒啥,來,繼續喝,繼續慶祝。」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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